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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央月之灾 ...

  •   喜庆的红印了满眼,山庄内一片喜乐,小孩垫着脚想去扯石狮子上挂着的流苏,被一旁路过的展天钧一把抱了起来。

      “你又在淘气了,小心你爹知道了罚你。”慈眉善目的老人抱着小孩笑呵呵的,他身为央月山庄前庄主的弟弟,常年呆在这里,也不娶亲,只把展云瑾当做亲生儿子对待,对展昭也是颇为疼爱,尤为享受这含饴弄孙的日子。

      “三爷爷。”小孩伸手抓着老人的衣襟,笑眯了一双眼儿。

      “今儿是你爹大寿,爷爷带你去见见那些叔伯去,日后你长大了,也得倚靠他们。”展天钧抱着小孩乐颠颠的,一路逗着,去了大厅。

      小孩倒也乖巧,见了那么多鲜少碰面的亲友也不畏生,窝在展天钧怀中抱着小拳头,奶声奶气的朝着那些亲友问好,惹得一干人等皆是乐开了花。

      “诶,原来他小时候是这模样啊,难怪泽琰喜欢他。”山庄大门顶上横卧着一个人,红衣战甲,裸着双臂,衣裳上的红丝绦垂在半空直晃荡。

      “九婴,你又偷溜出来,不怕神霄训你么?”忽的屋顶上又冒出一个人来,一身青色道袍,背上背着一柄剑。

      “我都被关了两百年了,闷得慌才溜出来的,结果瞧见了展小猫,要不是这一逗留,东华你可逮不到我。”九婴撇嘴坐起身,双脚垂下屋檐晃晃悠悠的荡着,颇有股孩子气,“没想到他小时候是这模样,倒也有趣的紧。”而后他又左右张望了一下,奇道,“怪了,我怎么没瞧见泽琰?”

      “他去东海了,你被神霄逼着闭关修炼,难怪不知了。”东华摇了摇头,伸手将九婴提了起来,“活了一把年纪了,还像个孩子,也不怕惹人笑话,身为古神……”

      “别别别,我错了,东华你别再说了。”九婴忙打断他,直告饶,“这话我师父这两百年来说了不下四百遍,险些把我念聋了,我可不想再听了。”

      “那你就长点记性,别老让神霄为你烦心。”东华拉过九婴就要走。

      “不用守着吗?周围都是那些人,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九婴扬眉道。

      东华身体一顿,而后皱眉道,“这是泽琰与展昭的命理,我们都不能插手,难道你忘了白契白头的事了?他心疼胞弟,窥视了天道,又开启了占时之阵,更改了泽琰和展昭的命盘,只怕是要提前步入天人五衰了。”

      九婴默默不言,他听神霄说过这事,白契身为古神却白了头,这是何等可怕的事情,数万年来,白契是第一个白头的古神。

      “他们的劫是命中注定,我们都更改不了,走了。”东华说罢便御风而起。

      九婴点了点头,亦是随后而去。

      被展天钧抱着的小孩忽的仰着头看着九婴和东华离去的方向,怔怔揉了揉眼睛,他刚刚明明看到屋顶上有两个影子,可等他去看的时候却又没了。

      “手上脏,可别揉坏了你的眼睛。”展天钧一手抱着他,一手将他揉着眼睛的手拿下来。

      “嗯。”小孩嘟着嘴点了点头。

      “生爷爷的气?”展天钧见他这模样,忍不住想逗逗他。

      果不其然,小孩一听这话忙将头摇的似拨浪鼓。展天钧见他这般样子,乐得又是一阵舒心大笑。

      眨眼便到了月上中天,央月山庄一反常态的点着灯,喜宴排了一桌又一桌,占满了厅前的庭院,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不多时,满场的人都有些微醺,只有几个女眷抱着孩子聚在一起笑谈,身为庄主的展云瑾仍旧端着酒盏待客。

      “倒是挺热闹的。”青璃立在树梢上笑道。

      “最后一顿,热闹些也无可厚非。”风疏讥笑道。

      “也对,今晚过后,便再无央月山庄展氏了。”青璃仰头看着渐渐西下的月,一双翦水瞳中闪过一丝哀伤。

      “开始了。”不远处传来几声细小的鸟鸣。

      寒锋令一出,便是杀光露。鲜红的血洒满了整个青石地面,沿着坑坑洼洼的细小痕迹蔓延着,画出一幅幅触目惊心的图来。

      “你们究竟是何人!”展云瑾双手凝着幽色的内力,衣袂轻飘,若是没了那些衣襟上的血迹,倒是颇有一番遗世之仙的模样。

      “你应该知道。”风疏丢掉手中断成两节的剑,微微皱起眉来,他的剑虽不是第一剑,可好歹也是天下名剑,竟被展云瑾徒手毁去,可见倾城诀有多厉害。

      “哈哈哈。”展云瑾仰面大笑几声,眼神狠戾,“姬静!好一个姬静!只为了一枚蓝晶,竟屠我央月山庄满门!”

      “住嘴!王上的名讳岂是你一介小民能直呼的!”青璃瞪着一双美目道。

      “他如此劣行岂配一国之君!”展云瑾怒道,“今日若我不死,定杀上王都,要他姬静为我一门赔命!”

      “那便试试!”青璃和风疏双双飞身而起,执起武器便朝着展云瑾攻去。

      本就身负重伤的展云瑾又中了毒,面对寒锋两大高手,即便倾城诀再厉害也抵不过,不消片刻便被穿心一剑,刺了个通透。

      风疏上前一步,从展云瑾的怀中摸出一个紫檀木匣,匣中盛着一枚流光溢彩的玉石,在月色下闪着幽蓝的色彩。

      “送去给出离大人。”风疏将那木匣阖上,放入一个机关木匣中交给近身影卫。

      “是。”影卫接过那机关匣转身运起轻功飞身而出,在树梢上一个跳跃后便消失了身影。

      庭院中的杀戮还在继续,小孩艰难的爬出奶娘的保护,满脸满手的血惊得他直发抖,他转头便看到奶娘背上狰狞的刀口,皮开肉绽露着碎骨。小孩本就出身武学世家,自然明白奶娘是没救了。

      爹爹呢?他的爹爹是很多人都称赞的侠者,一定会救他。待小孩迈出大门,却只见满地的尸体,血流了一地,而他的父亲也倒在其中,浑身是血。小孩茫然的站在门口,一双眼睛早已失去了以往的光彩,愣愣的走到父亲身边,轻轻推搡着,口中喃喃的唤着,却无人应他一声。

      “呵,还有个小兔崽子。”一旁的大汉一刀了结了一个护卫之后,转身便瞧见了小孩,滴着血的刀再度扬起。

      小孩似是感觉不到,依旧推着倒在地上的展云瑾,固执的唤着。

      “大哥,他还是个小孩。”另一个书生模样的人阻拦道。

      “管他是不是孩子,一样是杀,给老子练手也不错!”大汉声音粗犷,手中的大刀仍旧高高扬着。

      “可……”

      “斩草需除根,莫要留下后患。”青璃抚着肩上的衣领柔声道。

      “是。”那书生低头退到一旁,偏过头去不忍再看。

      大汉得意的哼了一声,又嫌力道不足,将大刀在手上抡了两圈便朝着小孩砍去。

      待那刀就要砍到小孩身上时,一道白色的身影闪过,虚空一挥,大汉手中的刀便硬生生的砍偏了。

      “哪个混蛋敢坏老子……”大汉提着刀转头看着一个白衣人抱着那小孩,正待扬刀,却被人隔空一掌劈得飞了出去。

      “凭你这句话,就该死。”白玉堂甩袖冷哼了一声,手中紧紧抱着展昭。

      白玉堂皱眉看着满地的血污,心口传来一阵阵绞痛,怀中小孩似是被吓坏了,双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襟,愣是没有说出一句话来。将小孩颤抖的身体搂紧了几分,白玉堂心疼的轻拍着他的脊背安抚着,他怎会想到自己不过离开了半月,回来时竟是这般情状。白玉堂四下环顾了一下,除了怀中的展昭,竟是没剩下一个活口。

      他终究是回来晚了……

      “你是何人?”风疏皱眉道,看方才这人的身手,内力只怕远在他们之上,他们同央月山庄倾力一战已然是折损不少,如今对上这个人,恐怕没有多少胜算。

      白玉堂并不理会他,只是扫了一眼周围提着武器的黑衣人,不少人的刀刃剑锋上还留着血,淡道,“你们,谁杀了这孩子的家人?”

      所有人见白玉堂眼中狠戾的杀意,都畏惧的挪动着脚步似是要后退。他们都杀过人,对陌生的杀意也格外的敏感,刚刚迎面而来的杀意不仅冷冽,还有一股他们所不能及的狠戾之感,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况且就凭刚刚那一招,他们所有人加起来恐怕都不是这人的对手,怎能不心生畏惧。

      “看来是所有人都杀了,那便好办了。”白玉堂轻笑一声,声音中带着几分狠辣,“白锦白秋。”

      这话音刚落,所有人便瞧见另一个飘然若仙的白衣女子缓缓从那人背后走了出来,双手拢在袖内,步履轻缓,行于满地血污之中,却不沾一丝血迹。衣袂翻飞的声响传来,只见一个白衣少年缓缓从天而降,面上没有半点表情,周身卷着风意,隐隐有种肃杀的萧然。

      “一个都别留。”抱着小孩的白玉堂缓缓御风而起,越过众人,不一会便没了踪迹。

      其中有一个人不过刚刚升上卫尉,哪见过这般,不由大叫一声,丢了手中的剑转身便跑,可跑了不过十步,眨眼却到了那女子的跟前,那人颤巍巍的抬起头,只见那女子轻轻挑着嘴角,笑得温婉。

      隔空取物。在场一干人等都不禁咽了口唾沫,这是内力极为高深的隐世高手才能做到的,显然这女子比他们任何一个人都要厉害。

      “你们杀了小主子的家人,还想跑?”白秋冷笑着蹲下身,缓缓抬起手,那人脖颈便好像被刀划开一般,汩汩不断的喷出血来,不一会便没了气息。

      “妖、妖、妖怪!”有一个人双手架着剑抖抖索索的喊道,这句话一出口所有黑衣人都是一愣,转头细细瞧那个女子,只见她的衣衫依旧白如雪,半分血迹未染,可她明明那么近的杀了一个人,血理应多少沾点,可她却半丝未沾,不是妖怪是什么!

      不少人本就心存畏惧,也知敌我实力悬殊,这话一出便都纷纷扔下武器,转身奔逃不及,白锦见此冷笑一声,并起双指立于胸前,另一手微张手指,一道定身咒便将所有黑衣人都定住了,“想走?恐怕没那么容易!”

      “二爷说了,一个不留,怎么能放你们走?”白秋缓步上前,轻柔的声音中藏着不可忽视的冷冽杀气。

      风疏和青璃虽为暗杀卫,手上沾了无数人的血,可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对手,强到了极致,无人能敌。两人对视一眼,皆是提剑纵身而起,冲着白秋面门刺去,却不想那女子轻笑一声,挥袖拂过他们的剑锋,本是青铜铸成的长剑竟双双断成了两节。

      轻易的便将二人甩到一旁,白秋居高临下的看着狼狈不堪的两人,面上无悲无喜,她本是性子柔软,可在看到这满是血色氤氲的央月山庄后,也忍不住想要发怒,人心贪得无厌,只为了一枚蓝晶,竟行此恶行,满门屠尽不算,连小孩子也不放过。

      纤白的手指微微一动,白秋好似闪电一般出手扣住青璃的脖颈,凌空将她提起来,看着青璃攀着自己的手狼狈挣扎。

      “你……你放……开……”青璃何曾经历过这个,从来只有她杀人,只有别人在自己手里挣扎讨饶,何曾向别人求饶?可窒息的逼迫感沿着喉咙缓缓蔓延,好似藤蔓一样紧紧缠着自己,压得她无力反抗。

      白秋不置一词,娥眉一皱,面上闪过一丝狠戾的杀气,指下用力,青璃便软瘫在她手中,断了气息。

      “你们究竟是何方神圣!”风疏捂着胸口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垂首看了一眼手中的断剑,只是挥动了衣袍就能将青铜所造的剑拧断,这不是普通习武之人能做到的事情,即便是修炼倾城诀多年的展云瑾也无法轻易做到,再者青璃武功不弱,甚至常年浸染毒药,早已浑身是毒,可眼前这人徒手触碰了青璃却丝毫没有中毒的迹象,在寒锋的情报中从未提及这样厉害的人物,不得不令人匪夷所思。

      白秋扬起右手,从虚空中带出一把差不多一人高的羽扇来,精巧的羽扇镶着八颗南海宝珠,扇边还结着两段红绳,那是她与白秋在扶桑树下成婚时结上去的。白秋握着羽扇,周身卷着片片雪白的花朵,绕着裙摆飞扬,拂过发髻流苏。

      “你还是不要知道的为好。”白秋扬起羽扇,身形娉婷,好似起舞。羽扇轻拂,百花盛开,长袖扫过鬓发,白秋轻敛着眼,轻叹一声,“走吧。”

      那一晚,溅满了血的央月山庄顿时开满了许多花,在月色下分外的妖娆美丽,像极了三生石畔的血色之花。

      白玉堂行至一处少有人烟的群山之中,那群山位于东部,群山悬崖围拢间有一处山谷,谷内终年百花齐放,是个少有的人间仙境。白玉堂上前几步,一挥衣袖便撤去了白契设下的结界,入眼便是早就建造好的亭台楼阁,雕栏画栋,最前面的楼门上有一块匾,上提烟雨七楼四个大字。

      这是白玉堂寻到的地方,托白契麾下的天兵天将所造,所用材料皆是人间最好的,他在人间虽有倾安阁,可那里始终有结界保护,亦是沾染了许多古神的气息,难免会影响展昭的神魂,而他又要在这人间逗留许久,因而请白契修建了这烟雨七楼,入口处设下了机关,以防有人闯入。

      “你可曾伤到?”白玉堂将怀中小孩放在软塌上,皱眉问道。

      小孩依旧沉默不言,只是低着头。

      白玉堂见此不由叹了口气,“也罢,我替你洗洗,换身干净衣裳,等你想说话的时候再说吧。”

      他并非第一次照料年幼的展昭,虽时隔多年,但凭借着记忆倒也做得顺手自然,有条不紊。

      待白玉堂替小孩梳洗好,正穿衣的时候,小孩抖着身子终于哭出了声。

      白玉堂将那小小的身体搂入怀中,心口处传来的刺痛令他也不禁有些酸了眼。

      “你怎么、怎么到现在才回来啊……你怎么才回来啊……”小孩的手紧紧攥着白玉堂的衣襟,在他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对不起……”白玉堂垂下眼,他许诺下的誓言总是被打破,说好了要好好守着他,不会再让他经历任何磨难,可奈何,总是不尽人意,唯有以身亲感他的疼痛,这样便能知道他究竟有多疼。

      小孩在他怀里嚎啕大哭,白玉堂只是轻轻拍着他的脊背,一下又一下,直到小孩收了声才替他擦去满脸的泪水。

      “他们……他们为什么要杀我爹娘?”小孩吸着鼻子,还有些抽噎。

      白玉堂顿了一下,道,“人总有贪心不足,你家最厉害的不过两样,一样是蓝晶,一样是倾城诀,你很聪明,你觉得是哪个?”

      小孩皱眉想了想,而后便有了答案。

      “为什么?”他喃喃的问着,似是在问白玉堂,又好像是在问自己。

      “等你长大一些,我再告诉你,从今日起我会亲自督促你练武艺。”白玉堂凤眼一瞬不瞬的盯着那张稚气的脸,“若是敢偷懒,我就算心疼也会一样会罚你。”

      “嗯。”小孩用力的点了点头。

      “早些睡。”白玉堂轻轻抚了抚他的头,将他重又抱回软榻上,替他盖好被褥,转身待走,却被小孩紧紧攥住了衣角。

      “……”白玉堂扬眉看着他。

      小孩一双眼里都是水汪汪的祈求,嘴唇咬了又松,踌躇了许久也没能憋出一句话来。

      “别怕,我陪着你。”白玉堂轻叹一声,转身坐在榻旁小案上,手心包着那只微凉的手。

      小孩勾了勾手指,将那只大手勾住,这才安心下来,他自记事起便有白玉堂陪着他,较起父母来,倒是白玉堂更让他依赖些。小孩子的精力本就有限,一夜经历家破人亡,身心早已疲惫,不久便沉沉睡去。

      “如何了?”白玉堂头也不回的问着,小心的将小孩的手放进被褥里,又替他压好被角。

      “全杀了。”白锦低头回道。

      “二爷,酆都大帝那边该如何交代?”白秋问道。

      “那群人本就杀人如麻,不似墨少卿是积德行善之辈,迟早都是要死的,没什么好交代的,若是他当真问起来了,就说是本君看不惯杀了便可。”白玉堂慵懒的倚上软榻,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抚着小孩的额发。

      “是。”白秋白锦皆是又行了一礼,双双退行而出。

      白玉堂看着软榻上的小孩,神色怜惜心疼而又无可奈何。

      猫儿,我本以为将你我之名写入延世书便可躲过情劫,可终究逃不过天命。我本想让你远离江湖纷争,朝堂险恶,但是没想到有些事情不是想逃避就可以逃避的……

      如今,我只能守着你,却无法插手你的命理,眼睁睁看着你受尽磨难。而我唯一能做的,就只有教好你武功,起码行走江湖之时,不受人欺凌。

      这一世,我无法伴你左右,为你扫去那些坎坷,日后的苦,便只有你独自一个人去熬了。

      不过,别怕,我会看着你,那些难受,也会同你一起品尝……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5章 央月之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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