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盈与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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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堂，玲珑拿着契约仔仔细细看了三四遍，终于泄气的放下对陈总管道：“没办法！人家白纸黑字的写着裁衣共一百件，五十秋装五十冬袄，这十五贯钱是全部金额，一次付清。”
“这，这……他当时明明不是这样交待的！”陈叔脸色惨白，直冒冷汗，嘴唇不住哆嗦，他做了一辈子生意，第一次遇见这样的情况，亦是最大的一笔亏损。
“这会儿说这些是没用的，空口无凭立字为证啊！我们没有先签订合同就下单进料，怨不得别人，这是哑巴亏，就算闹到衙门商行也是无用，到时候连这一百件的单都保不住，岂不是亏的更多？！您说您做了这么多年，怎么犯了这样的糊涂呢，就算是再熟的客人，这事上也不得不提防啊！”
如今这种情况，陈叔已经不敢再解释同行竞争激烈，为抢生意别说人家给了定钱，就是没有自己垫资也要赶时间交货拉拢信誉好的大单熟客，以前常是这样处理却从未出过差错，哪知常走河边终是湿了鞋，自己运气不佳，晚节不保！
玲珑看他们夫妻站在那里，神情凄楚惶恐，日光从窗外照进来，两鬓白丝刺目，仿佛一瞬间苍老不少，不忍在责备，叹道：“算了！如今只想办法解决吧，陈婶你再去点一遍那批已经送来的布料，总计多少匹，每种花色材质各几匹？哦，对，别忘了还有棉花！算算除去常家的活计，用料还会剩出多少！陈叔把亏的帐马上算一下报给我。”
不大晌，陈叔颤颤巍巍的拿着账本过来，天生的笑脸这会儿苦的几乎要哭出来似的，期期艾艾道：“我们定了五十匹各式布料总计十八贯钱，棉花七贯钱，加上各色丝线用具等总共二十七贯是已经支付给布庄的，也就是说除了他们付的十五贯订金，我们店里自己还垫付了十二贯，这还不包括没有发给师傅们的手工钱七贯……姑娘帮帮我们，这笔钱我们夫妻倾家荡产也是赔不起的。”说到最后，老两口竟然噗通跪倒在地。
“你们快起来，没说全让你们夫妻赔！我这就回去和我娘商量商量，看那批还没送来的布能不能退掉或转卖掉吧……”
玲珑片刻不敢耽误，出门乘车便往她外公府里赶，心里多少有些忐忑，即庆幸是自家布庄供的料又担心母亲的反应。
李汀兰看见女儿刚过午饭不睡觉却主动跑来找自己，还带着冯青一起，不由一愣，带了笑意打趣道：“哟，小张老板不畏劳苦大驾光临，蓬荜生辉啊，快快，看茶！”
“看什么茶啊，我愁的连午饭都没吃呢，娘，您就别笑我了，女儿是来求救的！” 不是她故意用哀兵政策，她真的是哀兵。
“出了什么事？”
玲珑把经过叙述一遍，扭着身子挂在她娘身旁，满脸哀怨道：“您说十七哥这才走几天啊，这点儿生意我捂绕不住，若让他生生赔这么多，等他回来我有何颜面见人啊！娘，帮帮我，没出的那批布能不能推掉不要啊？”
李汀兰也严肃起来：“翠儿，你去把布庄管事找来，我问问他情况。还有，先叫厨房给他们弄些吃的。”
天大的事情在当母亲的眼里都不如自己孩子的健康温饱重要。玲珑草草吃了几筷子饭菜，又上外公外婆房里转悠一趟，布庄的管事也到了。
六十多岁的老头儿，腰板笔直，眉宇间透着稳重精明，拿着账册站在那儿不卑不亢的答话：“回夫人，这批货共各色布料五十匹，其中只有二十匹是我们铺里原来的存货，因为是冯公子家的店，他们掌柜又交待货要的急，另外三十匹是我们从其他店家手里加半成利收回来的，除去已经送到云绣舍的三十匹，剩余的二十匹明天就会送到…… 这些价格不低的中下等货，多为花色简单耐磨，除非有买家大批购去做工装制服，平日本就不好卖，又非新款，如今店家难得脱手，想退回怕是不可能。”
李汀兰蹙眉轻轻点点头，若有所思，“行了，我知道了，有劳余掌柜。”
玲珑有些傻眼，现在的情况不是十七赔就是她娘赔，手心手背都是肉，胳膊肘往外拐，没嫁就向着婆家的话她也说不出来。
外人退去，屋中只剩玲珑母女。翠娘和冯青，李汀兰正色道：“禾儿，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这次上家不是我们，你要怎么处理？……”
玲珑和冯青对望一眼，皆沉默不语，他们既不知如何作答是好，更猜不透李汀兰真正的心意，毕竟人情是人情，生意是生意，李汀兰能把生意到现在这地步，绝不会是个毫无原则乱心软助人的当家，虽说张家几乎供给冯家的料几乎从来不赚钱，但也没有为帮人家到要自己赔钱的道理啊。
李汀兰看着女儿挠着头发左右为难的愁样和冯青尴尬不知所措的神情，淡淡一笑，心里有了计较，押口茶，继续道：“做生意从来有赔就有赚，你不必太介意，娘会替你垫上这笔亏损。我可不希望十七回来你已经把他的家业败完了！”
玲珑一听大喜过望，抱着李汀兰的脖子直喊娘，冯青更是激动的一拜到底，感激涕零：“冯青代我家少主人谢过夫人恩情！”
“停，停！禾儿别摇了，为娘头都要被你弄晕了！冯青起来，不必如此见外，十七与飞薖亦是我的孩子！但是，禾儿，我希望你从这件事里吸取教训，做生意，除了谨慎，我还希望你学会变废为宝，物尽其用，要知道这世上没有变不成钱的东西，差的往往是眼光、机遇和时间。那些料算我自掏腰包买来借给你的，我给你一年的期限，你来想办法，亲自把它销出去，赚回来的钱我三你七，当作为娘对你的激励！”
玲珑刚刚放松的心情又沉重起来，一年啊？！还要她亲自销出去，怎么销，那布要是能做成衣服轻易卖掉也不会有这出麻烦了，不做衣服只卖布，总不能要她为了几十匹布去开家布店吧？即便如此，业内人士不是说了这批布有贵有土，大布庄都不好销！或者自己去庙会摆摊子降价大甩卖？姑且不论盈亏，她能不能赚到她娘许诺的七，只怕她敢去她爹就会劈死她！她可没忘记她接手十七安排时，爹娘设定的限制，第一条便是不得罔顾身份公然抛头露脸，只能学她娘幕后操作。要让人知道张郎中的千金闹市摆地摊，她爹的老脸也不用要了，大哥不好意思上工，爷爷外公在家齐嚎有辱斯文，娘亲外婆垂泪教女无方，估计也就剩下十七不会因此退婚了。
消息传回，陈家夫妇谢天谢地谢她们母女，就差给她娘俩立长生排位了。玲珑嘴上笑意盈盈的说不客气、应该的，心里却伤神苦恼，但亦明白她娘如此无非是为了锻炼她的能力，培养她成为主事者，将来真正能够独掌一方。
她要人把各色布料、棉花都裁剪了一小块，带回家中好好钻研，一连几天冥思苦想可行方案，不断提出，不断自我否定。
顾朝云来的时候，正看见她大冷得天，坐在院子里抱着大堆碎布出神的呆样。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盈与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