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瘿供春》藏器

8、心疼是后来

　　（八）
　　老者讲到这里，夕阳西落，一抹残红分外妖娆，整个茶店笼罩在一片静霾里。弓莼握着手中的雪芽，茶冷香遗逝。她添了些碳料，水炉才重新发出滋滋的燃烧声。
　　“后来呢？”
　　老者看了一眼弓莼，悄然叹息，他用手拭拭眼角的浑浊继续道：“后来……如果能没有后来就好了……”
　　“什么要没有后来就好啊……我不懂……”
　　“冤孽。都是冤孽。”
　　“冤孽？”弓莼感到内心膨胀的好奇欲正将老人拉回他不肯回忆的往事。
　　“制作供春的先人去世多年，后人一直紧遵他的遗言，一不制供春，二不与银姓氏的人来往，日子果然过的相安无事。直到我弟弟喜欢上一位姓银的女子……”
　　“女子是银家后人？”弓莼觉得世界上的事太出神入化，真难以置信。
　　“不知道。起初我们也不知道那女子是不是银家的后人，只是按照祖训阻止他们来往，却没想到弟弟是个为情可死的人，他死活不相信他喜的女子会与银家有什么关联。到了谈论婚嫁的时刻，我们为了不枉祖训，背着弟弟去查了女子的家谱，谁成想，竟真的不是冤家不聚头啊。痛定思痛，我们在婚期前一个月将弟弟运送外地亲戚家中，派家族兄弟将他严管，一边我们与那女子讲弟弟另择新妇，请她断了念头，不要纠缠！”
　　尽管弓莼感觉出老者不愿提级这段往事，她还是忍不住问：“那他们以后真的没了来往？”
　　“解铃还需系铃人哪。岁月悠悠，转眼十几年过去，弟弟也似乎认命，不再提这桩憾事，听说那女子回去之后大病一场，刚刚病愈便嫁了人家。为什么说是冤孽呢？冤孽就是他们不该再次遇上。”
　　“他们又见面了吗？”听到这里，面容不动声色弓莼内心却十分欢喜，暗地思忖，悱恻的爱情故事应该有聚头的机会。
　　“这次见面把他们都毁了。女子嫁做人妇的第十一个年头，弟弟终于也携带家眷从外地回来，这也是他被我们送走后第一次故地重返。他们在你刚才走过的那条街巷相遇，一切旧情往昔凹凸显现，他们再度不可控制，这便是冤孽的真正开始。他们不惜背叛家族与妻子丈夫也要在一起，尤其女子告诉我弟弟她已有了他的骨肉，弟弟更加不顾一切要与妻子断绝，可令他两难的是家中妻子同样有了他的子嗣。弟弟犹豫不决时，银家女子突然告诉我弟弟她不过是为了报复他当年不辞而别的遗弃，根本已不再爱他。此事仿佛忽然完结，银家女子三个月后产下一子。弟弟明知自己添了麟儿却无法前往探望，百般煎熬终于让他有机会找人托带口讯给银家女子，他希望能见孩子一面了以挂念。谁知银家女子斩钉截铁的告诉来人，说就说是她的意思，她和他此生恩断意绝，就是要他的孩子永远冠别人的姓，她要借孩子永远惩罚他。”
　　“为什么这样？故事为什么要这样？”
　　“因为弟弟的妻子曾悄悄的找过银家女子跪地哀求。”唉，老者谈到此处的叹息声游荡在廊壁间，廊壁上陈列的茗壶也哀伤缄默。
　　敏锐如弓莼，她虽已觉察故事令人悲伤的结局，却还想知道，知道那最后的结果：“他最后知道吗？”
　　“正因为他知道了结果，知道了自己最爱的女人一直都爱他，为了保全他与他的家人，不惜苦楚了自己。所以，他才疯了……”
　　“什么？疯了……他……怎么疯了。”这个结果太令弓莼意外，她几乎从座位上跳起来。
　　“知道真相前，弟弟被带话人带回来的消息冲昏了头脑，他放了把火，烧死了银家女人和孩子，他也准备一起被烧死，不想被人救下偷生。面对如此惨烈情景，弟媳妇终于不忍背负良心谴责，告诉大家真相。可惜从那天开始，弟弟就疯了……”
　　老者说令他弟弟疯癫不忘的女子叫做银碧竹。银碧竹！？妈妈。弓莼眼前一黑不醒人世，心脏，生生撕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