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自等待》笨蛋桑

2、第 2 章

　　5.

　　Y城似乎是个不夜城。午夜难眠，披衣而起，天气湿冷，但街头粉店、甜点店仍开着门，不少年轻人在里面谈天说地。

　　点了份红豆姜汁撞奶，软儒中带点辛辣，滋味难判。顺手拍了一张夜景，传到微信朋友圈的时候是有些隐晦的期待的，兴许他能看到也说不定？

　　上天怜我一番心机，他是个夜猫子，此刻没睡，还真看到了，还发过来一条信息：你在Y城？

　　我说：是。

　　他说：怎么突然想起来去Y城？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

　　我说：只是随便转转玩。你不是不在这里嘛。

　　他说：哈哈，不过我可以给你推荐好玩的地方啊。

　　接着他便说了一大堆，哪里的风光好看，哪里的名声值得一去，哪里的甜点最为精致，哪里的早茶最是热闹。最后说，来Y城一定要记得和朋友去吃早茶啊。

　　我说：噢，我一个人可以吗？

　　他沉默片刻，又回道：最好和朋友一起去，一个人还是很尴尬的。

　　我说：噢，我知道了，过两天约个朋友。

　　他说：这样也好。对了，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他话未出口，我心中却已有预感，对于他的事，我总是猜得很准。

　　他说：我和那个妹子在一起的，我上次跟你说过的。

　　我说：恭喜你。

　　他发过来一个欣喜的表情，接着是一张照片，一张合照。

　　郎才女貌，当真十分般配。我已经半年多没有见过他了，他模样没有大变，仍是英俊，气色比从前更好，神情中带着几分喜悦，是真的开始了新生活。

　　我说：妹子很漂亮，看得出来是你喜欢的类型。

　　他说：是我阿姨介绍的，我本来不愿意去见的。没想到……她人很不错。

　　我说：挺好的，很有缘分啊。

　　到Y城的第一个晚上，我走在他自小长大的城市里，听他满心喜悦诉说着自己的新生活，我奢望此刻踩着的是他曾经走过的路，我以为自己站在了离他最近的距离。

　　人生一场大梦，大梦谁先觉。

　　6.

　　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联系。

　　事实上是，如果我失去一个找他借口和力气，我们之间便可以再无交集，直到下一次我管不自己的手。

　　回老家过年，年纪也不小了，亲朋四邻热心无比，关心感情生活。艰难应付过来，只觉心神俱疲。

　　除夕夜，陪高中狗弟弟放烟花，陪父母看春晚，热闹散去，更觉凄凉。夜晚容易让人失控，便没控制住自己，发了一条信息过去，新年好。

　　没回复。

　　昏昏欲睡，头疼欲裂。半睡半醒之间手机铃响起，接了，是他。

　　他说：新年好啊。

　　我说：新年好。

　　如果只为这一句话，我想不明白他何以打电话过来。

　　他说：最近过的怎样？

　　我说：还可以，你呢？

　　他说：也不错。

　　我笑：看样子是不错，事业顺利，爱情得意，对了，女孩子领回家见父母了没？

　　他说：哈哈，还没到那一步，不过也快了吧。

　　我说：恭喜。

　　他说：你也得抓紧了。

　　我说：好好好。

　　相对沉默。我不是话多的人，从前也只对着他话稍微多一点，现在自然是无话了。他却不是这样沉默的人，竟也会缺乏话题。也许我们之间真的走到尽头了，虽然从未开始过。

　　过了片刻，他又说：真得抓紧了啊，你还比我大两岁呢，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我替你物色个？

　　我笑，本来想开玩笑说，喜欢你这样的，想了想，还是憋住了，只是道：我也不知道，你就不用替我费心了，我现在挺好的。

　　他说：你这家伙，整天装冷酷，朋友也不多，这样下去也不少办法啊，有个人陪着总比一个人好。

　　我说：真不用。

　　……

　　说来说去，也不过是些闲话。我不知道他哪里突然生出的好心，关心起我的感情生活了。大概是自己春风得意，便关怀起全世界了。可惜，我不需要了。

　　我是真的，不想跟他说话，不想听到他的声音，不想跟这个人有一点联系，一秒都不想。

　　我说：我挂了。晚安。

　　他说：照顾好自己啊，早睡吧，晚安。

　　不早了，已经太迟了。

　　我以为自己隐瞒得很好，但也许他是知道的。任何一个人，跟他认识这么多年的朋友，都不会是我与他这般奇怪的关系，断断续续，说亲近，偶尔也是有的，说疏离，但又不远不近。这个距离，表面是我把握的，却又何尝不是他态度引导我走向了今日。

　　这样也是好的。今日过后，新的一年，也让他埋葬在过去吧 。

　　7.

　　我换了手机号，去了另一所城市。

　　何四为我接风，给我一个大大的拥抱，说，让我们从头来过。

　　我失笑，我与何四之间，不过是□□关系，哪里有过感情纠葛，何需从头来过？

　　生活还得继续，当累得一塌糊涂的时候，哪里有力气考虑感情生活？

　　何四也提起过：我觉得你不错，不如我们试试？

　　我知道他试试的意思，但我拒绝了。谈情太累，不如放空脑袋，放纵身体，一切揭过，每一天都是新的。

　　何四大骂：怎么着，你还想为陆子安那王八蛋守心一辈子？

　　哦，陆子安是那个人的名字。

　　我说，是。

　　我当然是随口说说的，但何四当真了。他有一个月没有来找我。

　　周末去酒吧买醉，意外见到他，抱着个男孩子，啃得如胶似漆。看，我们这种人的喜欢，都不过是逢场作戏。

　　8.

　　接到一个电话，陌生号码，以为是客户，接了。

　　居然是陆子安的声音。我当时就想挂电话。

　　他是病毒，我实在不想沾了。

　　他问：是叶书吗？

　　我说：不是，先生你打错了？

　　他说：你别挂电话。

　　我：……

　　他应该是喝醉了，我听得出来。我不知道他从哪儿找到我的号码的，于是直截了当问了。

　　我不再在意他，便能无所畏惧，不用再小心翼翼。

　　他说是林檎告诉他的。林檎是我大学舍友，只知道他们似乎是老乡，没想到会认识。

　　他说：你换号码了怎么没告诉我？

　　我说：当时忙，忘了，有事吗。

　　他说：没事。

　　我说：那早睡，我挂了啊。

　　他说：别，别，跟我说说话。

　　我说：你说。

　　他说：我……我跟秋水吵架了，我不知道是不是之前自己太宠着她了，她越来越挑剔，脾气越来越大，为了一点点小事都会生气……她以前不是这样的。

　　秋水啊，我想起来了，是那个有幸得到他芳心的小姑娘。

　　我说：你这个人啊，就是小孩子脾气，一旦喜欢谁，就对人太好，又没有个度，这样很容易把人宠坏的，就算是谈恋爱，也需要技巧的啊……

　　他说，我是真的很喜欢她，她……是她把我从深渊里拉出来的，陪着我那么久，我想对她好，但她好像变了……

　　我心里一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你记得她的好怎么不记得我丢下功课飞过去没日没夜陪你那一个月呢，也太特么绝情了，永远是用的上我的时候才来找我。

　　但我肯定不会这么说，我得安慰他，醉酒的人是没有道理可讲的，况且我与他之间也没什么可能。

　　安慰完他，他舒坦了，我堵着了。我难受，我有强迫症，我换了号码换了城市开始新生活，就是为了躲开他，断绝一切过往，但他找过来了。不知道现在换号码还来不来得及，会不会表现在太明显了些，我想剁了我握过手机的手。

　　我看着我的手，越看越碍眼，我一拳砸向墙壁，一瞬间剧烈疼让我倒抽了口凉气，也清醒了些。

　　但是，我难受。

　　这样清冷的夜里，他给我打了一个电话，他为什么会想起我？为什么会给我打这个电话？他找别人要我号码的时候脑子里是怎么想的？为什么在我快要走出来的时候，他要来这么一出？为什么他不放过我？

　　我难受。

　　9.

　　挂电话前，他问了一句：我们还是朋友吧。

　　我犹豫，但还是点头：是啊。

　　那一刻我觉得从前小心翼翼掩饰着的自己像个小丑，他是懂的。所以他与我从来不远不近。

　　何四说：你就是个傻逼。你知不知道你的破绽在哪里？你的眼神从来不会骗人。

　　我说：哦，那是我纯真。

　　他说：你到底喜欢那小子哪一点？

　　我说：不知道。

　　我们之间的交集并不很多，也不过是些日常，打打闹闹，勾肩搭背，吹吹牛逼。一大群人都这样，偏偏喜欢上这么一个人。兴许是他的皮相是我欣赏的，兴许是他的性格应了我的心，兴许他是光我是影，于暗处悄然憧憬他的耀眼。

　　何四说：你特么连备胎都不算。

　　我懂。

　　但我不懂陆子安。他不知道脑子里那根弦出了错，竟渐渐与我联系起来。隔三差五在□□上戳我一下 ，我发的生活状态也会偶尔点个赞，倒真像是一对老同学老朋友了。

　　水来土掩，兵来将挡。说没有奢望是假的，但这其中的欢愉却是大于痛苦了。和他聊天承认是一件令我稍微振奋精神的事，但之外的寂寞变得更加令人难以忍受。我试着不去秒回他的信息，装作不在意，但往往被自己的软弱打败。

　　工作之余，我开始常去酒吧走动了。形形色色的人，糜烂不堪的欲望，唯有片刻的忘却，才能排遣对他的隐秘的奢望。

　　何四说：你疯了。

　　我没疯，我太清醒，所以才痛苦。

　　何四说：你要是个爷们儿，就去试试，把他掰弯也好强上也好，人就这一辈子，别留遗憾。

　　我做不到。正因为人只有一辈子，所以他该过他正常的、快活的、不被我所扰乱的生活。

　　他一直都是喜欢女孩子的，没有半点喜欢男人的可能。高中时候一个宿舍窝一起看黄片，不知道是谁弄的资源里面有个是GV,别人都是骂几句几句玩笑就跳过了，他却是当即脸色就变了，极其排斥厌恶的神情，至今回想起来，仍让我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