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木》素影荷华

26、顾朝云

　　大熊猫！趴趴熊！异时空接头暗号？！

　　她确定刚才出声说话的不是自己大哥！

　　迟钝片刻后，玲珑几乎是用风的速度破门而入，猛冲到东阳身边，瞪大了眼睛瞅着他对面的人。

　　十四五岁的年纪，面若皎月，秀眉朗目，唇红齿白，身着青莲紫点白色花纹长袍，玉环束发，素净大方。

　　玲珑微愣，好一个清奇脱俗的富贵小公子！她越看越迷惑，眼前分明外来客，心底却似旧时友，直觉这五官神态自己莫名熟悉，可就是记不清到底在哪里见过。

　　被个小姑娘这样盯着打量，那少年是既不慌张也不害羞，反而一言不发面带微笑的端坐好任她细看。

　　东阳也不介绍，慢悠悠的喝着茶，知道后脚进来的十七看不下去她的失礼举动，刻意轻咳出声提醒。

　　玲珑回神，目光流转，忽然咧嘴笑起来。好啊，差一点就被这人淡然洒脱、飘逸空灵又全无半点脂粉味的气质给蒙住眼睛骗过去！

　　“我该怎么称呼你呢？”

　　“在下顾朝云。”

　　难怪啊，大哥要自己特意来见，应该的，应该的！就算这人不认识大熊猫，她也是应该亲自跑来相见的。何况她不但知道大熊猫，还知道趴趴熊，自己最喜爱的玩偶之一！她现在很好奇，顾朝云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知道这些？大哥讲的？那她大哥也太琐碎细心啦，而且他不是对自己穿越这件事一直刻意保密，不敢泄漏分毫吗？！

　　“哦…… 在下令狐冲她妹，令狐玲珑，你叫我禾苗也行。”

　　一直没出声的东阳，被妹妹的自报家门吓得让茶水呛住，“你又胡说八道什么？！你什么时候改姓令狐了？令狐冲又是谁？是你哪门子哥哥？我怎地不知道！”

　　玲珑也不看他，直盯着顾朝云笑得愈发轻狂，“嘿嘿，我同姓的哥哥自然只有你…… 而令狐冲嘛，是东方不败的男人、相好的。”

　　她哥不仅没闹明白，反而咳嗽的更猛烈了。

　　“玲珑妹妹这算是在夸我风度无双吗？”顾朝云不以为意，笑的比玲珑还灿烂。

　　“那是自然！姐姐这般男装姿态，除了林青霞的东方不败，还有谁能与尔争锋？！若不是为了赞你容貌气度，单按亲疏身份，你也只能是任盈盈才对，嫂嫂？”

　　这次她回头看了她哥，东阳从来处变不惊的脸上竟然升起一抹微红，略显尴尬的清清嗓子，方招呼她和听得云里雾里的十七坐下，倒不如人家顾姑娘，落落大方，从新和玲珑十七正式见礼。

　　没错，顾朝云就是那个玲珑素未蒙面却令她哥神魂颠倒主动求亲的户部左曹侍郎顾家庶出的二千金！她讨厌之极的主母控大顾伪情敌小顾的同父异母姐妹！

　　玲珑现在很激动！之前因为另外两位顾千金而对顾朝云产生的不理智迁怒已经彻底烟消云散，且不说其他原因，单这女子出尘娇俏的容貌、淡定飒爽的性格就合她胃口，叫她莫名喜欢亲近。真奇怪，一家的姑娘，怎么会差别那么大！

　　她强忍到伙计上完菜，全部退下，便迫不及待的抓着顾朝云追问：“姐姐怎么知道的大熊猫和趴趴熊，还有林青霞东方不败？”

　　如果说顾朝云知道大熊猫和趴趴熊，可能只是听东阳转述的巧合，那刚才她故意以电影《笑傲江湖》里情节试探，顾朝云的神情回答足以说明她完全了解这个故事。她和她很可能有着相同的经历！

　　“上辈子看过。”她看着她，笑容柔柔的，答的风淡云清。

　　“你……你是魂穿？你从哪……哪个年代来？你怎么来的？”

　　顾朝云目光专注的看着她，眼底荡漾着一种喜悦而又感伤的复杂情愫，轻声对她说：“我不知道我算不算魂穿，准确说我这是带着前世的记忆投胎轮回。二零零七年的我因为血癌病逝前，曾经我遇见过一个宋朝的小女孩，她经常穿去陪还我帮我治病，她见我一个人孤零零的，就说下辈子要作我的亲人，我一直记得，老天爷给了我一个机会，所以现在我来找她了。”

　　玲珑的手都在颤，她红着眼圈傻乎乎的瞪着她，一眨不眨。

　　“上辈子我的名字叫云溶溶。那个小姑娘第一次见到我时，也像你这般红着眼睛，一副要哭的模样对我说“这位姐姐，小妹名唤玲珑，大宋东京汴梁人士，家父张建安官拜工部员外郎。日前我于家中不幸落水，应该是昏了过去……好似身处梦境……隐约听见姐姐的呻吟声便寻了过来。嗯……姐姐是病了吗？这里是哪里呀？……”顾朝云，或者是云溶溶哽咽着回忆着，声音虚无缥缈。

　　“云姐姐！”没等她说完，豆大的泪珠已经从玲珑脸上滑下，扑进她的怀里又哭又笑。

　　这简直就像是做梦！不，曾经她就是在梦中穿越的！

　　玲珑突然转过身环视十七和东阳，怔愣片刻，猛的伸手在他俩胳膊上使劲一掐，听得两人齐声叫疼，她又狠狠的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真的疼到自己抽气。

　　他们仨笑看着她傻气的举动，东阳说：“是她，真的！以后她真的和咱们是一家人！”

　　十七说：“我不知道是不是她，但你掐的我很疼，这不是梦！”

　　顾朝云说：“玲珑，是我！我来了，来和你作家人，来吃你十七哥选的宋朝美食。”

　　玲珑重新抱回她，哭着笑着喊着埋怨着，“你怎么现在才来找我？！你死了我多伤心！那时我睡了三天，可是都进不去你房间找不到你！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你来了这里，干吗现在才找我？”

　　她替她擦眼泪，“傻丫头，我是投胎转世，又不是穿越！总要等到我长大能独自出门不是？！”

　　“禾儿，你别哭了，好不容易见面，你倒哭个不停！你且听她从头和你好好说，这事儿不怪她的。”

　　“还没成亲，就护媳妇啦！我还没说你呢，明知道我想念云姐姐，你早找到她却不告诉我！”玲珑吸着鼻子憋着嘴，心里太高兴了，反倒忍不住的抱怨起来。

　　顾朝云见东阳被她挤兑的红着脸有口难辩，含泪轻笑起来，“你知足吧，我能来这里，记得你，找到你们，除了感谢阎王爷，还得感谢我运气好，正赶上孟婆汤出现伪劣产品和工作人员玩忽职守这种万里无一的事儿。

　　那时我断气后到了阴曹地府，由于咱生前表现良好，不但没作什么恶还积了些小德，投胎前阎王爷特意问我有啥心愿，我就说想来宋朝和你做亲人。虽然他老人家答应了，但按正常程序，我喝了孟婆汤上辈子的事儿忘干净，这辈子来到你家也不认识你，最多比较合得来罢了。

　　本来我心里还挺遗憾的，不想排队喝汤的时候，轮到我锅里正好见底，汤盛出来估计连半碗都没有。那天孟婆不在，分汤的是她手下代班的，临近下班时间鬼差也偷懒，见加上我总共也就剩下仨鬼，懒得去取新汤，就随便兑吧点水，分了三个大半碗给我们喝下。你别说这孟婆汤还真是名不虚传，就算是这勾兑了水的伪劣产品，也愣是让我在刚出生的头十年对过往的事儿一点印象都没有！十岁之后才开始慢慢在睡觉时想起些片段，起初我只当自己发梦，直到最近几年我才全部想起。

　　我怎么也没想到我不是投胎到你家，而是投到顾家当了个莫名其妙的庶出二小姐！你也见过我那嫡母的两个女儿，自然猜得出她娘是什么样子。上有刻薄正室下有年轻小妾，我娘和我并不受待见，但大家族该有该守的规矩倒是一样不少！我很少能单独出门，又不知道你家在哪，更不知道该怎样、向谁打听今生从未见过的你们而不引起怀疑。一直到顾家传出有意让大姑娘与东阳联姻的消息，我才能够悄悄打探到一些你们的情况。

　　去年上元节，我刻意避开那两位嫡出姐妹，抓紧时间试着找你们，不想反倒弄巧成拙的错过，那时听说你走丢的事，我担心了很久。我打听不出来你家住址，尽管知道机会渺茫，还是几次换了男装没头苍蝇似的在你家店铺遛达以期相遇，结果自然是谁也没见到。

　　后来得知东阳参考了省试，放榜那天我又偷偷换了衣服跑出去守株待兔，盘算着也许你会来为你哥看榜。不想你哥还真勇敢，居然自己亲自跑来，还差点被人捉去当女婿，我们阴差阳错碰在一起，历经万难总算找到了组织，也不枉我后来回家被逮到，因私自出府被罚禁足抄书。”

　　“现在你总该明白朝云的难处了吧！即便是如今有了这样的身份，要见她一面也不容易，何况是避开人单独带她出府见你。找不到合适机会，早早告诉你，除了惹你着急还能有什么用？！”

　　东阳自然而然的牵起未婚妻的手解释感叹，他妹妹却不领情，一把拍开他的狼爪，熊抱着顾朝云瞪视他，“云姐姐自然是不容易！我只恼你知情不报！”

　　坐板凳安静看了半天戏的冯十七，闻言终于肯仗义出声援助师兄，“哟，快别装了，这番情况你心里指不定怎么高兴呢！谁不知道你讨厌顾大姑娘，若非大哥，嫂嫂能成为你的嫂嫂吗？难不成你原想大哥被官家招亲作驸马，弄个公主镇宅？”

　　本朝重文轻武，满朝朱紫多书生，而权臣之中不乏本出身寒微，借科举平步青云之流，故而婚姻风尚不问阀阅，士庶通婚渐成常俗，世家望族、士绅富豪无不爱以有前途的读书人为婿，而新科进士更是人中龙凤，故每届放榜之时，有女待嫁的达官显贵之家一大早便纷纷出动择婿车到金明池上路争抢良婿，通常一日之间中东床者十之有九，这边金榜提了名，那厢就能拜高堂。

　　而宰执若有女一般多嫁予状元，反倒是皇帝不能轻易择选状元进士为婿，只因朝中旧例恐外戚干政，驸马一般不授实权，仅养以丰禄高爵，防其弄权擅事，而状元进士乃日后宰辅人选，若选作驸马多少大材小用毁人前程。但若公主得宠，尽管不选状元，天子还是会退而求其次的选择才貌不俗的青年进士赐婚。

　　不是十七瞎说，像东阳这样的极品才俊，又凑巧考个第六名，中选驸马的机会还是很大的。

　　“哼，莫说公主，便是天仙也不及云姐姐好！身为我亲哥，总算还有些眼力识宝，懂得先下手为强。这次我且看在你没被别家女子捉去当女婿，还因此给我找了个最我合心意的嫂嫂，大方点原谅你！日后你若敢待她不好，我新仇旧账一起算！”

　　顾朝云因玲珑的话异常窝心，这一次玲珑又成了自己的妹妹！轮回两世真的能和这样的人作亲人，不是一句知足能够形容她心中的百感交集。

　　而东阳，确实是良人，他很好！和玲珑说的一样好！这样的缘分是天意，是上天对自己上辈子所受情伤的最好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