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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关于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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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之后白苍厝如何与禹以墨闹了矛盾,细想来从嘉禾一路北上至郅丞这段时光竟是除开在禹山里过得最真实却也惬意的时候。
禹山固然好,什么也不用想,平日里练字习武,教导师弟们读书认字,一天就这样过去了,但是于白苍厝来说就好似一场镜花水月,只要一碰,这样的美好就会在顷刻间灰飞烟灭,除了每到一段时间就会发作的病症让他认识到这一切的真实之外,在禹山里他竟是感觉到了一种不切实际,他感激于禹玄息在那个时候把自己带回了禹山治病,但是这一切对他来说终归没有那脚踏实地之感。
当白苍厝下山再度踏上大庆这片土地的时候,他竟是如释负重。
总算是从云端,踩在了地上。
所以跟禹以墨出来兜兜转转采药,偶尔遇上点麻烦,无聊是在大街小巷的人流里闲逛,在酒楼里探听消息,江湖的琐碎之事让他才有了一种回归现实的感觉。
就算他有事情需要去做,跟禹以墨在一起的这段时间,他竟也像是在禹山那般不必忧心尔虞我诈不必苦苦思索勾心斗角。
最是轻松。
可是白苍厝终究心底有个疙瘩。
禹以墨挑明了关系说明了心意,二人相处不再如从前那般自然,但是白苍厝心里在想什么需要什么,禹以墨总是会在第一时间为他打理好一切。
以前怎么没有发现呢?
白苍厝不明白。
是因为禹以墨这十几年来对他的好太自然,所以做什么都理所当然,他才没有很快察觉到吗?
人一旦发现另一个人别有用心,那么他无论做什么,在这个人看来都是抱有目的的,就像白苍厝看禹以墨。
可是白苍厝挑不出任何的毛病来。
他没办法斥责禹以墨不顾纲常伦理,因为禹以墨这个人本身就视其如粪土,而且禹以墨从来都不强迫他回应什么,只要是他不愿意的事情,禹以墨都会停下来不再去碰。
“可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
那天他挑明这层窗户纸后禹以墨脸上那他无法形容的表情历历在目。
有点怅然所失,又有点悠远的无奈,更多是对他的妥协,并且甘之如饴的欣悦。
这让白苍厝无从下手疏远他。
禹以墨对他太好。
让他觉得他对禹以墨说怎么都是有愧的,包括拒绝他对他的好。
他觉得自己身处一张被精心编制的网里,无所遁形,无从逃脱。
殊不知,禹以墨要的就是白苍厝的无从逃避。
他深知小白通透的个性,他虽然看上去冷冰冰的不通世故,但是他比谁都能够把问题看得分明,而且小白的个性,一码事归一码事,他就是看准了小白这样的个性,才能在大胆表明心迹之后还能如此接近他。
禹以墨看着手里的紫檀木盒,神色莫名。
里面装着的正是夜霜草。
这株夜霜草可以说是小白需要的几味药草里比较容易拿到的。
不过饶是这样也废了禹以墨不少的功夫。
毕竟不夜周山的凶险在青州这一代非常出名,而且名副其实。
因为青州天气好,采到了夜霜草之后,禹以墨写信给了自己的师父,并且找了一家信誉非常不错的镖局雇人护送至梧城,据说小五已经在梧城自己开了家酒馆,生意还算不错,起码有了起色,可以寄到那里去,然后带着小白在嘉禾转悠。
嘉禾城外是大片大片浅绿色的水田,除了不夜周山之外,基本上看不见什么高山,一眼望去都是远处高高低低的丘陵,还能看见城郊外的驿站。
嘉禾这片土地肥沃,非常适合种植水稻,此时过了耕种的季节,水稻抽苗生长,一片郁郁葱葱,浅黄色的稻草人上绑着灰白色的布料,驱赶着鸟,更远处凝神细听似乎还能听见渔娘质朴悠远的渔歌。
“小白,你想在这里生活吗?”
禹以墨在城楼上忽然问了白苍厝这么一句话。
“盘一处小院子,平日里没事出来晒太阳,夏至还能去柳城看十里荷花。”
白苍厝没说话。
半晌,白苍厝的声音轻的一阵风就能卷走。
“若真能如此,就好了。”
禹以墨听罢,心中忽然生出些许细细密密疼来。
他悄悄探出手,试探性地握住了白苍厝垂在一侧的微凉的手。
白苍厝一动不动,像是默许了一般。
禹以墨一声低叹,随即握紧了他的手,将自己手掌的温度度给他的小白。
“小白,一切都会好的。”
在禹以墨看不到的地方,白苍厝眼睫狠狠一颤,终是归于沉寂。
不知道在城墙头上看了多久的风景,直到云徽前来喊人,白苍厝挣开了禹以墨的手,先一步下了城楼。
此时云徽已经上来了,他见禹以墨还在那儿杵着,便道:“人家都下去了,你不赶紧跟着?”
当他瞥见禹以墨的神色的时候,再多调侃的话都被心惊胆战地咽回了肚子里。
“怎么了这是?小两口闹矛盾了?又被拒绝了?”
云徽顶着压力问。
禹以墨从自己的手上回神,眯着眼睛看着嘉禾城内的繁荣:“没什么。”
云徽切了一声:“看你这表情一点也不像没什么的样子。”
说完禹以墨,云徽又不甘寂寞地开始把话题往白苍厝身上引:“我说你这个小师弟也是不简单呢,有暗疾暂且不说,你那师父估计是为了压制他体内已经成顽疾无法根除的热毒,所以才让他学了阴寒之气甚重的九霜剑意,只是终究不是上上之选,热毒和寒气两相碰撞相互压制,旧疾不去,反而随着他功力日益提高而愈加严重,他就算有再高的武学修为,恐怕也是后继无力,一旦用久了就会内力滞涩牵扯旧伤,恶性循环啊。”
禹以墨连眼皮都没抬:“这不是再给他找药么。”
“那也不过只能减轻这种症状罢了。真是可惜。”
“那热毒真的没办法祛除?”
“我又不是医生,我是专门给人下毒的。”
顿了一下,云徽肃然,同禹以墨道:“还有一点我要提醒你,他……”
“我知道。”禹以墨的眼睛里翻涌着黑色的雾气,看得云徽心下又是一惊。
“我一直都知道。我只是想着……”
最后的话,禹以墨也没有说,他起身几个起跃,人已经在数尺开外。
云徽撇嘴。
“揣着明白当糊涂啊。”
他眯了眯眼睛。
反正挺有意思的不是吗?
也不枉他一路跟着看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