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情天》心雨萌芽

43、番外七 如此一生

　　我恨那个男人。他夺走了我的一切。所以，我下决心也要夺走他的一切。我逼着他遣散后宫，不管他要面对内宫外朝多么大的压力；我逼着他签署诏书，将一个个无甚过错的臣子或杀或贬；要不是姐姐看得紧，我一定会把他的儿子也早早除掉。

　　我本有个关心我疼爱我的姐姐，是他一纸婚书，将我的姐姐娶进了宫。后来我才知道，他是把我错当成女子，才会向我家提亲。这一误，就是我姐姐的终身幸福。
　　我本有个严厉而又慈爱、博学不失风雅的父亲，是他行事不慎，泄露了我们之间不堪的行迹，才将我的父亲气病，忧急致死。所以我死死地瞒住母亲，希望她能在欺骗中活得好些。
　　我本可以有个一片光明的前程，凭我的才高八斗，凭我家在朝在野的声望，想要博取功名可谓手到擒来，是他一道诏书，令我入朝为官，以至人人都以为我能有今天的地位，是受了他天大的恩惠。
　　我本可以有个美满幸福的家庭，娇妻美妾，儿孙满堂，是他强行抱了我，又在忌恨之下派人毒死了我的妻妾，令我孤独至今。

　　因为他是皇帝，就可以如此胡作非为？我冷笑。好吧，既然我只剩下权力，既然他只允许我拥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力，那我就要好好利用这用一切换来的权力。
　　我杀了很多人。谁让他们令我看不顺眼？有些人在背后议论我，有些人则是当面就敢给我白眼！我并没有把他们怎么样，我只是对他们这些庸人不屑一顾态度冷漠而已。他们若是多嘴多舌的不服气，那我就打发他们远远的，眼不见心不烦。若是这样还不解气，那我就要让他永远消失。比如风仪，周启要对付他是我默许的，我讨厌他看我的眼神，他鄙视我，以为我不过是凭借姐姐的裙带关系才爬上高位的。其实是我保住了姐姐的地位。
　　他们都自以为很高尚。高尚？这个词早就从我的头脑里消失了。我是一个被皇帝看中的男人，一个玩物。虽然某些阿谀奉承之辈颂词如潮，我还是打心眼里厌恶自己。

　　我想夺了他的亲人，他的江山，让他一无所有，可是我始终斗不过他。
　　我是痛快地解决了一些讨厌的人，想向他耀武扬威。可事实上他什么都知道，那些人中的多数也让他看不顺眼，只是碍于老臣忠臣直臣等等名声不好发作。所以他放纵了我的行为，可笑大多数人还以为他们的圣明天子是被奸臣蒙蔽了，殊不知这位高高在上的天子才是最狡猾的狐狸。我帮他清除了眼中钉，还要替他背负骂名。
　　所以我一定要报复。我趁他拜祭皇陵的时候，以闪电般的速度将萧卫下狱，随后处斩。其实他的罪名并没有什么，只是一个下面的小官儿私自倒卖军粮，我趁机大做文章将他害死。
　　我跟萧卫并没有个人恩怨，我只是想看看，我杀了萧大将军，他会怎么对我？杀了我？那正好，这些年屈辱的日子我受够了；不杀？那我倒要看看，这位明君怎么对天下交代！
　　我冷笑着等待惩罚，没想到结果会是这样。

　　他将我软禁在床上，脱光了衣服绑起来，花了整整一天时间蹂躏我的身体。承受着他的雷霆之怒，我在麻木之余又有些自嘲：我还是做到了，你以为你能永远控制我？我还是做了你管不着的事！
　　然后我在家里躺了好几天。本以为这次可以一死百了，谁知道他迅速处理了一切。
　　对外宣称，我被皇后叫进宫里，狠狠责骂之后罚跪一天，现在被罚回家闭门思过。
　　萧卫人死不能复生，特许他长子入伍效力，赐给偏将之职。
　　这件事情最后处理得很含糊，萧卫没定罪名，我也只是受了点儿轻罚，在一个月后，又可以站在朝堂上了。
　　我根本不感激他。他只是想继续这种玩弄老鼠的游戏，现在还不想将老鼠一口咬死。他说过他想要完全征服我，让我高傲的眼神变得像姐姐那样柔顺！
　　可我决不甘心做一个玩物，我开始暗地里培植自己的势力。我梦想着有朝一日可以将他踩在脚下，将这个王朝毁灭！

　　可这个计划一直没有成功。
　　我姐姐反对，她设计让他有了继承人，天下心定。
　　萧毅臣在他的一力庇护下迅速崛起，在军方建立了不可忽视的威望，正在渐渐成为足以与我抗衡的力量。
　　我一直被他看得紧紧的，在政务上，无关大局的地方他放任我随心所欲，在军队上，他根本不许我插一手指。他自己就是通过控制军队掌握本钱的，怎么可能让我重蹈覆辙？
　　然而我也有我的办法。虽然拖了这些年，可我相信我已经有了反击的实力。

　　在我梦想的时刻即将来临的时候，他忽然驾崩了！
　　怎么会？这个武功高强的男人，常常在晚上溜到我家强行抱我瞒过了所有侍卫，怎么会突然病死？这个豪爽大度又狡猾自私的男人，怎么会突然就那么平静的躺在床上，不再起来？
　　我有些措手不及。就好像一个将军信心十足的率兵列阵，对方却突然投降了。
　　很好。你走了，这天下就是我的了。我爱怎么样就怎么样，甚至可以想抱谁就抱谁，就像你曾经对我做过的那样！

　　然而，事情并没有我想象得那么顺利。萧派的人不会放过我，只是他们还没成大气候；还有一股潜伏的力量让我不安，却又摸不清来路。
　　我不得不承认我还是有些佩服他的。比如我跟他的事情就一直瞒得很好，没给我造成任何困扰，没有任何人猜到他对我的“宠信”源于畸形的感情。这么多年了，他或是偷偷到我家来，或是偷偷留住我在宫里不放，难道就真的没人发现？或许偶尔知道的，都消失了。他总是说某某冒犯了丞相所以鞭笞致死，于是在一片恐怖的眼光中，一条条人命都被算在了我头上。再加上我平日一向冷冰冰的不爱搭理人，“死神”的讳称就落到了我头上，宫女太监见了我都怕得躲着走。整日被一个男人控制着，我怎么可能散发出什么温暖的阳光气息？
　　除了姐姐，安王爷似乎也知道一些。他失去了那个女子之后一直心神不宁，似乎有次撞见了我们在一起。我不知道他是怎样向唯一的弟弟解释这件事的，从那以后，龙渊看我的眼光就多了些思索，不解，甚至轻蔑，以至到现在他可以说是唯一一个不怕我的人。我也拿龙渊没办法。因为那时候还没有龙皓，他说：“珞，等过几年我就传位给渊，然后我们去过自己的快活日子。”这样的谎言，谁会相信！但……从那以后，我就把龙渊当作他的继承人了。
　　我就知道永远没有那一天。他死了，留下罪孽满身的我。龙皓年幼，朝廷内外，暗流涌动。若不是我一力把持，这朝局说不定早就乱成一团了！

　　我很累了。可是我不能休息，否则就得死。他都没能让我死掉，还有谁能？萧家在军中实力再强，萧毅臣玩政治也不是我的对手。我已经不能停手了。
　　而且，我还想杀一个人，要杀他，就得先干掉他哥哥。

　　萧玉臣，我恨他。
　　他第一次在朝堂亮相就夺走了龙澄的目光，在我心情最坏的时候。那清俊飘逸的身影，顿时成为了我的眼中钉。
　　他才华横溢名动京城，他容貌出众风采照人，他赢得了那么多人的赞叹，他过着自己想要的生活……
　　我恨，我恨他能得到这一切！他拥有我曾经有过的一切，他还有一个我不曾有过的强有力的哥哥，一个足以抗拒一切的保护者。

　　龙澄曾露出念头想把他弄到身边，他临死前说，是因为萧玉臣像我，他才想要试试，能不能就当是和我重新开始。我不信。这是上只能有一个如此完美的人，那就是我！我没有尝过的幸福，谁都不能有！所以，萧玉臣一定要消失。而且，我不杀他们兄弟，他们迟早会杀我。王家子孙，包括我幽居深宫忧郁的姐姐，恐怕都会受害。
　　我已经不能停手。似乎只有杀戮才能让我平静。

　　萧毅臣终于死了。没想到他的弟弟会是个更好的对手。几次三番，我竟然没能杀了他，还让他成了今天的气候。
　　他似乎不怕我，我很意外。我的权势，我的气势，我的手段，他难道一点儿都不放在心上？

　　现在，他就站在我面前。白衣，红马，用厌恶中带着怜悯的目光看着我。他从人群中走来，一个男人抓住他的手臂，是那个叫凌枫的。他却摇摇头，只带着秋情走过来。这个叛徒，破坏了我的计划，却说是因为要成全那两个男人的爱情，真是荒诞！但我终究没舍得杀他，这些年来，只有他是我身边最亲近的人，是我唯一能够抓住的温度。但这不代表我不会利用他。
　　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神色。明明是深恶痛绝，却偏偏要给对方留一条生路。要杀，为什么不杀个干净痛快？我明明把他的家人都杀了，他为什么还要放我？
　　秋情求我跟他一起走，重新开始生活，只有我们两个人。这样的承诺我以前也听到过，结果怎么样呢？

　　“你已经无路可走了。你在各地的党羽虽多，但他们只是攀附于你，你这棵大树一倒，他们这些猢狲只能纷纷乱窜，所以你不可能投奔他们。北漠呢？他们也只是利用你，而且，我想你并不是真心跟他们合作，假如你今天事成，我想你一定会把所有的罪名栽到北漠人头上，说是他们扰乱皇宫，杀害大臣，然后撤换禁卫军护城军统领，同时任命李倾意为大将军，抢先出征北漠，我说的对吧？”他淡淡地说。
　　他怎么能猜到我的心思？我咬住嘴唇，就先当年龙澄强迫我叫他的名字时那样。
　　“太后是你亲姐，这些年来有功于国，我也得顾着皇家的面子。”
　　又是皇家，我讨厌他们。
　　“所以，我可以放你走。秋情说愿意永远跟你在一起，你呢？”
　　我不稀罕。
　　“你必须为你曾经犯下的罪孽赎罪，所以，你今后必须靠自己的劳动生活了。而且，永远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他淡淡地说完，转身走了。

　　秋情哭着抱住我，说一路上他都求萧玉臣网开一面，看在他救过他的份上。如果真要一命抵一命，他宁可代我死。真是个傻孩子，萧玉臣自有主意，这些年的恩怨哪里是他一句话能换的回的？
　　但萧玉臣真的走了。他手下人狠狠地在我脸上啐了一口，犹不解气，萧玉臣喝住了他，说此人已经失去所有，恐怕比杀了他更难过，他才住手。
　　我真的失去一切了？那这生命还有存续的必要么？我茫然地望着静静流淌的河水。

作者有话说

　　sm实在写不出来，请各位自行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