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情天》心雨萌芽

9、亦幻亦真

　　伤在后背右边，似乎不浅。我让凌枫趴在被子上脱下他上衣才发现他身上深深浅浅的旧伤不少，留下一道道淡红的印子。
　　幸好这次的伤不在左边，伤到心脏就麻烦了；不知道会不会伤到肺？我咬着嘴唇克制着不哭，将金创药涂在他伤口上，感到他肌肉的紧张。该死的这时代连缝合手术也没有，就抹点药让这么深的伤口自己长好吗？拆了一件干净的棉布内衣帮他包扎好，担忧地扶着他俯卧在床。
　　“没事的。”他在紧张之后也放松下来，疲倦地说。现在天色快亮了，全营起来清查人数，估计就算还有人藏在暗处也不敢出来。
　　“嗯，你好好休息。”我拉过被子给他盖好。
　　他拉住我的手：“别走。”
　　“外面有人守着，还有事情处理，我一会儿回来。”我急着去问郎豪的审问结果。
　　他不说话，眼睛看着枕头，嘴巴紧紧闭起，却不肯松手。
　　病中的小孩最容易闹情绪，他还是为我受伤的。我叹了口气，钻进被子侧身搂住他。
　　他眼睛一亮，抬起脑袋往我脸上蹭蹭，我轻声呵斥：“干什么，别乱动！”
　　他神情黯然，却很坚决地吻在我嘴唇上，用力吮了一下，在我惊愕的张开嘴巴时伸过舌头，肆意侵略着我的口腔。鼻端全是他浓重的气息，我再次陷入无法呼吸的境地，不同于昨晚的惊惧恐慌，我只是透不过气来，惊讶，意外，不知所措，大脑死机。
　　“别、别这样。”我撑住他胸膛，分开一点距离。
　　他嘴角抽动了一下，似乎在忍痛。
　　“碰到伤口了？”我轻轻抱住他让他伏在我身上。
　　“没事。”他声音闷闷的。
　　“凌枫，我不是萧玉臣，你知道的。”我歉然说，坐起身将他身子移到旁边。
　　他凌厉的眼神扫过来，我忽然觉得心慌意乱。我伤害到他了？但是……我虽然当他是最亲密的朋友，却没有当他是……爱人……
　　他帮我，救我，我自然感激；可是他这样不顾一切的热情，我却无力回应。也许我已经把心丢在了二十一世纪，再无力去爱了。
　　他不再说话，蛮横地伸手抱住我的腰闭眼睡觉。我却想苦笑。凌枫，你当你面前的人是谁？你希望我是谁？是那个你深爱着却不爱你不碰你的萧玉臣，还是那个来历不明却照顾你又依赖你的孤魂野鬼？

　　等凌枫的呼吸平稳之后我才缓缓下床，自以为没有惊动他，他却睁开了眼。
　　“你没睡着？还是我吵醒你了？”我一愣，尴尬地说。
　　他用左臂支撑着身子：“你去哪？”
　　“去问问郎将军的审问结果。”
　　“我陪你去。”他起来就要抓衣服。
　　“你疯了。”我按住他，“你伤得这么重……”
　　“你觉得我不能保护你了就离开我？”
　　我觉得他肯定是伤口发炎引起感染然后发烧糊涂了竟然思维如此错乱问出不合逻辑的怪问题，决定不跟小孩子计较扶着他让他靠在我身上：“凌枫，真不知道你脑子里想什么。明明受伤了还要乱动，你要我一直担心吗？”
　　“你担心我？”像是小孩子看到了自己想要的糖，他的眼睛开始闪亮。
　　“当然。小枫乖，好好休息伤才好得快啊，哥哥还有事情要办。”我开始发挥哄孩子的才能。
　　他的眼神变了几变，惊讶，留恋，喜悦，震惊，还有深邃的感动……
　　我糊涂了，这孩子这么缺乏母爱？趁着他心神不定我把他塞回被窝，正想出门，他叫我：“把郎豪叫过来问话就行了，还不知道营里有没有刺客了。”
　　我身子一颤，不错，要是还有高手藏着我就完了。

　　传令兵叫了郎豪来。此人身材瘦削，眼窝略深，脸颊塌陷，颧骨高耸，虽然看上去有点营养不良，可是跟他交过手的人都说此人阴狠果断，不好对付。
　　我不大喜欢跟他讲话，那种在战场上历炼出来的嗜血的眼神让我不舒服，但我承认他是一个很合格的冷血军人，就像一把利刀，掌握在医生手里可以开刀手术治病救人，掌握在杀人狂手里同样会取走无数人的生命。现在，我就是要这把刀对付那些居心叵测之人。
　　“那人自尽了。”他面无表情地说。
　　“什么？在郎将军面前也能自尽？”我不信。
　　“先来的一人开始很倔，我用尽办法他也不肯开口；后来送来的那一死一活他一看脸色就变了，顿时咬破牙齿里的毒药。那个半死的伤势过重，撑了不到半个时辰也死了。”他解释。
　　我明白，开始那人的表现的确不像要自尽的，郎豪没有防备也是正常；第一人一定是在等同伴的消息，若是他们成功了，我军一片混乱，自然他们能趁乱救他走；可是既然任务失败，恐怕他们即使回去也交代不了，索性一死百了。
　　“麻烦你了，下去吧。”我揉揉脑袋。
　　“慢着，还请郎将军把尸体抬来让我看看。”凌枫挣扎着从里面走出来，勉强披着外衣，“我想推测一下他们的身份。”
　　我连忙过去扶他：“你说一声叫抬进去就是了，干吗还出来？”
　　“你确定把尸体抬到里面晚上睡得着？”他淡淡地说。
　　我不吱声，的确不敢。

　　尸体抬来了，我忍着恶心扶着凌枫一个个看过来。他不仅看得仔细，还摸，摸尸体的手，骨骼，甚至检查他们身上的伤疤，最后才让人把他们抬出去埋掉。
　　“你这是干什么？伤口又破了。”我把他扶回床上，发现他衣服都被冷汗打湿了，额头上满是汗珠，刚才一直撑着不叫而已。
　　解下他衣服丢在一边，重新包扎，看看衣服上的血渍干脆丢在一旁，命人再去取干净的来。
　　“杀手不会带能暴露身份的东西，所以查他们的衣服兵器是没用的；我看他们手上的茧就能大概推断他们平日的惯用兵器，还有他们的长相，受过的伤，也许能找到些线索。”他闭上眼睛睡在被子里。
　　还真是个细心的小孩。我叹了口气：“别太劳神了，反正人都死了。”
　　“不一样。如果是江湖门派的，他们的同门说不定会来报仇。”
　　我吞了下口水，麻烦大了。
　　“我冷。”他睁开眼睛望着我。
　　这意思就是要我当免费暖炉了。七岁的时候，他是不是也这样跟萧玉臣讲话？失血，无力，他也有虚弱的时候啊。
　　我吩咐外面士兵说我昨晚受惊了要休息任何人不得打扰，然后才在他期待的眼光里掀起被子轻轻抱住他。
　　“睡吧，我就在这里。”
　　他果然很听话，枕着我的手臂睡得很安详。
　　狡猾的小孩。我无奈地看着自己被压住的手臂，想脱身也不可能了。另一只手被他紧紧抓住，才发觉原来他的手指很粗糙，练武之人就是这样吧。

　　傍晚的时候舅舅和李倾意回来，听说了刺客的事连忙来看我。舅舅发现我不得动弹的窘迫放声大笑结果吵醒了凌枫，我发现他比我想象中的还容易害羞，尤其是萧韵气急败坏地说竟然让公子亲自照顾他有违身份的时候，他狠瞪了萧韵一眼发现自己赤着上身靠在我怀里，顿时红了脸。
　　舅舅说既然凌枫不便移动就换个地方住，我连忙说我的营帐已经重新修好了，就请舅舅住在我那里。李倾意有点不自然地看着我抽出僵硬的手臂坐起来，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微笑着过来帮我按摩。我给了他一个感激的微笑，只有他没有对凌枫露出怪异的神色，不过凌枫看他的神色到是很不满意，一直拉着我的手不放。
　　这下完了。看舅舅诡异的眼神就知道他一定想到歪路上了，还非常严厉地呵斥萧韵跟他走说不得打扰公子的“好事”，甚至拉走李倾意说要商量写奏章上报的事。谁不知道舅舅少年才高状元及第，写个奏章还要商量？看着李倾意无奈的神色我轻轻一笑，舅舅除了办正事的时候一本正经，其他时候简直……为老不尊！瞧他一声声“玉儿”叫得那么亲切又献宝似的拿出一盒糕点一包糖说是偷带来的还要我躲着人自己偷吃，就知道他是个老顽童！李倾意这样成熟稳重的大将军，在这样的老前辈面前也没办法吧。说起来舅舅带来的玫瑰糕还真不错，一定要记得问问在哪家铺子买的……
　　我正想着京师吃不完的美食面露微笑，忽然被一股大力扑倒，还不及反应就发现凌枫压在我身上死死地盯着我，低吼：“难道你喜欢他？你……你真的喜欢他？”
　　谁？我心下茫然。
　　“李倾意那个家伙，你每次看他的眼神……都让我想要发狂！他有什么好，你认识他……也就这几天的事情……竟然用那样痴迷依恋的眼光……”他疯狂地吻上我的嘴，粗暴地吐出舌头撬开我的牙关长驱直入，似乎在发泄他的不满。
　　我完全忘了反抗，思索着他的问题。喜欢……李倾意？我不知道，我只是感觉跟他在一起很安心，放松，可以随意说笑，甚至不曾想过会不会被揭穿身份。他是个好统帅，好同伴，可以豪情四射的并肩战斗，可以温柔如水的为你披衣驱寒……
　　等等，我是在李倾意身上找曲飞扬的影子！我还是不自觉地把萧雨晨的思想带进了这个世界！从第一眼看到李倾意，只因为那个关切的眼神和渴望已久的温暖，我就把曲飞扬的影子套在了他身上。决战之前，李倾意带队出发，走前握了一下我的手说：“我相信你的计策，只是，你自己也要小心。”曲飞扬也曾那样信心十足地跟我说：“雨晨，我们一定能拿第一名”。相比之下李倾意的笑容柔和温暖，像是刺破黎明的第一道曙光；曲飞扬的笑容张扬热烈，像是中午肆意燃烧的骄阳……
　　萧雨晨站在曲飞扬身边就像萧玉臣站在李倾意身边一样，都是近乎完美的组合。只是曲飞扬身边还有一个凌曦，李倾意，还没有别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