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者青青》顾明思钰

21、【二十一】

　　高中的课业较之初中要繁忙的太多。柳江南日益封闭，不论在学校还是在家，除了学习不爱多说一句话。

　　她已许久没有见到元靖，也没有听到元靖的消息。

　　一眨眼便入了冬，跨了年，柳江南高中的第一学期也要结束。她愈发忙于准备期末考试。直到这日的饭桌上，柳妈妈忽然向难得回家吃饭的柳爸爸说起：“你知道吗，姜静仪怀孕啦。”

　　柳江南的筷子顿住了。
　　柳爸爸捧着饭碗，‘哦？’了一声后问：“什么时候的事儿啊？”
　　“上个星期知道的。说已经怀孕两个月了。”柳妈妈给柳江南夹了一筷子肉“元靖挺高兴的。不过婚礼可能要提前了。毕竟大着肚子穿婚纱不好看嘛。”
　　“本来定的是什么时候？”柳爸爸从不记这种事。
　　“七月份吧。”柳妈妈一时也有点忘了“我记得当时元靖跟我说是南南放假的时候。现在这样可能要改到春节前后，下个月吧。但春节的饭馆多难定啊。”
　　“那怎么办？”柳爸爸问“我这里倒认识个开饭店的朋友。上次我跟你说的老王你记得吧？不然我去问问他行不行？”
　　柳妈妈回忆了一下，摇摇头说：“老王不行的。老王那边的菜可难吃了，我上次去吃过。那菜都什么呀。光好看了，质量不行。”
　　“这样啊，那算了。那还是他们自己来吧。”柳爸爸摇摇头。

　　他们两个人聊得起劲，却没注意到一旁的柳江南已经盯着眼前的饭发了许久的呆。她咬着筷子头，眼神都发直。她仿佛没有听清楚爸爸妈妈在说什么，一个人沉入了另外一个世界。直到柳妈妈粗鲁的将她拽回现实：“发什么呆啊？作业都写完啦？”

　　柳江南这才元神归位：“哦，还没有。”
　　“那还发什么呆？还不快去写作业。马上就期末考了，还想啥呢？”
　　“我这就去写。”柳江南放下筷子。
　　“吃饱啦？”妈妈又在后面紧追不舍的问。
　　“恩。”声音已是恹恹的了。

　　柳江南回到房间，关上门，从书包里拿出一份写了一半的英语作业。
　　她试着写了两道题，却又忽然止住。

　　——姜静仪，怀孕了。
　　她的脑海里无法抑制的开始幻想。
　　她在幻想元靖得知消息时兴奋的神情，和姜静仪或许含羞半怯的模样。他们要组成一个新的家庭了。虽然因为新生命的到来变得有些仓促，但却也满含着喜悦期待，和周围人的祝福。

　　柳江南越想心中越是难受。就像有谁把她的心捉在了掌心里，狠狠地捏着，力气之大，仿佛要将柳江南的心捏碎。
　　柳江南皱起眉来，倒吸一口冷气。

　　可她却没有停下。她仿佛自虐般的开始幻想，她想起元靖大男孩似的笑脸。那时他一定也对姜静仪露出了这样的笑容，然后带着强行压抑的喜悦小心翼翼的问姜静仪：“你真的……有了？”等到姜静仪确认后，他一定才释放出他的狂喜。他说不定还会抱住姜静仪，直至姜静仪在他怀里快要喘不过气来。

　　她想到从此之后元靖一定会经常陪着姜静仪。他会陪着姜静仪去医院做产检；他会和姜静仪一起去挑选婴儿床，买小孩子的衣服玩具；他会和姜静仪讨论孩子的性别，给孩子取什么名字……

　　柳江南痛不欲生，却一滴眼泪也没有掉下来。

　　她放下笔，偷偷溜到门口，将门打开了一条缝。她从门缝中看见爸爸正走向书房，妈妈也端着脏碗去了厨房。于是她关上门，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偷偷拨通了元靖的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里面传来了熟悉的元靖的声音。那原本对柳江南而言如治愈一切良药的声音，如今却似鸩毒：“南南？”
　　这两个字一出，柳江南忽然哭了。

　　她蹲在门和衣橱的夹角里，无声的哭起来，悲伤且认真。

　　“南南？你怎么了？”元靖见她没有应答，问道。
　　“呼……”柳江南舒了一口气“小叔叔？”
　　“恩，怎么了？”
　　“我……”她的声音中犹带哽咽。她把自己缩成一小团，努力挤进夹角更深处。
　　“恩？”
　　“算了，没有什么。”一番犹豫后，柳江南终是强自镇定“本来想问你一道题的，但忽然又想出来了。小叔叔再见。”
　　“南……”
　　元靖还没说完，柳江南就挂了电话。

　　她急急的抹了一把眼泪，重新坐回书桌前提起笔，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但纵然如此，她早就没有了写作业的心思。

　　不似从前的奋笔疾书，柳江南一页纸写了一个多小时。直到柳妈妈进来时，柳江南还停留在刚翻开的那一面上。

　　“作业还有多少？”柳妈妈借送牛奶的名义前来监督。
　　“哦，没有多少了。”
　　“没有多少是多少？”
　　“这个还有一半。做完还有语文数学化学和物理。”
　　“那不就是还有全部么？”柳妈妈并没有被绕晕。
　　“也不是。历史和政治我就写完了。”
　　“你和我耍什么嘴皮子玩什么心眼？我说是全部就是全部！”柳妈妈向来霸道。
　　“好吧……”柳江南无言以对。
　　柳妈妈‘咚’的放下牛奶，愤然道：“你还‘好吧’？！一晚上你就写这么点儿作业，你心思都在哪儿呢？！柳江南，你马上要期末考了！你自己长点儿心行不行？！我都要被你累死了！”

　　说罢，柳妈妈又气冲冲的出去了。
　　柳江南一人在房里，本就郁郁，这时瞬间委屈的红了眼眶——明明就不是全部，你自己偏要这么说的，还要生气，怪我咯？

　　她这么一想，更觉眼前的英语作业面目可憎。当机立断的合了作业本，改写别的作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