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之城》天上飞的老狼

36、孔雀（四）

　　鹤居笼子里关着的白毛狐狸，夹着尾巴在不大的地方里来回转圈圈，眼看着束飞星他们也走了一会了，应该暂时不会回来了吧。

　　白狐狸试探着伸出一只爪子，搭到笼子外面的搭扣上。

　　“好奇怪哦，这笼子怎么锁不上了哦。”

　　“小心狐狸跑出来哦。”白狐狸快速左右乱瞟，见没人过来，大松了口气。

　　随后立即打开笼子窜出去，夹着尾巴飞快的跑走了。

　　一口气跑到束景明的院子里，见暂时安全了，才哆哆嗦嗦的喘口气。

　　束家家主束景明正在院子里提着鸟笼子喂食，看到那只忽然跑回来的白狐狸吐着舌头喘气，一脸的狼狈样，略微诧异的挑起眉。

　　“老爷”旁边候着的小厮奇怪道，“这不是刚刚送给公子的狐狸吗？怎么自个跑回来了？”

　　束景明见那狐狸张嘴就想说些什么，眼神示意它闭嘴，随后让院子里的几个小厮都退了出去。

　　白毛狐狸见院子里没了人，也大起胆子变回人形，就是刚才在鹤居里变过一次的女子样貌。

　　束景明有些不悦道：“臭狐狸，让你办个事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女子身姿妩媚的坐在旁边的石凳上，一手抚着胸口，一手擦着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刚才可真是吓死我了，那两个小东西没一个好惹的，我再不回来，就不只是臭狐狸了，而是一只死狐狸了。”

　　“这么严重？”束景明有些不信，“凭你变身的本事，能被束飞星认出来？”

　　“不止束飞星，还有他身边那个姓白的，白长了一张小白脸。”女子也不和束景明客气，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咂咂嘴，“真的是，老娘这么多年狐狸尾巴就没露馅露的这么快过。”

　　束景明想到那个名为白炎的白帝城城主，皱眉：“我让你骗的是束飞星，你招惹另一个干什么？”

　　“可别，那个束飞星我闻着味都害怕，你还想让我骗他。我现在能囫囵着回来就不错了，刚才你把我给他的时候我都觉得他能一口把我吞了，生吞的吞！”女子一脸劫后余生的庆幸。

　　束景明看她不是说谎，放下手里提着的鸟笼，有些无力的做回石凳上。

　　女子停顿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道：“这个忙我真的是帮不了，我看见他就害怕，人形都维持不稳，更别说骗情骗色，再忽悠点别的了。”

　　束景明叹了口气：“秋瑶。”

　　“别喊我，没用，这个忙我真的帮不了。”名为秋瑶的狐妖女子说道。

　　束景明问道：“那你认识的还有别的白色狐狸吗？”

　　“我这个颜色还挺少见的，我认识的都是红毛狐狸，红色白色也没什么区别嘛？”秋瑶想了一下，“我有个红毛姐妹胆子超大，说不定不怕那个束飞星，要我给你问一下吗？”

　　束景明：“没有白色的吗？”

　　秋瑶有些奇怪：“说起来你还没跟我说过，你为什么一定要找白色的？”

　　“这……”束景明垂下眼皮，陷入回忆，一时间神色愈发显现老态。

　　秋瑶见他不想说，也不再逼问。说起来他们也算是认识多年，能了解的差不多都知道的清楚，不了解的大概多是个人的秘密了。

　　谁还没点自己的秘密呢，秋瑶想道。

　　“好了，趁他们回来之前我就先溜了，有其他需要帮忙的地方你再找我，还是原来的那个酒馆。”秋瑶看着面前这个已经有些佝偻腰的老友，不知还有几年活头，心里略微泛起苦涩，不过临走之前还是加上了一句，“除了有关束飞星的，老娘还想多活几年。”

　　说完重新变回了白毛狐狸，几下就跳上墙头，不见了踪影。

　　日头渐渐升起，笼子里褐色的画眉鸟，吃饱了有些无聊，在笼子里来回的跳了几下，接着开始鸣唱，声音婉转悠长，很是好听。

　　束景明看着秋瑶走了，知道这最后一点能留下束飞星的希望也没了，深深的叹了口气。

　　如今的束家，虽是挂着五大世家之一的名头，但主家人脉凋零。等自己百年之后，只剩束名姝一人，怎挡得住束家分支的虎视眈眈。原本想着还有束飞星留在主家，虽然他自己没承认过，但束景明相信凭着之前数年对他的照顾，他也会护着束家护着名姝的，

　　但这一切在他知道那个名为白炎的男子和他一起时，就知道不可能了。那个名字，那个样貌，即使过了这么多年，只需一眼他也能将其认出，那只名为白炎的白色狐妖。

　　见到白炎之后，束景明就知道束飞星肯定不会留在束家了，他的离开只是早晚的事。

　　拜托秋瑶帮忙，也是想着束飞星和白炎都未恢复记忆，抱着那么一丢丢的期待。

　　同样是白色狐妖，白炎能留下束飞星，也许秋瑶也行……

　　而现在，秋瑶干脆利落的跑走，也让束景明最后一点期待落空。

　　束景明拿起旁边竖着的拐杖，扶着拐杖的手有些颤抖，他就知道，他就知道，这只是自己侥幸的幻想。

　　另外一边，束名姝的鹰阁之中。

　　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束飞星扶着白炎从暗道里出来。

　　泰元见到他们，连忙飞过来询问。

　　束飞星脸色不太好，明显不想多说的样子。他扶着的白炎，白炎出来后，呼吸也比在地道里略微顺畅了一些，但还是浑身有些疲软，他又不想束飞星担心，装作好多了的样子。

　　但是束飞星又如何看不出来，原本他还想带着白炎在上京好好玩一下，但是现在看来，他们要速回白帝城才行。

　　之前在云门寺，束飞星还暗地请净和方丈为白炎看过，但净和方丈表示并未看出白炎有何问题。

　　不知为何，听到净和方丈无能为力的回答之后，束飞星第一反应就是白帝城和那个略显奇怪的白管家，心底里似乎有个声音，只要重回白帝城，白炎就会安然无事。

　　想到这里，束飞星抬头问泰元：“我要离开这里了，你留还是跟我走。”

　　泰元一惊，歪着鹰头：“你的意思是离开束家？还是离开上京？”

　　“都有。”束飞星点头，他原本对这里就没有归属感，这几年为束家做了这么多事，也算还了冰床的恩情。

　　“我当然要跟你走。”泰元扇着翅膀哼哼，“那个小丫头哪有本事能做我的主人。”

　　束飞星可有可无的点头，当初泰元是他捉来的，他走之前也要跟它说一下，算是尽了他的责任，至于泰元是否留下，他就不在意了。

　　“让飞龙他们去城外等着，你和你的麻雀说一声，让它们去通知飞龙他们。”束飞星和白炎说道，“我们俩直接去天寿宫找含青鹏，随后和他们在城外集合，然后立刻离开。”

　　白炎：“这么急？”

　　束飞星扶着白炎肩膀的手掌使劲：“你现在的身体不能拖了，我们必须赶快回白帝城。”从刚才在地道里开始，束飞星对白炎的担心是愈发严重，到现在他甚至有种飞龙含青鹏都不顾的感觉，只想立刻带白炎回到白帝城。

　　但同时束飞星也知道这样不行，不说白炎答应过飞龙这件事，而含青鹏又是白炎的手下，如果论起来，说不定她比自己在白炎心里的比重都大。

　　白炎本想嘴硬一下，说自己身体没事，但看束飞星神色突然有些哀伤，就有些说不出口。

　　“都听你的。”白炎扯了一下束飞星的袖子。

　　很快白炎就吩咐完招来的麻雀，麻雀们又叽叽喳喳的飞走了，只留了一只缩着脖子蹲在白炎肩膀上，硬扛着对束飞星瑟瑟发抖的心，死活不动。

　　泰元有些纠结的冒头：“你们要去天寿宫哦，那里好可怕的，全部都是道士，吃妖都不吐骨头的！”

　　“放心，你在外面等我们。”束飞星看他胆小的样子和平日里欺负人时完全不同，有些好笑，“要不然你和飞龙他们一起在城外等我们好了，现在麻雀们还没飞远，你还能追过去。”

　　泰元眼睛一亮：“我和他们一起去城外等你们！”

　　说完就直冲天际，一声嘹亮鹰唳之后，就将自己身上和束名姝绑着的契约挣脱了，浑身自在的冲到了前面的那群麻雀之中。

　　同一时间，原本正和几个道士说事情的束名姝浑身一僵，慌张的站起来，椅子腿和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束小姐这是？”对面一名蓝衣道士有些面色不虞，“有什么条件不满意我们商量着来就是，何必如此激动。”

　　“不是。”束名姝连忙否认，就在刚才，她和泰元之间的契约竟然断了！毫无预兆的让人发慌！

　　蓝衣道士：“那是为何？”

　　身为术士，毫无所觉的与妖兽直接断了契约，这种事情束名姝怎能和这些道士说，就随便找了个理由，只是对面道士明显不信。

　　蓝衣道士身边的白衣道士凑到他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蓝衣道士思考片刻，道：“贫道忽然想起还有要事要办，我看束小姐也似乎其他事情要忙，不如我们下次再聊。”

　　正好现在束名姝也没有心情和这些道士继续扯皮，一心只想找泰元问个究竟，就干脆的同意了。

　　“希望下次能有个我们都满意的结果。”蓝衣道士戴起斗笠，起身时最后留了一句话离开。

　　其余几个随行的白衣道士也纷纷戴起斗笠跟随离开。

　　很快整个包厢只留下束名姝和她身后站着的青薇二人。

　　青薇不知泰元的事情，只是对这次的谈话有些担心：“小姐，这些天寿宫的道士太过贪心，一开口就要那么多妖兽的血肉，上次石家的事情都闹大了，石家还惨遭灭门，差点就扯到了我们身上，我们不能再和他们合作下去了。”

　　“长寿丹的说法说不定也是他们骗您的，这次我们好不容易躲开怀疑，我担心再这样下去，您会遇到危险的，到时候那些道士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小姐您就倒霉了。”石家被灭门的惨像深深的吓到了青薇，她深怕再这样下去她家小姐也会走到石家那一步。

　　“不，长寿丹我势在必得。”束名姝眼神坚定，现在她的首要目的是要去找到泰元，如果泰元不能继续为她所用，她是不介意将这只不听话的妖送给那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