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鬼》穆小穆

39、第 39 章

　　杨凡再出现在瑚小媚家里的时候整个人都颓了。
　　尽管瑚小媚对杨凡再不上心，看见他世界观颠覆生无可恋的样子也得好歹关心一下。
　　“案子还没进展？”她说这话自己都觉得虚的慌。这不是哪疼往哪戳么？
　　“渔笙呢？”
　　“我说你能不能不那么叫我师傅？”瑚小媚抬头看看楼上紧闭的房门，人约黄昏后，每天的这个时间都是石渔笙与红盒子一个人谈话的时候。
　　“你能把渔笙叫出来吗？我有点事想问问他。”杨凡抹了把脸，他打算来个干脆利落的，把世界观整个敲碎。
　　石渔笙在楼上听见动静也没用瑚小媚叫。他觉得有点对不起杨凡，挺好的一个老爷们硬让自己吓够呛，太不道德了。
　　“我那天就是吓唬你玩的，别往心里去。”
　　杨凡看了一会石渔笙问“你真就是吓唬我的？”
　　石渔笙观察杨凡一会，在考虑他的抗击打能力。
　　杨凡没用石渔笙回答，而是把王爱国的事情从头到尾的讲给石渔笙听。石渔笙听完沉默了一会问杨凡“你信？”
　　杨凡特无奈的回答“我也不想信。但是…….真有这么巧合的事吗？”
　　王爱国父亲的坟被劈烧了，然后就给他托梦？还说出了掏心这一说？就打王爱国做了亏心事，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但那雷炸坟算怎么回事？一个墓园那么多墓，不劈别人家的就劈他家的？而且烧那么大火除了王爱国父亲的坟烧的焦黑外旁边的邻居墓碑上一点痕迹都没有。这根本就不科学。
　　石渔笙没给他明确的回答。
　　“之前朱旺那个案子你们管我要去资料之后就没再出现过那种情况。”
　　石渔笙瑚小媚“……”
　　“然后是KK的那个案子，你们问过我之后也没再出现。”
　　“……”
　　“还有陈晖燃的案子，你们那么巧就碰上了，一个连环杀人案就破了。陈晖燃死的也……也挺超自然的。”
　　“……”
　　“还有那个隋青，我觉得也跑不了…….这种，这种事情。”
　　“……”
　　“每一次你们参与的案子几乎都是不了了之，而那些案子基本都是常理科学都不能解释的，我来这，问这么多，我就想求自己个安心，到底是不是我想的那回事？”
　　瑚小媚和石渔笙相对无言，最终选择了沉默。
　　话说到这里杨凡已经不用再问什么了。他端起水杯，想喝口水，却洒了一身。杨凡惨白着脸由着瑚小媚帮他擦掉水渍，自言自语般说道“我没别的意思，我，我就想求个安心。”
　　石渔笙看杨凡这样子怪不忍的，要不是他最贱也出不了这事。
　　“挖祖坟的这个案子，要不我帮你看看？”
　　杨凡猛的抬头看他。
　　石渔笙抓抓头发“能不能解决得看具体情况，反正用不用我帮这个忙你自己看着办。”
　　第二天一早杨凡带着石渔笙和瑚小媚到了三阳市。
　　连雨季节的三连山很美，三山相连，层峦耸翠，小雨延绵，水汽遥绕。整个三连山被雨雾包围着，石渔笙抬头看山顶道“说不准还真有龙气，这三连山有点意思。”
　　瑚小媚点头附和，杨凡则是看着石渔笙怀里的箱子不说话。
　　对于一个对鬼怪之说有些关联的人，他想不想太多都不行。
　　以前杨凡以为石渔笙那箱子里可能放着贵重东西，或者这人有怪癖，现在想想，是什么收鬼神器？圣物？也说不定。还有石渔笙和瑚小媚的身份，尽管他尽量安慰自己，他们俩是人。
　　但也绝对不会是正常人，至于到底是什么，他真心不敢问。
　　山里不好走，三人都没有打伞，被人踩出的小道上也泥泞不堪。瑚小媚看着平时挺娇气个女孩这时候一句抱怨的话都没有，不光如此，她走的比杨凡还快，脸上还带着怀念的神色。
　　走着走着石渔笙就定住了脚步，站在原地，四处观望，不动了。
　　“师傅怎么了？”瑚小媚走在前面回头问道。
　　石渔笙看了一圈，从怀里掏出来一张面巾纸，折叠之后压在一块不小的石头上对瑚小媚说“接着走。”
　　瑚小媚点点头，对石渔笙的怪异举动没有多问。杨凡很紧张，也跟着埋头走。
　　走了大概半个小时，瑚小媚停了下来，表情严肃的问道“鬼打墙？”
　　杨凡一听那个字眼就浑身一抖。
　　石渔笙之前压在石头下面的那张纸巾就在瑚小媚的脚边，被雨水大湿，粘在地上，很显眼。
　　“我们在这绕了三圈。”石渔笙摸着身旁的树木道“但不是鬼打墙，哪个鬼敢在我面前耍这种花招？”
　　“那是怎么回事？”
　　石渔笙摆摆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抱着箱子坐在石头上“休息一会吧。”
　　瑚小媚大大咧咧的就坐在原地，一点也不担心。杨凡局促的站在一旁，左看右看，生怕从树丛里蹿出来个什么。
　　石渔笙安慰他“不用担心，不会坏东西。”
　　“那是什么啊？”
　　“以前你们山上没有管事的吗？”
　　瑚小媚摇头“没见过，山上管事的是干嘛的？”
　　石渔笙揪下一株小草放在手里把玩“那你你们山上灵气不够，这个山不一样。”石渔笙回手又揪了一束草，玩两下就扔，没一会他身边那一圈草都被他就干净了。
　　石渔笙拍拍屁股站起来也没打算走，就在周围打晃，一会抓一把草，一会踹一脚树。直到雨都停了太阳出来了还在那破坏森林。
　　瑚小媚大概了解他师傅的意思，也跟着胡闹，在草地上又蹦又跳，扯着树枝瞎晃。
　　“还挺有耐心啊？”石渔笙笑了一下，站定对着山顶喊了一嗓子“再不出来我可烧山了啊！”
　　杨凡一听这话吓一跳，也不知道是害怕石渔笙真烧山还是怕他唤出来个什么。
　　正当他想张口说点什么的时候就感觉背后刮过一阵风，还没等他回头，就从身后穿出一个稚嫩的声音“你威胁我，非君子所为。”
　　杨凡僵直着脖子，动也不敢动，瑚小媚站在杨凡前面不远，探头探脑什么都没瞅见。
　　那个声音再次响起，有些不耐道“你挡着我了！”
　　杨凡的腿像是瞬间得了令，解了锁，腾的一下，双脚离地，直接跳到左边一米远，差点就栽倒草棵子里。
　　说话的人露了面，瑚小媚惊奇的张大了眼睛，眼球都要脱框了。
　　只见杨凡被移走之后一个半人高的小孩站在那里。小孩长的十分的漂亮，黑色的长发高高竖起，墨黑的眼睛又圆又有神，嘴唇像吐了胭脂了一样粉红粉红的，皮肤更像是能掐出水来。就是身上的衣服不太好看，青色的粗布袍子盖到膝盖，袖口宽大，他两只手插在里面，镇定的站在那里。
　　“怎么是个小女孩？”瑚小媚惊道。
　　小孩斜眼特不屑的看了她一眼“我是男的。”
　　确切的说，他是个男孩。
　　石渔笙排掉手上的泥土道“让我在这转了两个小时，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小男孩抖抖广袖，颇为老练的说道“你带了一只凶鬼，我自然不能让你上山。”
　　石渔笙也不恼“我来这也不是干坏事，再说你这我有什么可图的？”
　　小男孩噤噤鼻子，不说话，瞪着一双萌得不行的大眼睛和石渔笙对视。
　　瑚小媚扯扯石渔笙的袖子，特好奇的问“师傅，他打哪来的啊？他就是管事的？”
　　石渔笙点点头，解释道“他就是守闪灵，是地生胎。”
　　“地生胎？”瑚小媚挠挠脑袋“师傅，你不要欺负我读书少，地生胎不是守龙脉的吗？怎么还能成人守山呢？”
　　“地生胎分两种，一种是生在龙脉之处，风水宝地。一种就是他这样，山生山养，化人形了就是守山灵。”
　　哎呦，还没看出来，是个灵呐！瑚小媚感叹，人不大，比自己可高级多了。
　　“狐狸精，见识少。”小男孩鄙夷道。
　　石渔笙和瑚小媚还没说话，一直在一旁当摆设的杨凡出了动静，扑通一声坐在潮湿的地上，傻了眼。
　　石渔笙这才想起来正事还没办，摆了摆手道“别扯别的，把这树障给我撤了，我有事要办。”
　　小男孩寸步不让“我不能让你上去。”
　　“嗨，我说你个小东西！”
　　“我不叫小东西，我有名字！”
　　“你就是个小东西。”石渔笙语气平淡。
　　“我叫山娃！”小东西很激动。
　　瑚小媚石渔笙对视了一眼，半响之后笑的不行“你怎么不叫葫芦娃呢？你的六个兄弟呢？哈哈……”
　　山娃脸都气红了，小手从袖子里拿出来，用力一挥，石渔笙身旁的参天大树就伸出粗壮的枝桠，旋转着朝石渔笙脚腕蔓延过去。
　　石渔笙一点面子不给，直接抬脚狠狠的踩了下去，大树明显的晃动了一下，叶子哗哗作响。
　　“你松开脚！”山娃张牙舞爪的就冲到石渔笙面前。
　　石渔笙揽住他没有多大的小拳头“行了行了，和个娃娃计较，我都嫌丢人！成人没多久，脾气倒是不小。能吵吵尽量不动手，把你那些小伎俩都收回去，咱俩好好谈谈。”
　　石渔笙主动撤开了脚，那枝桠迅速的后撤，比来的时候还快。
　　山娃也知道自己斗不过石渔笙，也不纠缠，后退一步，又变回那个老成模样。
　　“我知道你们来干什么的。”
　　石渔笙反问“你多大了？”
　　“一百五十三岁！”山娃很骄傲。
　　石渔笙吸了口气道“还真没看出来！你这山里的伙食也太次了，怎么长这么慢？”
　　他当初入世的时候几乎和人类的生长速度没有什么区别。
　　“你管不着！反正你就是不能上去。”山娃往地上一坐，打算抵抗到底。
　　这是仗着自己长的小耍赖了啊？石渔笙走过去，贴在他身边坐下。山娃嫌弃他，躲了一下，给石渔笙逗笑了。
　　“你名字是谁给取的啊？”照他看，山娃根本就没接触过人事，单纯的可以，更何况这山上除了他带点灵气，别的连个小妖精都没有，他不可能自己取名字。
　　“许大叔给我取的名字。”
　　“许大叔是谁啊？”
　　山娃防备的看了他一眼，语气不善道“关你什么事？”
　　石渔笙也大概猜到是谁，他来之前看过资料。三连山山脚下的村庄大多都姓许，山娃是绝对不会轻易和生人亲近的，而且他这么防着他们不让上山，估计那个许大叔就是他们要找的了。
　　“你许大叔干的事你也参与了？”石渔笙严肃的问他。
　　山娃的脸色很是慌张，眼睛滴溜溜的转，磕磕巴巴的说不出什么。
　　石渔笙皱着眉头“那事是你干的？！”
　　“我没有！”山娃说着说着就红了眼眶“许叔是被逼的！他也不想的！要怪就怪那个什么开发商！不是许大叔的错！”
　　山娃生在三连山的中心地带，离许家的坟墓不远。他生来懵懂，对这个世界除了好奇之外还伴随着恐慌。山上除了他没有别的精怪，树木花草也只是和他有所感应，受他驱使，却不能与他沟通。
　　就在他寂寞无助的时候许贵出现了。
　　许贵生前是个憨厚善良的打鱼人，他初见山娃的时候还吓了一跳，因为山娃能看见他。这不是个普通迷路的孩子。
　　许贵试着和山娃沟通，惊喜的发现山娃会说话，虽然会说的少，但是学习能力很快。从那天开始，许贵就肩负起照顾山娃的责任。娃子太小，懂的不多，连一件蔽体的衣服都没有，吃的喝的也都是青草露水。
　　许贵给他起了名字，给他讲他们那个年份的故事，给他讲现如今闪下的变化，给他摘果子吃，给他偷衣服穿。
　　许贵是山娃的半个父亲。
　　那天山娃从山顶下来就见许贵和好多个许家村的人坐在一起，义愤填膺的说着什么。他们提到开发商，提到度假村，提到没有良心的官员。
　　山娃听了好久才听懂了大概。
　　他问许贵“许叔，那以后你们就不住在这里了吗？”
　　许贵慈爱的拍拍他的发顶“放心吧，他们不会得逞的。”
　　一旁的老人许处道“我看够呛，山下面都闹了多少天了？可怜了山娃，以后啊这山里再没好日子了。”
　　三娃听了这话很担忧，不大的小手紧紧攥住许贵的一角“真的吗许叔？我们以后都没有好日子过了吗？”
　　许贵眼神坚定的看着三娃“许叔不会让他们破坏你的生活的，山娃子不担心。”他把山娃揽在怀里，一下一下轻拍着，就像哄着婴儿熟睡的爸爸。
　　山娃入世以来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忧心忡忡，他每天对着大树小草心里又恐又慌。这座山是他的母亲，这些树木是他的朋友，这三连山的一切是他的生命，他的爱，他的希望，他的责任。也许不久的将来就会有钢筋泥土霸占这里，嘈杂的声音盖过鸟鸣，浑浊的空气会让这里不再清新，污秽的水流会让泉水不再清澈。
　　他越想越怕，他不明白金钱到底有多大的力量可以驱使人摧毁他们引以为生的大自然。
　　山娃拍拍屁股打算去找许叔，许叔给过他承诺，他只有在许贵的怀里才能感受到一点安全感。可他没想到，等着他的不再是修缮整洁的墓碑，而是杂乱不堪让他惊恐至极的景象。
　　墓碑被风雨轻抚过的圆润边角被砍得七零八落，许叔平整的睡床被挖的乱七八糟不成样子，而散落的松土上面零零散散的铺满了白色的骨头。山娃站在那，眼眶蓄满了泪水，他不知道一夜之间这里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大声的喊叫着许叔，声音回荡在山林里，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不光是许贵，被埋在这里的许姓人在这一夜之间全都消失了。
　　山娃坐在许贵的墓碑旁，整整一天一夜没有动过地方，直到一帮山下的许家人上了山，山娃抖着身子藏在大树后面，看着他们边骂边将哪些散落的白骨重新放入墓地里，重新填上土，又骂骂咧咧的下了山。那一刻山娃哭了出来，他不知道以后他该怎么办，许叔他们还会回来吗？还会有人给他摘果子，为他讲故事吗？
　　直到昨天，他闻见了一股味道，那味道虽然山娃从没闻到过，但他却知道，那是不详的味道，浓厚的，血臭味。
　　山娃寻着那味道找过去，就看见消失了好久的许贵等人站在半山腰上。
　　许贵带着许姓老人们回来了，他满身疲惫，带着与这青山碧水格格不入的味道回来了。
　　山娃知道许叔不一样了，他身上的那股味道让自己厌恶，熏得他鼻膜发胀。
　　许叔咧开嘴，不知是在笑还是在哭，他朝着山娃张开双臂，眼中泪光闪烁。
　　山娃瘪了瘪嘴，他受够了胡思乱想不知所措的这些天，许叔身上有难闻的味道又怎么样呢？他还是许叔啊！许叔没有不要他，许叔回来了。
　　山娃扑到许贵的怀中，呜呜的小声啜泣着，许贵搂住他，紧紧的。
　　他说“山娃子，许叔答应过你，没人可以破坏这里，没人能毁了你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