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情天》心雨萌芽

45、何去何从

　　这些日子真的很繁忙。现在人人都知道，有事情来萧府请示汇报，萧大人自会上达天听，跟诸位大人协调处理。因为六部有些主脑空缺，所以某些小事萧大人就可以直接做主了。而且萧大人是皇上的老师，新立大功，深得恩宠，若是能得到萧大人的赏识，日后必定前途不可限量……
　　这可不是我想要过的日子啊。工作时间不确定，早上起就有人排队请示，晚上说不定还要密谈，皇帝想起来了还要召见，王爷就知道在旁边看你忙得四脚朝天，什么时候才能脱离苦海啊？更糟糕的是，这年代似乎还没有明确的退休制度，今年我才二十四岁，这样的日子——莫非还要过三十多年？皇上若是要返聘——难道我能抗旨？天啊，没有双休日，没有黄金周，周围的人要么一本正经得跟你汇报公事，要么满脸谄媚的等着你给点好处，当个好臣子可真不容易啊，怪不得历来赃官总比清官多，清官活得不容易啊，要么被人整死，要么自己累死。看来罗织“党羽”是很必要的，不然这么多工作都要自己做，太辛苦了。
　　心里一烦，我将吏部的请示折子摔到地上，又是要求授予某人某官的，权力之争永无止境。现在龙皓还小，有些人事利害关系不明白，我还得一点点跟他讲清楚再启发他做出结论，当老师就这么累啊。我现在又是臣子又是老师，怎么不给我发双份俸禄呢？要不是我家自己有秘密产业，估计早就垮了。

　　凌枫进来，将奏折捡起来放回书案，我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回去过了？”我知道他今天回了风家。也许是龙渊在暗中出力，风府在空置下来之后并没有被赐给其他人，一直就那样荒废着。
　　“嗯。感觉很陌生，又有些亲切。”他看看我桌上的一堆奏折，“这些都是六部转来的？”
　　“是啊，真麻烦。”我抛开那些东西，站起来就扑到凌枫身上双手环住他脖子，好像他长高了些。忽然想起有件事情应该要谈。
　　“对了，现在刑部正在整理以前的案卷，王庭珞那时冤杀的人都平反了，能补偿的都给了补偿，该发还财产的都发还，家中子弟特许参加恩科考试，凭才学入朝为官，你——要不要恢复身份？”

　　按情理说，他本姓风，风家就他一个独子，理应继承家业，光耀门楣。可是我舍不得他走啊，哪怕一天不见面我也会想他。只是我也不能那么自私——不是不想，一直把他绑在身边。心怀忐忑，让他走，他就会离开萧府，自立门户，恐怕跟我的距离会越拉越大；让他留，又有些对不起他死去的家人，毕竟他爹他姐姐是希望他光宗耀祖的。
　　这件事情我早就想提了，一直犹豫着不敢开口，怕那结论是我不能承受的。但这毕竟是关系到他的人生和前途，思前想后，还是让他自己选择吧。

　　不由得抱紧了他，如果他真地想独自去飞，我也不会反对；此刻，就让我多依靠一会儿吧。
　　“我以为你不会提这件事。”他叹了口气，抓住我的肩膀推开一点儿距离，认真地说：“我想过的，真的。风翎已经死了，跟家人一起死了，早已经被所有人遗忘，又何必提起？现在只有凌枫，就像现在只有一个萧玉臣。”
　　眼眶有些湿润润的，我轻笑：“这样的话，凌将军是不是准备永远住在萧家了？”
　　“我只有这一个家。”他吻住了我的嘴唇。

　　似乎有一阵子没有在床上颠狂了。他的嘴唇在我的耳畔，脖颈来回摩擦，我轻喘着问：“你……你不介意……我们这样……你……你就没有妻子……儿子……”
　　“我只要你就够了。”他重重压上了我的身体。
　　我抓紧了被褥，承受着他给我的冲击和震撼。这是他给我的誓言，今生今世，他都会这样跟我在一起……

　　起来整好衣服，他抱着我依偎在窗前的软榻上，欲言又止的样子。
　　“想问什么？”就知道他又有什么不放心的。
　　“李倾意对你——”他一副不信任的神色。
　　“他都走了，不会再回来，你还瞎操心什么。”我有些好笑。

　　李倾意走之前，我到李府去给他饯别。李母已经派人接到了这里安顿好，她对京城的风波一无所知，只是为这个大将军儿子自豪。虽然以后不能见面，老太太倒也深明大义，表示了对国防事业的全力支持。
　　饭后，我跟李倾意在书房，相对无语。我打败了他，又要利用他守边，的确不够意思；但他做错了事，就必须要付出代价。而且，我自认这个结局对他来说还是不错的。
　　“谢谢你。”李倾意微然喟叹。
　　“不必。边关交给你，我才放心啊。”我故作轻松。
　　他笑了笑，“我不奉诏不得离开边关，玉臣无事不会离开京城，估计是后会无期了啊。”
　　“相见不如怀念么。”他有心情开玩笑就好。
　　“可是我真舍不得玉臣。”他凝视着我，撩开我额前的碎发，忽然抱住我，长长地叹气，粗重的气息在我的脖子周围扩散。
　　我吓了一跳，凌枫在外面等着，可别让他看见。
　　所幸他没有进一步的举动，粗壮的手臂抱住我的背，拍了两下，才又移开一点儿，端详着我感慨地说：“不过玉臣已经能保护自己了，我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那是。”我握住他的手，“倾意，我估计北漠人对这场随时可能到来的战争比我们准备得早，此去务必小心了。”
　　“放心吧！”他自信地一笑，“有我在，不会让北漠人进军半步！”

　　估计还是凌枫察觉了。李倾意对我关怀备至，似乎已经超过了战友之情。在他们自以为全盘获胜的时候，他甚至开口替我求饶。也许他自己也不明白，而我也不愿去想明白。反正从此天各一方，老死不相往来。而且，我已经有了凌枫了。
　　抛开这些事，繁杂的政务已经够我头疼了。我决定要严格区分工作时间和私人时间，白日里照常上朝议事，下午命人把所有奏折都弄到御书房，带领龙皓研究每一份奏折，并且训练萧韵学习先行浏览奏折并按照重要性不同进行分类，这样就大大减轻了工作量，而我的家里，决不允许见到一份奏折，这样也免得人家说我大权独揽。
　　龙渊又当起了懒猫，没什么事情就继续缩回他的安乐窝整日里琢磨着怎么玩个新花样。真是羡慕他的好命啊。

　　我不想成为第二个王庭珞。但似乎所有的人都默认了，我将成为朝中的当权派。龙皓需要一个完全可以依靠的老师，引领并保护他成为合格的天子，他也完全接受了我；王党的人已经土崩瓦解，剩下的人只求平安无事，再不会成为阻力；萧派的人开始努力往我跟前凑，希望我给个高官厚禄；这样的话，渐渐的形成我说一不二的局面，跟以前的王庭珞有什么区别？龙皓现在对我是完全信任，可是到成年以后他会怎么想？而且，我对这些卑躬屈膝的家伙始终看不惯，却赶也赶不走！
　　我可不是来这个时代当苦力的啊，谁来救救我？

　　契机终于出现了。大约在李倾意出发快一个月后，南边的靖安郡叛乱，太守被杀，驻边将军武威黎宣布如果朝廷不请出丞相主持大局的话，他就要挥师北上，诛灭奸臣，还丞相以清白！
　　此人难道也是王庭珞布置的暗棋？我有些后悔就那样放王庭珞走了。本以为那样可以神鬼不知的让他离开，忘了让他交待党羽问题。不过这人的动机是什么？当真要造反？他能有多少兵力？唉，当务之急就迅速扑灭叛军。
　　武威黎选的时机很好。北漠战事一触即发，朝廷不断增兵，现在已经超过七万之众，所以李倾意的这支大军绝不敢随意调防。东边的国土归附未久，军队更是不可或缺。西边稍微安定，但那里本来就只有三四万人，也无法抽调更多人手。京城禁卫军护城军主要用于保卫都城，也不是为了打仗训练的。仓促之间，连军队的集结都是问题。
　　消息传来，满朝皆惊。有的说要狠狠教训叛军，有的则说朝局不稳还是先派人谈判的好，龙皓不愿在群臣面前左右为难，宣布明日再议，只让我和六部尚书及主事侍郎留下了。

　　“如今京城局势刚刚稳定，再动兵戈，恐怕民心混乱啊。”舅舅皱眉，“南方一向富庶，武威黎若是早有准备，恐怕不易取胜。”
　　“但靖安郡靠近南夷，若是不尽快处置，恐怕武威黎会趁机先进攻南夷，补充物资，再图北上，那时还要影响两国邦交，麻烦就大了。”高擎想得深远。
　　“可如今我们从哪里抽调兵力呢？”崔琦已经入吏部学习，特给侍郎之职。此人脑子机灵，只是从前被王庭珞一干人压制，现在才得施展才华。
　　“按道理来说，武威黎手中不过两万多人，就敢跟朝廷作对，是有些自不量力。”柳琛忧虑，“但南方一向富裕，他有没有暗地里招兵买马，我们就不知道了。”
　　“但我们必须应战。”我缓缓说。明摆着的，如果朝廷示弱给他各种优惠条件诱使他投降，那其他的纷纷效法了，我们怎么办？朝局刚才经过巨大波动，人心纷乱，必须以雷霆手段压服这些心怀叵测之人。而且，南疆一向战事稀少，估计这些兵根本不善于打仗，我就不相信平不了他。
　　“我也赞成，朝廷决不能纵容这种叛逆行为。”
　　“从西边调集军队，再从邻近郡府抽调兵力，应该没有问题。”
　　“但这主帅之职，该由谁来担当呢？”
　　这个问题一出现，大家顿时面面相觑。军中年轻一代将领，萧毅臣已死，李倾意永镇北疆，还没有能够独当一面的人物。
　　“就让臣带兵出征吧。”我向前走了两步，望向龙皓。
　　“太傅啊——”龙皓犹豫，他身后的萧韵则是急得眉毛直竖恨不得叫出来。
　　“皇上，事到如今，没有比臣更合适的人选。而且，臣觉得武威黎的大逆行为，似乎另有内情；臣打算到了那里，先查访一番，再列阵讨伐。”
　　龙皓一阵沉默。他不舍得我走，也知道我是个文弱之躯，但事到如今，真得没有别的办法了。

　　商议了半天，决定从禁卫军中抽调三千人马，从护城军中抽调三千人马，组成护卫中军；另外，从西疆调拨一万人马，星夜赶赴南疆待命；从各地方护卫军中一共调集一万人马，到南疆会合。上次象征性的用了下的元帅大印，再次交到我手里。
　　“太傅一定要去，朕指派凌枫作为副将，随同太傅一起出征可好？”
　　龙皓跟我说话一直是很客气的，当然好，我可没本事自己去打。运筹帷幄之事尚可，冲锋陷阵就得其他人了。虽然凌枫学艺于江湖异人并不擅长马上作战，但这也很容易调整吧。

作者有话说

　　过度章节，逐渐收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