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繁沙》轻鹿

31、变故

　　严棑憶在参事堂见过凛亦后，便回到面馆安心等候。第二日下午，便收到凛威送来的信，因凛威过去是凛肃征的部下，假如肃征世子不出意外的话，严棑憶早已嫁给凛肃征，成为世子妃了。所以他将信送到严棑憶手上之时，对她十分恭敬。解释道：“掌史最近公务繁忙，所以派我来送一封信给严小姐，并让属下转告，晗鸯郡主身体已经大好，心结也已解开，请严小姐也不必太过挂怀。
　　她接过信，内心已是非常感激，“多谢，也替我谢过世子。晗鸯郡主能解开误会是最好了。”
　　她走入院中，秋意正盛，叶子俱都转黄，经风一吹，便一片片打着旋落下，从她的身侧划过，偶尔还有一两片打在她的衣裳，然后才掉到地上。她展信的手微微颤抖，一直期待看到信中的内容，可是当父亲的信真正在自己手里时，她又缺少看戏的勇气了。
　　白纸黑字，烫金的信笺，映入眼帘的是父亲那熟悉的字迹：棑憶吾女，一别数月，为父甚为挂念。惊闻肃征世子噩耗，心痛不已，惟望吾女善自珍重。国都不比左稷山，须事事小心。汝母与宫中之人、之事并无相关，多思无益，望速速归家，为父甚念，即询闺安。
　　她合上信笺，缓缓舒了一口气，想起昨夜凛获送她回来，原本因水搏那日的事，她有几分尴尬，加之凛获本来话就极少，所以两人一路无话。直到行至街市，他在面馆前的街口站定，侧身问她：“你今晚说要回左稷山了，可是真的？”
　　她笃定的点点头，“迟早要回的，只是在等父亲的信。只要确认了母亲和宫中并无关联，那么我就可以安心回去了，走之前要回宫一趟，感谢太后娘娘一直以来的照顾，还要将她赐得玉叶子换回去，原本那玉叶子赐给我，是为了能够方便进出大蘩宫的，既然回去，便没有带走的道理。”
　　他闻言竟呵呵的冷笑了起来。“回去好，自你来了，事情是一桩接一桩。”
　　她听着这冷硬的话语，倔强的性子显露无疑，原本还挂念他收留她在王府中住过几日，尚有几分情面，不想他竟如此可恶。“看来王爷对我颇有微词，我知道淮王凛获征战四方，战功赫赫，谁人不敬重。可谁又知道，就是这样人物，竟是如此刻薄，字字句句如刀剑一般直戳人心脏？”
　　听到这番控诉，他先是愣了，接着又不屑的弯了弯嘴角。“本王就是这样的刻薄，字字句句如刀剑一般。”他不顾严棑憶讶异的神色，伸出左手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的脸对准自己的脸。严棑憶看到他脸上的笑意逐渐放大，眼睛里闪动着噬人的光芒。“告诉你，话再难听，却杀不死人，而战场上浴血厮杀，真刀真枪才是能要人命的。”说着还将右手移至腰间的剑柄上摩挲着。仿佛下一秒就可以要了她的命。
　　不想看他那冷酷的面容，她用力挣扎，试图逃出大掌的钳制，却终究敌不过他的力气。见她逐渐放弃了，他才面无表情的甩开手。她狠狠的望着，决绝的宣布：“从今以后，我与王爷形同陌路，日后见了，只当从不相识！”说罢便转身离去，直奔面馆。
　　凛获漫不经心的闭上眼，复又睁开。这样的话对于他来说，根本就没有形成任何影响。直接迈步离开了。
　　收回思绪，她叠好手中的信，重新放入信封之中，扬声道：“燃儿，收拾行李，准备回左稷山。”
　　燃儿冲进卧房，欢天喜地的打开衣奁，往里搁叠好的衣服。小顺听到却急了，冲进来问道：“严掌柜和燃儿姑娘要去哪里？”
　　“自然是从哪里来，便回哪里去。”严棑憶从容的整理着几本书籍，“我们回去后，这面馆就全部托给你打理了，下次回来，不知是何年何月了。”
　　“这、这里就是你们的家，你们不能走啊！”小顺气结，伸手把燃儿已经装好的几件衣裳一股脑的抱出来，手上不住的抖着，把原本叠的整整齐齐的衣物弄得一团乱。
　　燃儿猛推他一把，把衣服夺回来，也不与他争辩，依旧继续整理着。
　　这时前堂的伙计走来，站在门口对严棑憶说：“掌柜，宫里来了人，要见您呢。”
　　严棑憶不想此刻宫中竟会有人来找，行至前堂，看到一个面生的女子，后面还着两个小姑娘。都穿的是宫中的装束，举止也是规矩十足。那侍女躬了躬身，“严小姐，奴婢名叫萼心，是凤安殿的管事宫女。蘩后娘娘请您明日务必入宫一趟，因吟风阁要重新修葺，用以供承君太子读书。吟风阁中有您的东西，请严小姐取走。”
　　不记得还有什么东西遗漏在吟风阁，但既然来通知她进宫，那么去找找看也未为不可。况且她原本就打算入宫将太后赐的玉叶子归还回去。
　　她回道：“明日我就入宫，劳烦姑姑特意出宫知会。”
　　“奴婢自然应该做的，严小姐不必客气。还有，蘩后嘱咐过，最近国都不太平，严小姐明日入宫，只身前来即可。明日会有马车前来来接您。”那女子欠身作别，带着两个小姑娘转身离开了面馆。
　　第二日，马车一早已经等候在门外。严棑憶让燃儿和小顺在面馆等他回来，便只身一人上了马车。
　　吟风阁自她离去便维持着老样子。平日也无人值守，只是阁中十分整洁，看得出还不时有人打扫。她站在阁中远眺镜湖，湖面萧瑟了许多，湖边的树木也不似夏日那般郁郁葱葱。
　　她在阁中逡巡了一圈，只发现了一件夏衣落在床边。
　　她听到木梯间传来的脚步声，便转身望着楼梯处，原来是萼心走了过来，严棑憶将衣服拿起，“萼心姑姑，衣服我取走了，现在想去太后娘娘处请安。”
　　萼心笑道:“严小姐还请不要着急，蘩后娘娘在宫中等您，有话要对您说。”她的语调不高，却不容拒绝。
　　严棑憶便跟着她走出吟风阁。走了一会，她发觉自己从前在大蘩宫从未走过这条小路，心生不解的问道：“萼心姑姑，这条路我看着眼生，从前在宫里并未走过。萼心姑姑以前便跟着蘩后娘娘吗？从前怎么都没见过？”
　　萼心笑答：“这是条小路，稍微偏了一些，大蘩宫占地极大，宫宇又多，小姐才不曾走过这里，并不奇怪。奴婢是一直伺候蘩后娘娘的，只是承君太子身体较弱，一入夏要避暑休养，蘩后娘娘担心旁人伺候的不好，每年夏天都遣我去繁昌宫服侍承君太子，所以小姐才不曾见过奴婢。
　　严棑憶听到这番话，觉得也不无道理，便跟着她前行，穿过一条鹅卵石铺的道路，萼心引她走进一座宫殿，“严小姐，奴婢去请蘩后娘娘，还请在此稍坐一会儿。”
　　她点点头，目送萼心走出殿门。打量着周围的物事，丝丝凉意袭来，她发觉殿内没有一丝阳光的照射进来，虽有几个小窗户，可殿外繁茂的树枝也已把光亮遮得严实。虽是白天，却点了十几盏琉璃灯，殿内的陈设也华丽大气。
　　“让你久等了。”她抬起头，愕然看到一个男子阴测测的站在他面前。她大吃一惊，立刻想起他就是那个承君太子。他的脸本就一片惨白，加之殿内琉璃灯的映照下，显得森然可怖。
　　她忍住恐惧，努力让面色恢复正常，强挤出一丝笑意。“臣女严棑憶向承君太子请安。”
　　承君看到她屈膝行礼时，身体轻微的向后倾了倾，知道她在躲着自己，便故意走上前一步，“憶儿，你来繁昌宫找本太子所为何事？”
　　一声“憶儿”，让她周身起了寒颤，她与承君只见过一面，况且知道大蘩宫中皇子们的秘辛，所以更是觉得恐惧不已。“这里怎么会是繁昌宫？难道不是蘩后娘娘的凤安殿吗？”
　　“你找母后又所为何事？”承君凑近她，眼神中充满了不解。
　　“分明是萼心姑姑说蘩后娘娘召见，不知为何来到了繁昌宫。既然走错了，臣女便不打扰太子，先行告退了。”说罢她便要离开。
　　“且慢，”承君伸开双臂挡住了她的去路，跋扈道：“既然来了，就不要急着走。多留几日可好？”
　　严棑憶闻言心慌极了，语速也加快了很多：“太子有所不知，臣女急着出宫，要带着侍女一同回乡，多谢太子美意。”
　　“没错，的确，严棑憶此刻已经见过蘩后娘娘，坐上马车驶出宫门，正要去同自己的侍女汇合，之后便一同回乡了。”承君一字一句描述着这样的场景，仿佛是已发生了的事实。“所有的人都看到，载你入宫的马车，已经将你送出了宫门，此刻站在这里的你，不过是我的侍读罢了。”
　　严棑憶努力使纷乱的情绪平静下来，她的脑海中转过了千万个念头，却依旧想不出这究竟是为什么，她想起在参政堂的确听到承君太子在选侍读，可他为什么把自己哄骗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