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鬼》穆小穆

40、第 40 章

　　尽管石渔笙不知道山娃和许贵之间到底有什么牵绊，他也不难看出山娃对许贵的感情深刻。
　　石渔笙抓着怀里箱子的边角，这一刻他突然无法抑制的想念孔鬼。如果孔鬼在这他会怎么说呢？善恶分明，那样偏激的孔鬼又会对这件事情做出什么样的判断呢？
　　“错与对不是那么容易分辨的。”石渔笙用孔鬼的语气说道。
　　他揪了一把山娃的辫子“无论怎么样，今天我都要上山去，这件事情总是要解决的。”
　　山娃猛起身，艳红水嫩的嘴巴动了动，好半响才低下头问道“你会伤害许叔吗？”
　　“我要找他谈过才知道。”石渔笙模棱两可的答。
　　山娃低着头，还很幼小的双手紧紧的攥成拳头，他声音颤抖着，甚至带了些哭腔“我知道我打不过你。可你别想伤害许叔，我拼了命也不会让你伤害他。”
　　石渔笙看着转身走在前面还不够挺拔的身躯，他仿佛看见饿鬼道中挡在他身前的孔鬼。艳红如血的衣炔，黑发中穿过碧白纤细的手指，露出的脖颈犹如蝤蛴。明明是危如累卵的情形，却偏偏让他觉得柔情缱绻。
　　心中某处自己从未到达的地方突然开阔出一条他从未走过的路。
　　石渔笙心中即惶恐，又有些雀跃，他浑噩的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以至于大家都停下了脚步他还在前进。
　　“师傅。”瑚小媚拉了石渔笙一把，皱着眉头，对他这种神不思属的样子感到担心。
　　“恩？”石渔笙下意识的应道，而后才看清眼前的形式。
　　入目的是几座填埋马虎的坟墓，墓碑被风雨腐蚀又被后天破坏，早就看不清上面的字迹。
　　山娃此刻正依偎在一个中年男人的身边，他的身后站着五个穿着古旧的男人。
　　石渔笙双目放空的和许贵对视，他现在的心思完全都不在这上面，对于要处理的事情也完全没有概念，脑子里那条突然出现的崎岖却又让人忍不住迈出脚步的道路无限循环着。
　　石渔笙双手捂脸，深吸一口气，努力的让自己清醒一点。
　　他随便一个动作却吓坏了山娃，山娃双手猛的对收，石渔笙脚下的绿草疯狂的生长起来，青细柔软的小草迅速长成深绿宽大的叶子，风驰电掣般的将石渔笙包裹在内，似乎只是一瞬间的事情，瑚小媚连眼睛都没来得及眨一下，她师傅就变成了一个墨绿色的蚕蛹！
　　几乎是没有缓冲的，瑚小媚的手指迅速勾起，五指抢抓，大喝一声就要攻击山娃。
　　“小媚！”石渔笙飘忽的声音从叶子中穿出来“别动手。”
　　石渔笙在那一瞬间也惊了一下，他没想到山娃的反映会这么大，虽然架势很唬人，事实上根本没有什么杀伤力。他将手指轻轻放在变异了的青草页面上，那草面柔软异常，很有弹性，石渔笙摇头笑笑，手掌翻侧，指尖再次探向草面，这一次他可不只是摸一摸，圆润的指甲像是削铁如泥的利刃，伴随着锦布撕裂的声响，整只手掌便轻而易举的穿之而过。
　　瑚小媚保持着攻击的姿势看着石渔笙用一只手随便的扒开坚如堡垒的草困，直着背脊闲庭信步的走了出来，连手上的盒子都没晃上一晃，不可否认的她很吃惊！她第一次有了这样的想法“师傅果然就是师傅，高人啊！”
　　石渔笙抬手抹了抹草面喷溅出的绿色汁液，发现根本就抹不掉，双手也被染成了墨绿色，他无奈的翻个白眼，收回自己之前的话，这个草困还是有一定杀伤力的。
　　对于山娃这种过家家似的伤害值他表示即可笑又无奈。
　　他揉了一把眼皮上的草汁道“我这还一句话没说呢，至于这么不友好吗？”
　　许贵在看见石渔笙第一眼的时候就知道他今天大限已至。他把山娃拉到身后，上前一步，毫不退缩的和石渔笙对视，眼神深邃锐利“一人做事一人当。”
　　山娃在他身后不停的拉扯许贵的衣服，他也不动摇半分。
　　石渔笙噤噤鼻子，嗅了嗅味道，说“你当我嗅觉失灵？”石渔笙伸出那只破草困的手，指向许贵等人，在他们的面相上一一划过“除了山娃外，你们所有人，都参与了那件事。”
　　许贵是全场唯一一个没被石渔笙震慑的鬼，他犹如挑衅般，再次上前一步“所有的事都是我一个人做的，与他们无关。”
　　对于这种没有可信度的狡辩，以及盲目的英雄情结，石渔笙觉得许叔叔可能是在鄙视他的智商。
　　石渔笙干脆摆出了一副地痞模样，朝许贵招了招手“兄弟，你来，咱们俩单独唠唠。”
　　对于石渔笙这种反差极大的其实许贵有一瞬间的恍惚，他觉得刚刚那种如同被扼住喉咙般的感觉不过是一个幻觉？
　　许贵拍拍山娃的手，主动走向石渔笙。石渔笙像个社会流氓一样扭着胯走在前面，刚走两步半转身，朝身后还要跟来的山娃说道“小家伙，别逼我对你动手。”
　　山娃表情忿恨，恨不得扑上去咬他一口。石渔笙撇撇嘴，对许贵飞了个眼，许贵就转头对着山娃摇了摇。
　　石渔笙没带许贵走太远，在所有人视线范围内，却又让他们无法听清谈话。石渔笙一手捧着箱子，一手插着裤兜，摆头问道“怎么称呼？”
　　许贵感受到石渔笙似乎没有恶意，也收起那种剑拔弩张的气势道“许贵。”
　　石渔笙点点头，要不是他不抽烟，鬼也不能抽烟，此情此景下，他都想发个圈。
　　“别来英雄主义那一套，事情就是你们做的，而且绝对不是你起的头。”石渔笙的语气十分肯定，之前山娃对许贵的态度，还有他和许贵仅有的几句对话，他敢肯定，这样的男人是不会做那种夺人性命的事。
　　许贵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忍“我死的最早，也最年前，他们都听我的，这件事……这件事就是我张咯的。”
　　“穿长衣长裤的那个，是什么人？”
　　许贵抬眼看石渔笙，张开了嘴巴，却没有发出声音。
　　许家村大多以捕鱼为生，死后的鬼魂也大多穿着短布衣衫，只有一个鬼，穿的与其他人不同，他年龄不小，身板矮小，与许贵他们即使老去也宽大的身板极不相符。而且石渔笙注意到，当他的手指一一点过去的时候，那个长衣裤的老人身躯抖动的尤为明显，那不单单是恐惧，他的眼神闪躲，那明明就是心虚。
　　“是他怂恿你们这样做的。你太过心急，着了他的野路子。许贵，这一切他才是主谋。对吗？”
　　话摆在明面上说，已经由不得许贵再坚持下去，他叹了口气道“我同样有错，要不是我同意，那两个人也不会死，而且，我也动了手。”
　　长衣裤的老人可以算是半个许家村的人。他叫许初，生性高傲，不甘做个渔民，成年后就走到外面，闯荡生活。可他手高眼低，从不肯踏实努力，最终也没混出个名堂，还是回到这个他瞧不起的小村庄。后半生他倚仗着亲戚，不劳而获，而且每日家长里短，搬弄是非，村子里很多人也都看不上他。要不是他的儿子孝顺，又信祖先埋在好地方会造福后背，许初也不会和许贵埋在一处做邻居。
　　被挖了坟，许初是最激愤的一个，他破口大骂，并且蛊惑其他人，要去宰了那几个扰他清净的人。那样的清醒下，大家伙都很赞同他的说法，许贵也因为山娃的原因动摇了。
　　于是他们杀了宋宏升。
　　许贵觉得杀一个给了教训，已经足够了，可许初不干。死了上百年却没有投胎转世的鬼魂多多少少都会迷失自己，他们经历了岁月长流，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这时候一件刺激的事，会扭曲他们的思维，杀掉那些无良的人，似乎成为了他们印证自己存在的方式。
　　许贵的阻拦没有起到任何作用，他看着五个鬼又杀了一个，无力回天。
　　若不是他后来通风报信，让王爱国有所察觉，也许他们还会继续杀下去。王爱国后来根本就不睡觉，不光求了不少辟邪驱鬼的符咒，还找了好几个阳气重的军人轮流守在他身边，稍有个风吹草动的就要念上一段经文。众鬼有所忌惮，这才匆匆回了山上。
　　“你说的没错，这件事你也有责任，但是该魂飞魄散的却不是你。杀人偿命，即使你们已经死过一次也不能逃脱惩罚。”
　　“你怎么对我，我毫无怨言，但是…….”
　　石渔笙打断他的话“你消失了，好让他们继续为害人间？还有山娃，你放心他和这种人生活在一起？你这根本就是妇人之仁。”
　　“许贵，那个鬼，交给我。同样的，作为交换，我保证度假村的事不会再被提起，山娃可以一如既往的无忧无虑。”石渔笙拍了下许贵的肩膀道“你考虑一下。”
　　说完，就侧过身走回到瑚小媚身边，揉乱了她的头发“师傅没白疼你啊！”
　　瑚小媚骄傲的一扬下巴道“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
　　石渔笙笑笑，视线若有似无的扫向许初。
　　许初双腿打颤，明显有些扛不住了。他趁着石渔笙不注意的功夫就想往山脚下跑。
　　石渔笙也不追，只是不急不缓的说道“山娃，他要是跑了，你的许叔可就要替他受过了。”
　　山娃虽然不明白许处为什么要跑，但他听懂了石渔笙的话。山娃咬着嘴唇，犹豫了一小下，就双手交叉，食指相叠，没过一会，许处自己跑回来了。他惊恐的不行，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山林里疯跑，可不论他选择哪个方向，无论跑的多快，都会回到原地。
　　许贵做好决定过来的时候，他正好跑了第三个来回，他跑到许贵的面前，哀求着“阿贵，你得救我！”
　　艰难的，许贵推掉了他的手，对石渔笙说“你说的话算数吗？”
　　石渔笙咂咂嘴“一言既出。”
　　瑚小媚虽然不知道她师傅答应人家什么了，却也欠欠的接了下一句“驷马难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