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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初见甚欣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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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久随着姜嫂踏上身侧的曲形古色古香的木质楼梯。“到了,就是这里。”姜嫂走到二楼的拐角处,打开卧室的门,看着阿久,脸上的神情并不大好。饶是阿久在木讷还是感到了不一样的疏远和隔离。
“谢……谢……您。”阿久声音温和,软糯的吴侬软语说起来普通话还是有些费劲。
姜嫂深深地看了阿衡许久,最终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阿久把手提箱拖进卧室,却一瞬间迷糊起来。
满眼的淡紫色,淡粉色的床单,精致而温馨的设计,处处透露生活的气息,精致的风铃,软的好像一躺在上面就会陷进去的足以塞满四个她的大床,透露着温暖气息的丝绒被,这里,以前是不是住过其他的人。
阿久不知道应该站在哪里或者说不知道应不应该放下自己手里的行李箱,局促尴尬,站在海蓝色的地毯上,打量着眼前的一切。
与她格格不入的房间,恍若闯入了别人的空间,阿久不知道站了多久,难为地放下手提箱,轻轻坐在圆桌旁的玻璃转椅上。
桌上的合照好看的过分,眉毛上挑的眼睛很大酒窝很深的男孩,笑起来眼角上扬显得灵动的女孩,眉发花白看起来很威严的爷爷嘴角淡淡的笑,竟然让阿久看的眼角发涩。
她伸出手,指尖小心翼翼地抚摸着照片。
“不要碰阿锦的东西!”阿久被吓了一跳,手颤抖,瞬间,相片框掉落在地毯上。
她转身,看见许书的表情说是斥责不如说是讨厌反感,那样不加任何掩饰的讨厌让阿久想装作没看到都很难。很想阿母,她总是粗心大意但是阿母的脸上从未有过那种神情,拒人千里之外的淡漠让这个第一次走进许家的姑娘不知所措。
阿久僵硬着身体,看见眉眼好看的男孩蹲下身去拾起跌落在地毯上的照片,小心翼翼的放在胸口,转身出去。
阿久抱着自己的行李箱接近屈辱的哭了起来,无声,只是眼泪控制不住的往下掉。阿母,带我走好不好,来之前阿母语重心长,毕竟是自己捧在心尖上的肉,也不知让她回许家是不是最好的决定但是现在的自己已经无法给阿久一个未来了。思来想去也许许家是阿久的避风港,血缘至亲是改变不了的。她没有告诉过阿久她带着尚未出世的阿久远离B市跑到江南小镇的原因,她不想说,她怕这个世界的不好会伤害到心思纯净的阿久。
她记得阿母的话,在许家要学会隐忍,不要轻易就随着自己的脾气走。要学会分辨谁对她是真心的好,对她的好一定要加倍的回报,就算是有人刻意为难,能避开尽量避开,对她的不好也要尽量忽略忘怀。
阿久一向很听卫母的话,只是这一次却丢城弃甲,狼狈的厉害。
那日晚餐,出席的只有一家之主的爷爷。他问她很多的问题,阿久紧张得语无伦次,直至精神矍铄的老人皱起浓眉。阿久看爷爷皱起眉索性就低着头。她每次要是无法让自己面对一些事情的时候总是要缩在自己的壳子里,不闻不问,她觉得这样就伤害不了自己了,真是个傻得让人心疼的姑娘啊。
“我和学校那边打好招呼了,你明天和阿书一起去上学,有什么不懂的问他。”
清晨,阿衡再次见到了接她到b市的秘书,只不过车换了一辆。
许书坐在副驾驶座上,阿衡坐在与许书同侧的后方。
阿久从小到大,第一次来到北方,对一切自然是新奇的。过度熙攘的人群,带着浓重生活气息的俏皮京话,高耸整齐的楼层,四方精妙的四合院,同一座城市,不同的风情,却又如此奇妙地配合成很美妙的感觉。
“阿书,前面堵车堵得厉害。”文质彬彬的秘书带着询问的语气。
“这里离学校很近,我和许久先下车吧,李叔叔?“许书看着堵在路口已经接近二十分钟的长龙,眉头皱起来。其实昨天晚上对阿久的态度说到底还是让他面对眼前这个眼神干净的女孩的时候会有一丝尴尬。他一向学不会拐弯抹角去掩饰自己的情绪,他也知道阿久是他的妹妹,可是和许锦这么多年一起长大,血缘或许就没那么重要了。摇头,干脆走一步算一步。
阿衡背着书包,跟在许久身后,不远不近,恰恰三步之遥。许书一直大大咧咧的走在前面一回头看见阿久背着书包站在离他几步之遥的地方慢慢的跟着的时候,心里不是很舒服,他倒是宁愿这个姑娘个性像阿锦那样,但是偏偏这个姑娘看出大家对她的疏远和淡漠,却不说一句话,脸上永远看不出一丝的难受。
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少年一直都不是脾气温和的,他对人的区分就是喜欢和不喜欢,喜欢你就对你好,不喜你,那不好意思啊,离我远一点。但是看着眼前这个眉眼温和的姑娘,自己却分辨不清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是想让她在自己的周围,还是要让她远离自己的世界。
许书第一次觉得纠结的发烦。
阿久抬头,看少年表情纠结,不知道又在想些什么,索性停下脚步,待他想好再走。许书选了条小路,脚步轻快,穿过一条弯弯窄窄的弄堂,阿久跟在后面低头,一边走一边默默地记路,她的方向感实在是不好,以前总是跟在阿母的后面,现在却只能自己一个人,直至走向街角的十字出口,直至望见满眼忙碌的人群。
命运的强大之处,在于你很多年后想到曾经的过往时会惊讶的发现很多的巧合是那样的让人感激,虽然觉得实在只是巧合,但回首看来,却又是那样自然而理所当然的存在,好像拼图上细微得近乎忽略的一块,终究存在了才是完整。
阿久第一次看见陆域的时候,五官干净的好像水墨画勾勒出来的男孩正坐在街角,混在一群老人中间,专心致志地低头啜着粗瓷碗盛着的乳白色豆汁,修长白皙的指扶着碗的边沿,高耸秀气的鼻梁,明明清楚得可以看到每一根微微上翘的细发,深蓝校服外套。
当时,六点五十八分。
许久在进入大学的时候被拉去一个纯属兴趣的社团,刚入社团,一个高年级的学长给了他们一人一支笔一张纸,画出心里第一个想到的画面。
闭上眼,阳光打在少年的侧脸上,深蓝色的校服外套第一颗纽扣旁边的乱线。
停笔,才发现自己执着的可怕。
“阿域,快迟了,你快一点!”许书习惯了一般,拍了拍他的肩,长腿跨到他的身边。
阿久不眨眼地默默看着那个少年,看着他抬起头,视线穿过许书的肩膀向远处瞧去,惊讶到无法言语,许书看到阿久站在原地僵硬的表情倒是没什么太大的违和感。第一次见到陆域的人总是这个表情,习惯了。
阿久即将要上的学校,是初中和高中连在一起的b市名校,就读的学生要么成绩优异,要么有钱,要么有权,三者至少占一项。
许书把阿久托付给许老早已安排好的教务处的主任,便匆匆离去。少年急匆匆的怕是今天上课快迟到了。听着戴眼镜的谢顶主任看着许书背影的表情,纠结,后来还是婉转的表达了自己的想法,同学,你哥哥身上有些陋习你还是不要学去为好,忍住笑,阿久知晓许书大大咧咧,但是却没想到在学校里他的形象竟是反面典型。陈主任对许家的权势自然清楚,知道阿久身份的敏感,便把她排入了最好的班级三班。
而阿久站在三班门口时,有些迟疑,背着书包站在门口,听到教室中不高不低的授课声,尴尬地转身,想从后门走进去,转身时,却感觉一阵风冲来,随即,天旋地转,结结实实撞在了轻轻掩住的门,摔了个七荤八素。
“靠!怎么有人堵在门口!”瞬间,教室静得只能听到一声粗口。早读的同学很有默契的安静的转向门口。
阿久被那一声“靠”吼得魂魄俱散,因冲力撞到的疼痛反倒靠后站了。
好像蹭出血了。阿衡看着手心渗出的血痕,终于有了真实感,仰起头时,却看到了对方呲着八颗大白牙。惊悚是她对宋储的第一印象。很多年之后,宋储每次都痛心疾首的问她,阿久阿久,明明是我和你更合一些啊,为什么你喜欢的不是我,为什么呢,阿久笑,因为第一次见面太惊悚,就算后来的你再好,都无法改变最初的印象。
而本来凝固的空气开始和缓,传来震耳的爆笑。
那人揉着一头黑色乱发,倒是没什么尴尬的表情,倒是很习惯的嬉皮笑脸。
“宋储”讲台上的年轻女老师脸涨得像番茄,气得直哆嗦。
“啊,是林老师,对不起哈,我错了,您别生气,您长得这么漂亮,配着猪腰子的脸色儿多不搭调,是不是?笑一笑,十年少!”少年嬉皮笑脸,半是调侃半是挖苦。
“你!!!你给我回到座位上去!!!!!” “是!”少年歪打了个军礼,露出白渗渗的牙,桃花眼微微上挑,男生的脸是很少见的好看,桃花眼滥情,阿久对他的评价,当然这是后话。少年把手突兀地伸到阿久面前。
阿久愣神,随即开始冒冷汗。
“愣什么呢!”少年一把攥住阿久的腕,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而后,阿久在来不及自我介绍的情况下,莫名其妙浑浑噩噩便融入了新的班级。
南方的转学生,长得一般清秀,算不上有多好看,兴许是家里有点关系,知道这些,也就够了。大家拼命挤进三班,就是为了考上名牌大学,有那闲心管别人的祖宗十八代,还不如多做两道题。宋储也就是宋少在之后长达十年的时光中,不定期抽风兼悲愤交加,一双桃花眼挑着,手指颤抖地指着阿久,恨不得吐出一缸血——“我宋储活了小半辈子,交过的朋友如过江之鲫黄河鲤鱼,女朋友是以打来计算的,我怎么就砸在你手里了,要不是我爷爷死心眼,我宋少怎怎么可能还挂着你未婚夫的名号?!”
阿久微笑,眉眼温柔——“是吗?“
陆域冷笑,唇角微挑——“是吗,可真是难为你了?!”
宋储怒——“陆域你那是什么表情,老子要不是为了你,至于到现在还不让我爷爷知道我和阿久是假的吗!!!”
陆域眼波清澈流转,“我还觉得阿久顶着你未婚妻的名号是她委屈了,”理直气壮。
宋储泪流满面——“有差别吗?”
阿久思索片刻,认真回答——“我觉得还是我占了他的便宜,毕竟他长得比我好看。”
一双桃花眼眼波流转。
咳咳,总的来说,在名校北校流传颇久的宋家宋少“一撞许久误终身”,基本上不是野史。阿久不知道以后竟然还会和宋储有那么多的联系,后来很多年之后都觉得是在是好玩的缘分。
宋储冷笑,好玩,缘分,,是孽缘,而且一点也不好玩,明明虐的要死。
那日之后,阿久在班上,很少说话,其实是一句话也不说,见人带着三分温和的笑,半点不惹人讨厌……总是安安静静地坐在座位上,别人同她说话也只是点头YES摇头NO,半个隐形人的模样。
巧的是,撞了她的少年正巧坐在斜后方,不怎么太喜欢说话,但贫起来绝对把人噎个半死,偏偏女生们又爱找他贫,气得小脸红紫各半,却也不发火,只是拐着弯儿地把话往“陆域许书”上绕。这只是其中的一波号称是许书陆域的铁粉,还有一波那就是冲着宋储来的,看少年长得模样就知道会有女孩子一头热的扑过来。
面对前一波,一律的回答就是“老子什么时候成了他俩的保姆?”少年说话爽利,带着讽刺,眼光犀利。
“你不是和他们发小吗?”探话的女孩脸憋得通红。
阿久一惊,手中的黑色水笔在练习册上划出一道乱线。
“就丫的那点儿破事儿,姐姐们,爱哪哪去哈,咱不当狗仔已经很多年。”少年不给面子,边挥手赶人边翻白眼。
面对后一波更是简单,老子不喜欢女的,行了吧。
阿久汗颜,这个男孩子也是厉害,为了不让自己继续被缠的发烦,连这种借口都随口而出。
欸,许久你昨天的那张数学试卷给我看一下,我有道题有点问题,坐在许久前面的女生回过头,许久恩了一声就低着头到桌肚里找试卷,翻了一摞试卷也没找到,才想起昨天晚上带回家订正,今早忘记装到书包里了。
抱歉,我忘记带了。借试卷的姑娘扭头,和同桌说,不想借就算了,还装模作样的着那么久,有的人真是有意思,嘲讽的语气,阿久上牙齿咬住下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姑娘声音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呢?”宋储小声嘀咕。
阿久想着还是什么都不要说了,闭口,低头继续算题。
“呀!老子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少年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看的桃花眼直直看着前方有些清瘦的背影,而后拿起铅笔,轻轻戳了戳女孩“你姓什么?”
“许。”阿久转身,静静地看着少年的眼睛,口音依旧奇怪,这个男孩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问她姓什么是什么意思。
“果然姓许。”不知怎地,宋储想起另一个女孩,那个笑起来灵动的女孩,声音竟冷了八度,慢慢,拿着铅笔的手松了下来。
宋储每每想到许锦的时候总是想起《蓝色生死恋》,自己虽做不成俊熙去护住许锦,但做泰锡总该不算难事。可是却没人告诉他,恩熙还是恩熙,芯爱却不是芯爱,就算许锦是恩熙可是眼前的姑娘也不是芯爱,他要拿满腔的愤恨和怨气对准谁?
宋储自幼做事虽然不计后果,但是从不屑做那些排挤别人的小人行径,就算是为了许锦要破例,也断然不会朝一个老实巴交土里土气连话都说不囫囵的小姑娘撒气,是男人,总得顾及自己的面子,不然在陆域许书的面前抬不起来头!!!
宋储,憋了一肚子火,把书摔得梆梆作响,阿久心中隐约觉得同她有关,听见他和许书是发小的时候就该想到,他对待自己想必也是和许书差不了多少的,听着清晰的响声,心中竟奇异地变得平静,眉梢依旧是远山般温和的线,却带了些倦意。不知道阿母一个人在S市是否一切安好,想着晚上去同爷爷问上几句,顺便看看能不能给阿母打个电话。阿久觉得,生活真像一场闹剧,在自己还未弄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被送进许家之前突然又冠了许姓。
姓许,代表什么呢?像姜嫂说的,阿久离世的亲父是赫赫的陆军军官,爷爷是政要,伯父是国家的外交官常年驻外交大使馆,这样人家的女儿,毫无疑问,是有娇生娇养的资格的。而许锦,恰恰正是这个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女孩。
自从来到b市,许锦这个名字几乎像乌云一般笼罩在阿久头上,她心中虽有疑问但是却从未开口问过,但是姜嫂开口说的时候那样的清楚震撼还是让阿久的手心攥出厚厚的一层汗。
当阿久在江南小镇过着简单贫穷的生活,时刻在阿母心脏病发的阴影下胆颤心惊地活着时,有一个女孩,代替了她,成了许锦。
据姜嫂的说法,妈妈还在怀着她的时候突然离家了,爸爸找他门母女急得快疯了,而爷爷却在三个月个月之后,抱回了一个尚在襁褓的女婴,告诉卧病在床的父亲,阿锦找回来了。
而那个许锦,优秀得过分,会跳芭蕾,会弹一手流利的钢琴,长得漂亮,难得的是,性格又极是乖巧可爱,许家全家人,包括去世的许家父亲,无不珍若明珠。即使是爷爷,生性刚硬,在外人面前提起她,也是笑得合不拢口的,更不要说和许锦一起长大的哥哥许书。
“可惜,这么好的孩子……还是不能继续住在家里了”姜嫂谈起时,总是一脸的遗憾难过。
姜嫂看见许久脸上的尴尬的时候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话有多伤人。“你这个孩子,要是坏一点该有多好。”
阿衡不语,唇角始终是水墨画一般淡淡的笑意。
每日吃晚餐的时候,餐厅都很安静,连咀嚼东西的声音都听不到,阿久小口小口地吃东西,虽然奇怪,但她自幼喜净,也并无别扭之处。
“爷爷,我今天在学校看见阿锦了,她瘦了,许书开口。
老人皱眉,看着孙子。
温家家教甚严,极是忌讳餐桌上交谈,但以前许锦还在的时候,许锦和许书两个吃饭时极爱说笑,老人虽训斥过几次,但并无成效,阿锦一撒娇,也就由他们去了。
现下,阿久来了,不爱说话,倒是个清静的孩子,老人却反而有些不习惯。
“能不能把阿锦接回家?”许书一向心直口快,此时却有些小心翼翼。
“这件事情没得商量,”老人有些不悦,目光却扫过阿衡。
许书眉头有些发紧。
“阿久,学校的课程,还跟得上吗?”许老放缓语气,看着眼前平平无奇的亲孙女,心中有些遗憾。
他,终究还是耽误了这个孩子。
“嗯。”阿久有些惊讶,随即老老实实地点头。
“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就同你哥哥说。”老人说到“哥哥”二字时,咬重了音。
哥哥。
阿久喉头有些发痒,张口,却发不出音,只是轻轻点头。
许书握着筷子的手却微不可见地颤抖起来,片刻后,站起身,移开椅子。我吃饱了。对待阿锦究竟要怎么做才不会伤害到许久。
昨晚在书房的时候,他听到爷爷同阿久母亲的主治医师的对话了,一个在心脏方面的权威专家不建议采取任何治疗意味着什么,许书不知道,但是看着爷爷那样悲伤的表情好像又明白了几分。他知道爷爷最疼的儿子是已经离世的大伯父,他虽不晓得大伯母当初为什么要离开,但是看着爷爷与日俱增的愁绪,想必也是及其疼从未谋面的大伯母的。
许老抚着眉头,声音有几分颤抖,阿书,对阿久好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