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中人》苏鶴

6、第六章 幼年时

　　“姐姐，等我长大了，我一定要去英国读书，带你一起，让你过上好日子。”年幼时，他倚靠在姐姐怀里，信誓旦旦。

　　顾明卿只是笑着说好。

　　那时候，天是黑的，心里也是黑的，根本看不到一点儿亮光。每天都活在一种非人的状态中，压腿，吊嗓，学着他一直不喜欢的东西。

　　可是不喜欢又怎么样，他和姐姐不过是班主花了几个铜板买来的。

　　他是男孩儿，却被迫穿上那种宽松大大像是女人的衣服，班主说他模样清秀，会是个好的旦角。

　　可是他讨厌唱戏，他想识很多很多的字，读很多很多的书。

　　可是他依旧在学，学那些不知名的曲目，学那些压抑的曲调。

　　可顾明卿是真心喜欢戏的，每天都起的很早，在别人还在睡觉的时候就去压腿，疼的冷汗直冒。

　　他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拼。

　　十来岁的时候，姐姐就登台了，唱了一曲贵妃醉酒，红了。身价涨的高了，给班主赚的钱也越来越多。

　　顾明卿想过要离开，可是卖身契还在班主的手里，白纸黑字红掌印，控制了他们一辈子的自由。

　　姐姐知道他讨厌学戏，不知道跟班主说了什么，第二天，班主一挥手，放任了他。

　　顾明卿送他去上学，供他念书，书读的多了，性子也变得淡了，变得不苟言笑，因为这个，顾明卿还曾叫他书呆子。

　　真的是因为读书才读成了呆子吗？应该不是吧，还记得那时候他刚刚毕业，高兴极了，迫不及待地想要跟姐姐分享，却看到了那样的事。

　　干净的像水一样的姐姐，和一个不认识的男人，做那种事。

　　他长大了，懂事了，可是他怎么也不愿意相信，那个人是姐姐。

　　突然之间开始厌恶，厌恶极了，觉得她，脏死了……

　　厌恶又怎么样，不相信又怎么样，她始终是姐姐，那个把他一手从黑暗中扯出，带给他一路光明的人。

　　就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然后继续做她的好弟弟吧。

　　再后来，顾明卿和人私奔了，她愿意和那人走大约是因为那人不嫌弃她是个戏子。和爱情从来没有干系。

　　顾明卿走后，他没有离开牌楼，而是代替她，穿上繁琐的服装，捻着兰花指去唱他从小学到大的戏。

　　讨厌吗，讨厌。可是无法拒绝，就像无法拒绝自己的心一般。

　　顾明卿，我也不嫌弃你是个戏子啊，你怎么就不跟我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