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036 道德筛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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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6 道德筛选
“不老？”
夺真惊奇地问道。
“你……多大？”
“这个不用你操心。”永诗无意多谈，“好好教导雪香念能力，等我回来以后检查。”
夺真：“等等，你要去哪？”
永诗一笑：“流星街。”
几个月前，在那道超厚防护壁劈开的生之裂缝，现在是时候去验收了——
它透进去的光，究竟是希望，还是毁灭。
把报酬省下来的钱租了一辆轻型小轿车，永诗准备好行李，重操旧业，像来时一样，载着闪闪驶回大陆尽头那片流星坠落之地。
在实际确认之前，永诗也无法保证现在的流星街会是什么模样。
她开得有些急，一路都没有进食，只有睡眠的八个小时会把车子停到路旁，其他时间全是无休无止地行驶。
坐在车上的闪闪竟然意外地没有提出任何抗议，以往必须山珍海味供奉的三餐也不指使永诗千里迢迢去买了，各种需求全都自行灵体化离开解决。
自家从者从未令永诗如此省心。
“到了。”
望着前方逐渐显出轮廓的小镇，永诗握着方向盘说道。
“……多谢你，吉尔。一路辛苦了，前面就是流星街小镇了。”
这座距离流星街最近的村镇，就是那时被杀掉店长和服务生的餐馆的地方。
永诗还欠了它一笔钱。
“冒险的善行所结之果即将得到验证，你在紧张。”
闪闪勾起一抹恶劣的笑意。
“德川永诗，承认吧，你根本不是表现出来的那般自信。”
车停到进小镇前的树丛边。
永诗回头与他对视，那双赤红的瞳眸在后座的幽暗空间里散发着危险又邪肆的光。
——什么时候产生他和善的错觉了？
这家伙，怀着混沌又冷静的欲念，无时无刻不在期待着混乱。
“我确实紧张。”永诗不闪不避地看着那双充满邪肆的眼睛，“就算相信着善，相信着自己的决定。也不代表可以一意孤行，不顾一切后果。那样就会变成Saber的御主那样的人。”
她背光的面孔神情模糊，话语犹如瓢泼大雨，猛烈又潮湿。
“也许你误会了，我表现出来的并非自信，而是觉悟。劈开防护壁是充分调查完流星街的地形地貌和气候规律后，穷尽我的智慧，所凝集的最佳解决方案之一。所以即使明白会放出恶魔，我也要做。但不代表我对放出恶魔的后果无动于衷——我在意。我在意这件事导致的恶果，同在意它的善果一样。所以在即将直面它的此刻，我在紧张。”
闪闪紧紧抓住她映着微光的眼睛，不放过任何一丝犹疑和动摇：“所以，倘若结果非你所愿，你要如何忏悔方可赎罪，想好了么？力量，生命，还是灵魂？可是这些，对死者一点意义都没有哦。”
“那些因我而死的人，我会悲伤、痛苦，也可能后悔。但我不认为这些情绪是错误的。我的所有悲伤和悔悟，都会变成对生命更谨慎的敬意。即使后悔，我也不会停下推行善的脚步，只会更加努力地观察人类、观察善恶的轨迹，思索更好的解决办法。杀死他们的并非我，而是千千万万具现化的恶。如果囿于替这些恶赎罪忏悔，这世间只是多出一个善良的懦夫而已。懦夫，是无法贯彻善，给恶以威慑的。”
红瞳里的光微微流转，闪闪眼中昌盛的邪肆褪去一丝凌厉，笑着赞赏道：“精彩的演讲。英灵之座的浅眠太悠久，你现在的眼神倒是十分提神。作为嘉奖，本王就告诉你吧，德川。那个解救的方案确实了不起，按理说，是可以从根本改变流星街本性的上策。但是，”
他话锋一转，说道。
“这其中过程需要至少一代人的轮替。此时此刻，透过那条缝走出来的，毫无疑问全是恶鬼！来吧，进去那镇子看看，你亲手种下的恶果，德川！”
——就算那尽头是善之彼岸，这期间流窜的罪恶，也是你一手造成的真实！
仿佛刀光剑影，万箭穿心。
永诗瞳孔微缩，竟一时被他话语所慑，心脏抽紧地痛。
但她很快镇定下来，长吸一口气。
“……我明白了。”
永诗熄了火，从车里的行李堆中翻出一个其貌不扬的钱包，数了数里面的钞票，用报纸包好，放进随身的背包。
“无论如何……我来还钱了。”
她走下车，对着小镇入口的方向轻轻微笑，闭目自语。
“希望您还安息于此，岩田先生。”
——死去的餐馆老板，岩田守业。
那是永诗记下的名字。
痛苦和悲伤，于她并非陌生。
只是，悔恨少一些的话，就好了。
——尽管不论如何，她都将继续前行。
一走进小镇，永诗就发现这里的巨大变化。
原本一排整齐的商铺店面，现在变成了居民区，街边的窗户里透出不少凌厉的目光，从四面八方扫射唯一通向外面的大道。
永诗找到了餐馆的旧址，就在小镇入口的附近，原本的店面被改造成了一座墓地，大门旁有一家花店，看起来是这条街唯一的店铺。
永诗注意到大门的另一侧，挂着“岩田宅”门牌的民居。
她盯住那块牌子许久，过了一会儿，才走上前敲门。
“请问，是岩田守业先生的家吗？”
开门的是个妇人：“抱歉，我丈夫已经去世了，您找他有事吗？”
妇人的眼神虽然悲伤，神情却十分和善。
那份和善微微惊讶到了永诗。
“我……困难的时候借了岩田先生一些钱，今天来归还。”永诗从背包里拿出包好的钞票，顿了顿，问道，“可能的话，能告诉我岩田先生的墓址吗？”
岩田夫人给出的地址，果然就是旁边的墓地。
谢过她后，永诗去隔壁的花店买了束百合。
闪闪没有显出实体，只忽近忽远地灵体化吊在附近。从车里出来以后，他们陷入了仿佛冷战般的沉默。
但镇子上的情况似乎超出了两人的预料。无论是岩田夫人、镇口的窥探，还是花店的店主和顾客，人们看起来冷静又温和。既非饱受折磨的愤世嫉俗，亦非与世无争的天真烂漫。
用人来比喻的话——
这座小镇，成熟了。
墓地里已经葬下不少亡者，每座鼓起的小土堆前都立着一块刻着名字的木牌，看上去简陋又仓促。
在这群林立的墓碑中心，永诗找到了自己当初立下的木牌。
上杉惠梨、岩田守业、河原贵石、久世新。
四个名字仍然规整地刻在上面。
墓碑下放着一束白色的马蹄莲，花瓣还沾着潮湿的露水。不知是谁刚来悼念过，提前一步离开了。
永诗把自己的百合放到它旁边，安静追悼。
青草摩擦的声音靠近，又有人前来这里扫墓了。
永诗结束默哀，转身看到来人，微微一怔。
圆滚滚的一团肥肉，弥勒佛一样的胖脸让永诗回想起在这里光顾过的网吧。
“哦，新面孔？”网吧老板也愣住，“不对，这张脸好像在哪见过……”
看到他苦思冥想的样子，永诗忽然感到了一丝安慰，随口糊弄道。
“家姐与岩田先生是旧识，我途经此地特来看望。只是没想到，他已经去世了……”
网吧老板叹了一口气，不再纠结脸熟的问题，把一束扶郎花放到墓碑前，与马蹄莲和百合并排寄哀思。
“岩田他们几个的死是个意外。这事说来话长……”
两人站在岩田四人的合葬墓前，网吧老板用不符合他形象的沉静声音将镇上的变化娓娓道来。
事情开始于岩田餐馆的流星街人尸体被人发现。
小镇原本民风淳朴，乍见死状如此诡异的尸体，一时吓得人心惶惶，不过鉴于岩田四人的死，他们更多地是为同乡哀悼。与四人关系密切的亲友更是深刻体会到死亡的痛苦。
那之后不久，一个重伤濒死的异乡人出现在镇上，浑身焦黑，形状可怖。稍微见识过一次的乡民壮着胆子确认死亡，结果发现人还活着，只好送医院治疗。
小镇和平安宁，乡民最多就是感冒发烧，异乡人的重伤难倒了医院。那段时间，医院里的医护人员成天围绕着他，不断讨论研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保住了他的性命。医生以为一辈子要躺在床上的伤势，在短短半个月内就痊愈了。原本无家可归的异乡人也因此作为奇迹的象征被留在医院工作。
自他之后，又有类似重伤的异乡人陆续出现在镇上，毫无防备地，开始有人屠杀乡民，超自然的暴力面前，小镇毫无还手之力。
千钧一发之时，第一个异乡人站了出来，以同样的超自然力量阻止了他们。
他告诉小镇的乡民，他们来自流星街，是一群只会杀人的野兽。
可他的实际行动又同时告诉乡民，他们不全是。
人们选择相信他，也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们推举他和两个保护小镇的异乡人作为防御流星街措施的组织者。出现在小镇的异乡人从此受到严密监视，尤其是身负电击重伤的人员，小镇仍然会救治他们，但性命无忧后就会被派去巡逻队，受到暴力倾向的检测和考察。
一开始，人们的判断并不总是正确，但在血的教训下，一套行之有效的方案很快形成了。这期间，又出现了意外掌握念力的小镇居民。在制度与人才的双重并进下，小镇由任人宰割的流星街第一站补给，不知不觉变成了流星街人需要跨过的第一道道德门槛。
为恶者死。
即便伪善也好，屈服于善的巍然身影，方能存活。
人类社会以道德之名进行的弱肉强食，比任何人预计的都要早，就此降临在流星街人头上。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036 道德筛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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