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者青青》顾明思钰

22、【二十二】

　　柳江南这几天情绪很不好，极其不好。
　　虽然以前也是闷闷不说话的脾气，但至少赫连拓逗她，她还是会配合应答的。可这几天她却连赫连拓也不怎么爱搭理。

　　赫连拓心里觉得怪怪的，于是中午吃饭时就开门见山的问柳江南，是不是心情不好？
　　柳江南用筷子扒着饭，她皱着眉摇了摇头：“没事。”
　　“你这要是‘没事’，那怎么样才算有事？”
　　“哎你别问了。”柳江南觉得难以启齿，眉头皱得更紧，心烦意乱。
　　赫连拓伸手去推柳江南的胳膊：“我们是闺蜜哎！你有什么事就说！”

　　柳江南看着眼前被自己拨弄的乱七八糟的白米饭，想了想后歪了歪头，叹气说：“我不知道怎么说，等我知道了再告诉你。”
　　“那好吧。那你要是有事就跟我说哦。”赫连拓担心道。

　　——眼下根本顾不上赫连拓的关切。

　　元靖已经多日没有联系她。虽然从前也不是天天联系的，但此刻柳江南却觉异样。她的记忆逐渐开始有所偏差，时常误以为从前他们日日通话，如果不打电话，那就代表元靖在她家。

　　晚上柳江南又坐在桌前，面前的中文字似乎都活了起来，一个个在柳江南眼前乱跳乱窜。一道题柳江南看了五遍也没看明白。

　　柳江南扔下笔，觉得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她使劲用手揉眼睛，再睁开时，眼前一片暗红，连字在哪儿都看不清了。

　　柳江南心烦意乱，不想再写作业，只想出去走走，或是出去玩儿。总之就是不想写作业。
　　她在房里叹了一口气，站到窗前，打开窗户。
　　屋内本开着暖空调，舒适的让人只想睡觉。如今一开窗，冷风扑面，柳江南冻得打了个激灵，却也清醒了。

　　她低头看了看窗外楼下，因为天色已晚，加之天冷的缘故，小孩子们都已经被大人逮回了家，楼下鸦雀无声。
　　她又叹一口气，好想翻窗偷溜出去玩——如果她家不住在十五楼的话。

　　她关上窗走回书桌旁坐下，撑起脑袋望着课本，神游太空。

　　她忽然也想结婚。想穿上白婚纱，挽着谁的手，从此为他洗手调羹，生儿育女。这样她不光不用再读书写作业，还可以告诉元靖，她也是有别人爱的，才不管他要不要结婚，到底要娶谁呢。

　　但想着想着，柳江南又觉无趣。
　　大抵元靖根本不会在意她有没有人爱，或是嫁给了谁。反正元靖很快就要结婚，组建自己的家庭。

　　柳江南又懊恼。
　　她皱起眉来，烦躁的想要摔东西。
　　——如果元靖能不结婚就好了，就可以一辈子陪着自己了。
　　但怎么可能呢？
　　人长大了，就要成家立业，是一贯的定理啊。

　　但又是谁定下的这个定理呢？
　　——柳江南怎么可能知道？

　　房门‘砰’的一下被打开，带入没开暖气的客厅中的凉气，惊得柳江南回过了神，认真看着眼前的课本。
　　柳妈妈走过来，放下温好的牛奶：“喝杯牛奶吧。复习的怎么样了？”
　　“还好。”柳江南接过牛奶，捧到手心里。
　　“马上就要期末了，你抓紧点。”柳妈妈开始絮絮“早说不让你当你们班的班长吧，事情又多又累，还耽误学习。你自己还非要当。”
　　“怎么又说这事了？”柳江南不悦——自从开学初被班主任任命为班长后，柳妈妈的脸色半喜掺忧，仿佛自己女儿当了班长后在学校里就不会有时间学习似的。为此她唠叨了近乎大半个学期，直到期中考试柳江南拿回了年级第一才闭嘴。

　　柳妈妈看她一眼：“还嫌我唠叨？我还不是为你好。”说着她一脸的不服气，又故作开明“算了，你自己的事情你做主吧，我也管不住你。”

　　柳江南干脆不接话，放下牛奶，提笔开始写作业。
　　柳妈妈退了出去。

　　柳江南即刻放下笔，重新端起牛奶来发呆。

　　她从玻璃杯的反射模模糊糊看到自己的脸。她自觉虽算不上倾国倾城，但至少也不会让人看了觉得讨厌吧？
　　柳江南摸了摸自己的脸，又故作几个可爱的表情卖萌——也不至于让人觉得恶心吧？

　　她成绩优异，品行端正，不偷不抢不爱装，模样虽然算不上艳丽，但好歹也从初中起就开始能收到情书了；她的人缘也不算太差，也有特长——柳江南练了八年的民族舞。

　　柳江南一一列举，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错。自己虽然没有优秀到无人能及，但也不算残次品，为什么元靖偏偏要娶别人？

　　柳江南叹气。
　　她仍是会在大多数时间选择性遗忘元靖是她的小叔叔这件事。于是她总会把自己逼入一个牛角尖里，直到想到某一个节点时忽然回过神来，再把自己逼入另一个牛角尖——为什么天下那么多人，偏偏要让元靖当我的小叔叔？

　　她想不出这个问题的答案，也无人可问，更无人可解。天下的事儿多了去了，哪里各个都能像数学题一样有合理的逻辑，唯一的答案？

　　总之，不管她知不知道答案，日子还是得过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