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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继承者们·红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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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叹回来的消息很快传遍帝国高等学校,这个新学期堪称“鸡飞狗跳”。
李宝娜忙着与刘莱茜“厮杀”。一个担心初恋男友金叹因爱生恨,会对现任男友尹灿荣打击报复。一个身为名正言顺的未婚妻,尝尽尴尬。
刘莱茜根本不晓得金叹已经回国,联系他也无果。但所有遇到她的人,都会问问金叹的消息。
“金叹回来的事,是真的吗?”崔英道挡在走廊问。
刘莱茜抬高音量:“为什么都跑来问我。烦死人了。
崔英道一眼就看出她所要掩藏的实情:“看来我家妹妹也不知道啊,所以才会觉得烦。”
刘莱茜冷笑:“怎么,你害怕他抢了你的位子吗?”
“我是很想见他,就怕见不着啊,怕我的朋友会躲着我。”
两人正在言语上针锋相对,刘莱茜的电话响了。是金叹来电,但他仅仅是知会一声“我回韩国了。如果你是想要确认这件事,现在已经确认好了”,便挂了。
刘莱茜却还要硬撑。
“几点?知道了,一会儿见。”她演着,转而扬着脸对崔英道说,“放学后我要去见他,有什么要我转达的话吗。”
崔英道却是十分了然:“我看你见不了他吧。”
何似闻言叹气。
她原以为隔了几排柜子,又是人来人往,不会被察觉。但她遇上的,是生性敏感的刘莱茜和崔英道,且两人耳力都极好。
“姜艺率。”刘莱茜昂着头走过来,神色复杂,冷冰冰地扔下一句话:“管好你自己,不要关心别人的未婚夫。”
“欸?好。”
何似想说却不便说的是,刘莱茜,你其实不必这样逞强。又何苦要与全世界为敌。
“喂!”一个低沉的声音落在何似的头上,崔英道的神情也是高深莫测:“你怎么会知道金叹回国?”
“……经过理事长办公室时听到的。”何似已备好说辞。
崔英道嗤笑:“你还真喜欢偷听。”
何似撇撇嘴:“偷听也比直接挑明别人的难堪要好。”
“啧,你就这样在背后诋毁我们的帕里斯吗?”
帕里斯说的是刘莱茜。移花接木,转移尴尬,是崔英道一贯擅长的。
何似不动声色地距离崔英道远了一些,才不紧不慢地说:“不是有句俗语,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崔英道一怔,复又眯起眼睛:“那还真是期待我的家人呢。”
“你不去金叹家看看吗?”何似趁机建议。
崔英道瞬间黑面,种种不愉快的记忆又涌上他的心头。
何似也有私心。由于自己的出现,搅乱了崔英道与车恩尚的交集。她想,如果崔英道能去平仓洞的那间便利店吃一碗泡面,也许还来得及与车恩尚相遇,心生怜惜,然后把剧情扳回正轨。
然而,平凡的车恩尚,到底被编剧赋予了什么样的魔力呢?
坐在MANGOSIX店里,何似藏在一本书后悄悄打量着站在收银台后的少女,收录她的一颦一笑。
看她偷偷掏出手机,笑容闪过。看她接了一个电话,又惊又喜。
看她绷着脸冲出收银台,跟一个英俊少年争夺一部手机,又被他巧妙地要到电话号码。
那少年,不久前才用公式化口吻联络过未婚妻,却在捉弄其他女孩时那般鲜活。
——前后判若两人,只因他是负心人?
何似想得有些入神。金叹注意到她时,眼神却格外锐利。
他走过来,手指敲了敲桌子:“喂,你认识我吧。”
“哎?”
金叹示意何似外套上的校徽:“你也是帝国高的学生。”
何似故作茫然状。
“看来是暴发户?”金叹嘟囔道。
身穿咖啡色围裙的车恩尚走了过来,看向何似的眼神里透着几分艳羡。帝国高,那个只要说出校名就足以证明一切的殿堂。
三人正在相望,何似突然感受到远处有什么一闪而过。她才要看个分明,却在面对高大的金叹时怔住了,随即脸上晕出可疑的喜色。
车恩尚的心里却像被投下一枚石子。
而金叹对于来自异性的炽热眼神,早已见怪不怪。
只是……还没有容他抒情,女方就欢快地尥蹶子跑掉,又是什么套路?
帝国高的广播室。
李孝信正在伏案勾画,听见细碎的脚步声在门外徘徊,他抬起头,听得“吱呀”一声,蓦然见到门缝里探出小半张人脸。脸色极白,嵌着一颗乌溜溜的眼,目光炽热,任谁见了也要被吓一跳。
“前辈。”何似有些歉然地看着捂住心脏的李孝信。
两人大眼瞪小眼,还是李孝信善解人意,开口询问:“你是来找宝娜吗?”
何似僵硬地点头。
“她还没来。”李孝信看着女孩站在门口,和颜悦色地相邀:“你进来等她吧。”
何似乖觉地进了门,手脚依然不知该往哪里摆放。
李孝信有些无奈。他又不是这个学校里的撒旦,哪里就这么凶神恶煞。
广播室的隔音效果本就极好,门一关,就此隔开外边世界。两人一站一坐,互不相干,只有笔尖落在纸上的“沙沙”声作伴。
何似看得入迷。少年斯文,手指骨节好似秀美的玉竹。
“姜艺率同学,你想来应聘PD吗?”
“欸?”
李孝信展开他一直在勾勒的纸板,上面写着“招募PD”。
何似赶忙点头,全然不管PD是什么。
李孝信半信半疑,还是把她的名字记录在册,约好了面试时间。何似搜肠刮肚,总算又翻出一个话题。
“前辈与金叹很熟悉吧。”
“你想知道阿叹的事?”李孝信浮现出一丝笑容。他等待许久的热闹就要来了,来点缀他即将收尾的青春岁月。
“欸?也不是,该怎么说呢。”何似冒出细密的汗。
李孝信无心追究内因,兀自说道:“其实与阿叹最熟悉的是崔英道。”
“他们的关系似乎并不太好。”
何似把方才在楼道的一幕说与李孝信。
说到刘莱茜的名字,被誉为最公平的绅士,眉宇间平添一抹凝重。
李孝信想得出神,顺手从兜里掏出一管浓缩液,呷住包装纸。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看向何似,恰把她那一脸雀跃模样看个正着。
但对李孝信来说,接连两次被异性后辈撞见自己的“虚弱”,并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他摇了摇那袋红参精,苦笑着解释:“等你到了我这个时候,也会需要的。”
“好吃吗?”
“欸?”李孝信始料未及。
何似心里比较,迅速地在扮演“贪嘴”与“娇弱”之间选择了后者。她捧着心口,期期艾艾地说:“……前辈,我最近也需要补补。”
那画面实在是一言难尽。李孝信笑意更深,送出一包,省得再看拙劣的演技。
两人相对而坐,各自叼着一袋红参精。红参就是熟制的人参。
检察官家为爱子准备的货色当然真材实料。一口咽下,何似的脸色比方才还要苍白几分。
李孝信给了一个理解的眼神:“刚开始也许不太习惯。”
何似报以同情。
李宝娜推门而入,莫名其妙地打量着在她印象里没什么交集的两人。何似自觉没了赖在广播室的理由,磨磨蹭蹭地起身。
李孝信优雅一笑:“姜艺率同学,欢迎你报考PD。”
“什么?”李宝娜讶异极了。
李孝信越过宝娜的视线,淡淡地说:
“我想,PD比演员更适合你。”
何似一头黑线。好了,她知道自己演技有多差。
何似走到校园僻静处,盘腿坐在长椅上,认命一般灌下红参精,脸皱得好比老参。
当金叹的头顶上显示出“红参”两字,她毫不犹豫就想到了李孝信。不过,死乞白赖地讨到原装同款好像也没起什么作用。下一道菜,还是不知来处。
啊!啊!啊——
一连串的咆哮声打断何似的沉思。她循声看去,一个男学生双拳紧握、双目赤红,在灌木丛的掩映下仰天怒骂。
“崔英道,你去死。你们都去死!你不得好死!”
男孩肆意发泄着,用恶毒的言语扎向他所忌恨的靶子。他的额间青筋毕现,婴儿肥未褪的面庞已然扭曲。然后他手扶膝盖,大口大口地吐气,仿佛要吐尽胸腔里的愤懑。
须臾过后,他看看手表,掸掸衣角,扬手戴上黑框眼镜,重新换上一张静默的脸。
只是难以为继。乍见灌木丛另一侧的何似,他的镇静,分崩离析。
“姜艺率!”他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何似揉着眉心。这一回,她真的不是有意偷听。
她又脱口而出:“文俊永,你的演技不错。”
迎着男孩尖锐的眼神,何似佯装若无其事,准备离去。
“你要去告密吗?”
何似被迫停住。男孩笑得既猖狂又凄冷:“你去告诉崔英道吧。反正你们这些人,从来都要把我们踩在脚下。”
何似转过身说:“你想多了。”
她不想无端被别人猜忌,却一语戳疼文俊永的伤疤。
“难道不是吗。你们生来就站在阶层金字塔的顶端,而我们就活该被压在塔底。可是,凭什么!”文俊永的胸膛激烈起伏,仿佛有一头名为“不甘”的兽要狂奔而出。
凭投胎这项技术。何似心里回答。
敬因果,奉轮回,祖上数代为庖厨,才为子孙拼得一份拜在天厨门下的基业。
“凭什么!”文俊永像是走入漩涡的困兽,“人生而平等,你们这种人与我们又有什么差别。不,你们还不如我们!你们才是渣滓!”
何似怕他走了极端,也不耐烦听他啰里啰嗦,瞥见攥在手上的管状包装。
“这是红参精。”她晃了晃,“如果换成红萝卜精,你还会喝吗?”
正在激昂陈辞的文俊永,就像被一刀切断。
“萝卜俗名‘小人参’。但你会喝六年制的萝卜浓缩液吗?”
文俊永沉默半晌,才跟上对方的思维,自嘲道:“你是想说,萝卜和人参都没有平等,何况我们和你们。”
“你又想多了。”何似顺手把红参精丢入垃圾桶,拍了拍手,“我是想说,萝卜不适合浓缩,但适合煲汤。”
文俊永不明就里。
何似耸了耸肩,她要赶回家去煲一锅汤。
秋分过后,还有什么比一锅青红萝卜猪腱汤更适宜养气润燥,刚好调理一夏的损耗。
这汤又被视作粤人煲汤的基本型,将其中食材灵活替换,还可以变化出无穷滋味,岂不比一锅单调的海带汤要有趣得多。
算一算,车恩尚即将入学。也该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