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者青青》顾明思钰

47、【四十七】

　　西餐厅色调昏暗。头顶上暖黄色的灯光隐隐衬出周围的环境。
　　服务员领着柳家母女到一个安静又有些偏僻的角落餐桌。

　　柳江南坐在最角落，觉得十分安全。

　　她翻着菜单，研究着上面的食物。
　　“这里的菲力很不错。”柳妈妈坐在她对面，给她推荐。
　　柳江南合上菜单，说：“那就菲力好了。”

　　柳妈妈唤来店员，点好了菜后，她对柳江南说：“南南，妈妈想和你谈谈。”
　　“恩。”柳江南知道逃无可逃，下意识的把身体往椅子里缩了缩，随后点了点头。
　　她本以为妈妈要谈的会是之前，元靖那桩事，却不想妈妈开口说的是：“妈妈想让你去美国念大学。你觉得怎么样？”
　　柳江南诧异，瞪大了眼抬起头来，抿紧了嘴唇。
　　“我跟你爸爸商量过了，觉得你还是去美国留学比较合适。虽然那里有点乱，我挺担心的，但是爸爸妈妈在那边也有朋友，可以照顾你。”柳妈妈顿了顿，又说“这样，你以后就是留学生了。”

　　柳江南心里‘哦’了一声。
　　她懂了。

　　她没有接话，又低下头去，默不作声。

　　柳妈妈等了一会儿后，失去了耐心，问道：“你愿不愿意？”
　　“我……有选择么？”柳江南一点点抬起头来，慢吞吞的问。
　　柳妈妈皱起了眉，已是满脸不耐烦：“我问你了，你当然有选择了。”
　　柳江南把眼神挪到一边去，不看妈妈神情。她飞快的说：“那我不愿意。”
　　“为什么呀？！”柳妈妈低呼“这是多好的机会啊！多少人想去还去不成呢，你怎么那么傻啊？”

　　——不是你问我自己是什么意愿么？
　　柳江南腹诽，却没敢答话。

　　柳妈妈还打算说什么时，店员正好端上牛排来，便打断了对话。
　　店员摆好牛排离开后，妈妈也懒得再拾起方才的话题，只说了一句：“你自己再好好想想吧。”就开始吃起了牛排。

　　柳江南点了点头，不再接话。

　　这一顿饭，柳家母女都吃的味如嚼蜡。

　　但从那之后，柳妈妈一见到柳江南，就要开启说教模式。从留学念书的好处说到留学归来后工作的便利。听得柳江南头都大了。
　　柳爸爸也来问过一次柳江南不愿意去留学的原因。但此刻柳江南已经抵触于和父母交流，所以爸爸自然无功而返。

　　柳妈妈忍无可忍，坐在餐桌边，一边看着滕语写作业，一边问滕语：“小语啊，你想不想去美国留学啊？”
　　“我想呀~”滕语的声儿总是娇气的刻意“我还从来没有去过美国呢。如果能让我去美国，那真是上了天堂一样呢~姑姑，你如果去美国玩，也可以带上我么？我真的好想去看看呢~”

　　柳妈妈很满意于滕语的答案，抬起头瞪了一眼那边埋头看小说的柳江南。
　　柳江南绝不抬头，绝不表示自己接收到了眼神信号，只假装自己沉醉在小说里。

　　日子一天天熬着过。熬到了出成绩的前两天，柳妈妈接到了柳江南班主任的电话。
　　——柳江南这回，成了市里的高考状元。

　　柳妈妈激动地面色通红，难以置信，反反复复的问了老师不下十遍。回到家后，她的脸色还是涨红的，激动地几乎快要昏过去。

　　柳江南看着妈妈说出这个消息时激动地神情，脑子里只冒出‘范进中举’一词。于是她差点被自己逗得笑出了声。

　　相较于柳妈妈‘范进’之举，柳江南这个当事人却淡定的多。
　　她等到高考成绩出来后，和妈妈一起查询，在得到确定的消息后，就关了网页，顺手拿出了一旁的小说开始看。

　　柳妈妈在那边兀自沸腾，看着柳江南的眼神，温柔的都化成了水儿。她也不在意柳江南淡定的举动，自顾自的摸着柳江南的脑袋，说：“真是我的女儿！真厉害！”

　　那话里带着满满的自豪疼爱，全然发自肺腑。

　　柳江南的心猛的一颤，疼的她几乎要掉下眼泪来。

　　她深吸一口气，稳了稳情绪后，合上了小说，看着妈妈激动地面孔，问：“妈妈，你爱我吗？”
　　“妈妈当然爱你！”妈妈伸手，将她抱在怀里“妈妈怎么会不爱你呢？傻孩子？”
　　柳江南在妈妈的怀里，闻着她身上好闻的花香味，一时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她的脑海里还回荡着那句硬邦邦，冷冰冰的‘我讨厌你’。可说这话的当事人，却一眨眼已由恨生爱。她一点都不记得当时自己出口的那句伤人的话语，也一点都不知道自己给女儿带来了多大的伤害。

　　“妈妈给你买了好多好东西，一会儿给你看看。”柳妈妈搂着柳江南，柔柔的疼爱“一会儿妈妈再给你点钱，你喜欢什么就自己买。你这么些年，为了这个高考，辛苦了那么久知道吗？”

　　柳江南窝在她的怀里，放肆的大笑出声来。
　　——说什么爱我？还不是爱成绩，爱面子，爱名利？难道你以为披上‘为我好’的外衣，我就认不出了么？真是，可笑啊。
　　——不过罢了。既然你如此，我也不再奢求什么爱了。我不要了，我放弃了。
　　——从今往后，我不会再追究，再去想你到底爱不爱我，会不会不要我了。我都随你了。
　　——我不要爱了，但请给我很多很多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