66、一叶障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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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胡太医退出帐子良久，康熙也没再开口，只不时有翻页声传来，胤祐就这么毫无形象地趴在地上瑟瑟发抖，李德全不时看看康熙又看看胤祐，不敢出一点动静。
胤祐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脑子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他之前就是嫉恨受宠的二哥和六哥，背地里搞了不少小动作，对康熙说谎也不是第一次了，但是康熙当着他的面这么直接地戳穿他还是头一回。
胤祐只觉得背上仿佛背着一座山，呼吸都困难起来。
“汗阿玛！”
胤祐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康熙啪一声把茶杯摔到了胤祐头上。
“大胆！”康熙站起来，两眼发红地指着胤祐骂，“你们眼里可还有朕这个汗阿玛！”
“……汗阿玛，儿臣罪该万死！请汗阿玛赐死儿臣！”
“欺君大罪，当诛九族！”康熙一字一顿，“朕怎么就有你们这两个儿子！朕岂不是要自裁以告慰列祖列宗了！”
“……汗阿玛……”胤祐趴在地上，声泪俱下。
“把真相说出来，朕饶你不死。”
“……汗阿玛，”胤祐咬着嘴唇，“儿臣和六哥不曾去过山上，一直在围场的林子里。”
“你们在那里干什么？”
“汗阿玛，六哥情绪不太好……儿臣一直陪着六哥，然后六哥突然说附近有人……儿臣很害怕，因为儿臣谁也没看见，六哥拉着儿臣躲在草丛里，然后儿臣听见……听见箭矢划破空气的声音。”
“儿臣以为是林子里有人在打猎，但是……但是儿臣好像听见有人喊叫的声音，不过离得有点远，儿臣没听清……儿臣就知道，应该是伤了人了，然后儿臣就听到离儿臣不愿的草丛里有动静。”
“老六什么反应？”康熙冷不丁问道。
“六哥没反应，儿臣觉得，六哥一开始应该是就看见那个人了……六哥又带着儿臣去方才有动静的草丛看，就是……”胤祐的眼神投到了康熙面前的几案上，上面摆放着喀他拉从树林子里搜来的弓和箭，“六哥一看这弓箭，脸色就不好了。”
“后来六哥依然拉着儿臣藏在林子里，不断有营地里的兵来搜，儿臣问六哥是怎么回事，六哥说让儿臣不要多操心，后来儿臣和六哥趁侍卫的间隙跑了出去，用箭伤了自己，编了方才那些骗汗阿玛的谎言，再回来的。”
“你都不问清楚老六为什么要撒谎，就跟着他隐瞒朕吗？”康熙脸色复杂。
“汗阿玛，儿臣之前嫉恨六哥，处处和六哥作对……”胤祐低下头，“儿臣现在悔悟了，六哥考虑的是比儿臣周详，六哥也不会害儿臣，儿臣相信六哥。”
“朕真是养了个好儿子！合着兄弟欺瞒朕！”康熙站起来，“他真是考虑周详，好一出大戏啊老六！朕真是小看了你！”
“汗阿玛，儿臣愚笨，看不清楚，不过六哥是断不可能背叛您的！”
“谅他也没那个胆子！跪安吧，李德全，吩咐隆科多，七阿哥伤重，不宜见客，不许任何人探视。”
康熙挥了挥手，胤祐心如死灰地退了出去，临出帐子前抬头一望，依稀在烛光映照下，看到了康熙脸上的几点泪光。
老六……原来一直很听话啊，朕还以为他是理解朕的。
他无意于大位不是假的，那他还要和老八勾结在一起……朕的意思他应该很明白，这个位子是胤礽的，朕没有对胤褆和胤禩下手，他们也是朕的儿子不说，朕也不能为了胤礽，把所有儿子都肃清吧？
在听完胤祐说的这些之前，康熙的猜测和胤禩差不多，也以为幕后黑手是胤礽，如果胤禩中了招，那倒霉的就是胤祚，现在胤禩有幸逃过一劫，也会被怀疑是不是胤禩自己演了一出苦肉计。
但是……胤祚啊，胤禩啊，你们俩就是太聪明了，聪明反被聪明误，如果不是这样，朕还真没逮着你们俩的破绽……
按照惯常人的思维，如果身陷一个迷雾重重的局，大家都会潜意识地怀疑那个看似最清白，在这个局中唯一得益的人。
于是，胤祚就弄出了一个懿亲王府的弓箭，还自己编造了一出被蒙古人追杀，胤禩则弄出了一个被刺，还把那个替他传信的小公公弄死了来个死无对证……
这一来，胤禩和胤祚便把嫌疑都推向了太子。
这些应该都是两个人商量好的一出戏，唯一的意外大概是老四替老八挡了那一箭，就算老六和老八这次出巡身边都没有自己人，但是朕把整个京防都交给老六了，他安插人进御林军难道不是小意思吗？
却说此时，胤禩和胤祚都还不知道康熙把这次的罪算在了他俩头上。
“四哥！”
胤祚等不及门口的太监通报，就直接掀开帘子进了胤禛的帐子，陪在旁边的胤祥和胤禩都是一愣。
在他们印象中，胤祚这个人，或嗔，或笑，或威，或柔，都是一副游刃有余，一切尽在掌握中的坦然自若。
平常看他和胤禛也怎么亲近，如果不是弘晖和弘晏年岁相近，乌拉那拉氏和央金经常互相拜访，雍郡王和懿亲王像是根本不来往的。
但今天的急切却不像假的，“四哥！”胤祚看都没看胤祥和胤禩，几乎是直接扑到胤禛面前。
“……你受伤了？”没等胤祚说话，胤禛先抬手摸了摸胤祚胸前的绷带。
“别管我了，你……”胤祚皱起眉，胤禛因为伤在背上，只能趴在榻上，但是趴着太久又呼吸不畅，加之大量失血，脸色白寥寥的，“你怎么……伤成了这个样子？”
“四哥是为了救我。”胤禩冷不丁开口道。
胤禛看了胤禩一眼，胤禩却没理胤禛，直勾勾地盯着胤祚。
“……四哥你对弟弟们真是连命都能搭上啊。”胤祚垂眸，语气中流露出一丝悲凉。
“六弟，”胤禛抓住胤祚的手，“四哥没事，不会……丢下你的。”胤禛顿了顿，低声保证道。
胤祚假装没看见震惊抬头的胤禩，回握住胤禛的手，“无妨，四哥，弟弟……也断不会停下追逐你的脚步。”
胤祥偏了偏头，如果方才胤祚进来的时候，他还只是在惊讶胤祚和胤禛把兄弟情藏得这么深的话……这会儿，他却是看出了这三个人之间的修罗场。而且四哥和六哥这两句对白，听上去正常的不能再正常了，话语中流露出的感情却不是那么回事，尤其是再加上八哥那个明显是遇上了小三的昂扬斗志……
“不，你给我活着，好好地活着，不然就是在地底下遇到了你，四哥也绝不会认你这个弟弟！”胤禛用力捏着胤祚的手，可惜胤禛此时根本没力气，胤祚看来就像给他挠痒痒一样。
“……”弟弟本来也不想做你弟弟……胤祚凝视着胤禛的眼睛却是渐渐湿润了。
“六弟！”胤禛一惊，“你别哭！你别哭啊……”胤禛抬手去抹胤祚的眼睛，胤祚一闭眼，几串晶莹的泪珠掉在了胤禛手上，胤祚别开了脸，抓住胤禛因为他躲闪的动作僵在半空中的手，“你居然这般狠心……”
“……”胤禛张了张嘴，发现自己没什么话辩解，胤祚苦笑一声，“四哥，弟弟失态了，四哥别在意。”
说完也不等胤禛回答，胤祚便放开了胤禛的手腕，“四哥好生养伤，汗阿玛下令明儿个就拔营回京，弟弟先回去歇息了。”
“四哥，你和六哥……”胤祚的身影消失在帐门口，一向四哥说什么就是什么的胤祥也坐不住了，“你们是亲兄弟啊！”
“……十三弟，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如果不是胤禛苦笑着，带着绝不应该出现在冷面四爷脸上的表情，用绝不属于雍郡王的语气，说出这句不是“刻薄寡恩”风格的话，胤祥还不会如此确定自己的猜想。
那八哥……胤祥侧头看了看胤禩，却冷不丁打了个寒战。
胤禩笑得春风拂面，那笑容却看得让人害怕。
“十三弟，你陪了四哥一天，快去休息吧，你还是长身体的时候哪。”胤禩说。
“……弟弟告退，四哥，八哥，晚安。”
胤祥飞也似的跑了，这是之前从没有过的情况，以前要胤祥离开胤禛，那是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比对胤祥的额娘还亲。
“四哥。”
胤禩坐到方才胤祚做过的位置，做了个和胤祚一模一样的动作，抓住了胤禛的手腕。
“八弟，是四哥负了你。”胤禛并不是忸怩的人，错误也承认得光明磊落。
“四哥不曾负八弟的情，四哥唯一的错，就是对自己没有信心，对八弟也没有信心。”胤禩收起脸上的笑容，仔细看一下就会发现，胤禩这张严肃的脸和胤禛平日那张棺材脸简直如出一辙，就像胤禛偶尔算计人的时候脸上似有非有的笑意，和胤禩平日那张似笑非笑的面具如出一辙一般。
“八弟不羡慕四哥对六弟的情，八弟羡慕的……是四哥对六弟的信任，那种全世界都背叛四哥，六弟依然站在四哥身后的强大信念。”胤禩说，“是因为你们……是血肉至亲吗？”
“但是四哥，今天的事情……”胤禩的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弟弟替四哥不值。”
“你不是说今天的事是二哥设计的吗？”胤禛一愣。
“弟弟一直以为是二哥设计的。但是汗阿玛把七哥关了起来，七哥定是知道些什么六哥的把柄的……或许七哥本身意识不到那是破绽，但是旁人一听便知。懿亲王府标识的弓箭，六哥回来稍一辩解便能洗脱嫌疑，太子根本不用冒着被发现的危险派人把六哥截在外面，六哥正是慌着把自己伪装成受害者，才做了多此一举的事情露了破绽的。”
“六弟觊觎的不是皇位。”胤禛摇了摇头。
胤禩看了胤禛一会儿，“四哥……对六弟的信任，弟弟当真羡慕得很哪，不过六哥也不认太子做未来我大清的国主。”
“四哥，你说，六哥会不会支持弟弟？”
作者有话说
第66章 一叶障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