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玉清》春酒绿

4、第四章

　　桂茱心中满是不痛快，想着今日陪钟瑶逛这么久，就是为了能和钟闻清说上几句话，结果这都能被桂玉撞上。

　　钟瑶一脸古怪的看着她们，桂茱小声对她说了一句：“陈老师是我姐。”想了一下，又添一句：“别到处与人说。”钟瑶愣住了，脸上尽是吃惊，“陈老师是你家姐！”见桂玉也没否认，心中才真的确信。

　　桂茱见桂玉还在等她，只能和钟瑶道别，转头又满是羞色，与闻清道别，却见钟闻清也是满脸呆愣，应也没应一声，心中还在道疑，桂玉就道：“今日麻烦两位了，我先带小妹回家。”又对闻清感激的笑了一笑，就带着桂茱走了。

　　闻清这才回神，一对人影已是走开了，钟瑶还在惊叹：“居然是姐妹，我就说为什么陈老师怎么年轻，哥，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我们学校那个教历史的先生，就是她，很年轻吧，看着与我们差不多大呢…”闻清看着那方向，良久无言。

　　年三十那天，桂玉同李姑在做角仔，李姑把做好的角仔放到锅里炸到金黄酥脆，圆滚滚的又小巧，似只只荷包仔，惹人馋涎欲滴，做好了一锅，盛放出来，拿去拜神。剩下的交给丫头去做。

　　在外头，城叔已贴好了春联横幅。这是桂玉隔了几年在西关过年，陪着老太聊会天，又去厨房看李姑她们忙活，想要帮手准备年夜饭，又被李姑赶了出来，硬是不让她进去，惊她弄脏衣服。

　　终于到了夜晚，下人们早退下了，一家人坐在一起，先说了贺年的喜庆话，老太太开话了，才动筷用那丰盛的饭菜。

　　吃完饭，阿太去念佛，女仔早早回到房里休息，一到交子，西关巷里噼里啪啦的炮竹声相继响起，吵得睡也睡不下，桂玉在睡梦中睁开眼，迎来新的一年。

　　年初一，桂玉大清早就起身，穿上新定制的旗装，披一件红袄织衫，去给阿太和陈父磕头，恭祝他们新年安康，阿太笑眯眯的塞了个大红包给桂玉，祝她年年顺康，又在陈父那拿了另一封的大红包，向两位姨太拜年后，拿着兜到的利是到大门去看舞狮，在大门上挂棵生菜，放副梯子，只让那狮子来取，寓意财源滚滚，偏那舞狮吃棵生菜也要花样百出，做出各种姿态，惹得桂玉笑靥尽展。

　　看完舞狮，桂玉就赶去爱群大厦，看见外头停着几辆军用汽车，没太留意，一进去，就见曼丽坐在一间包厢里等她，笑眯眯的进去跟她贺年就就坐，曼丽也笑着从包里封了个红包给桂玉，桂玉满是惊讶的道：“校长结婚了？”曼丽不好意思答道：“可不是吗，快四十了怎么不结婚，孩子都有俩了。”

　　桂玉笑着说：“真看不出来，我还以为您只比我大几岁，怎么不回家过年？”
　　曼丽笑开了颜：“这话把我哄得，我哪像你们这些小姑娘，青春正茂，如今工作忙，往年都在南京过，今年在广东也不是一样过。在外面不用这么见外，就喊我曼姨”
　　桂玉哎了声：“那阿玉要多谢曼姨的红包。”
　　两人谈了一会，曼丽对桂玉说：“还差个做东没到呢。”
　　桂玉奇道：“不是曼姨做东吗？”
　　曼丽对桂玉眨眨眼：“正要介绍你们认识呢，瞧，这不就来了。”说话间，餐桌旁就多了个人，桂玉抬头，钟闻清笑着对桂玉伸手：“陈小姐，你好。”
　　桂玉愣了一下，站起身，握住面前的手：“又见面了，钟先生。”
　　。钟闻清另一只手拿出一支花，放在桂玉跟他握过的手上，微微鞠了一躬，道：“幸会。”桂玉说一声谢谢，笑着坐下，钟闻清拿出另一只花送给曼丽，笑着说：“献给这位美丽的女士。”
　　曼丽笑开了脸，只道：“原来早就认识了，还想介绍你们认识，我说我这个侄子怎么就愿意陪我出来吃饭，还说要做东。”
　　桂玉说：“偶然见过两次，我还不知道钟先生与曼姨是姑侄。”
　　曼丽开始控诉道：“我这个侄儿打小就养在广东，大了一点又送去国外读书，多年没见，一回来就满口洋礼，那些小玩意拿来对付一下女孩子就好，他倒好，拿这些来对付我。”
　　闻清坐在一旁静听，笑着也不说话，给曼丽夹了些菜，续了茶，又替桂玉点了甜点，桂玉说声谢谢，尝了几口，闻清又同她说了些国外求学的趣事，看过的著作话剧，桂玉也有自己的见解，两人渐渐有了共同话题。

　　饭点已过，三人也准备离开，闻清说要送桂玉，桂玉婉拒：“不麻烦钟生了，这离家也近，我自己走回去。”
　　钟闻清说：“陈小姐不必见外，以后可以直呼闻清的名字，小姐一人回家也是不方便，我送小姐。”
　　曼丽笑称：“平日可没见你对我这么殷勤过，桂玉，就让他送你回去吧。”桂玉执意不必，叫闻清先送曼丽，自己还打算独自逛逛。闻清不勉强，桂玉与他们告别后，也起身要离开，方才客气一番，东西也没怎么吃，只吃了几口甜品填肚，打算回家再食饱肚子。
　　坐的久，站起身来只眼花，身旁有人扶了一把，桂玉抬头望去，看见钟闻清满带笑意的脸，桂玉讶然，“你怎么回来了？”他清秀的眉皱了皱，作出疑惑的表情：“小姐可知醉翁之意不在酒？景未看完，怎么舍得喝完酒？”桂玉笑了笑，静立在一旁，钟闻清见桂玉含笑晏晏立在一旁，心里满足不已，恨不得花一辈子的时间来哄她笑，周幽戏火，未尝不雅。
　　闻清拿起桂玉的提袋与花，带她从包厢来到了二楼饭店包间，替她移开椅子，示意她坐下，对桂玉道：“方才是饭前点，如今才是正餐。”桂玉一看桌面，地道的岭南美食，白切鸡，叉烧烧鸭，白油菜心，清蒸鱼……桂玉犯了难，问道：“这些吃得完吗？这样多，也怕浪费。”钟闻清大概没想这些，只能挽起袖子，夹了块白切鸡，放入碗中，说道：“如今我也饿了，你只管吃，剩下的我都能吃完。”说着便夹了几块肉和菜放进，嘀咕了一句：“这么这么淡味。”桂玉忍不住笑了声，问道：“你来广州这么久，没吃过粤菜？”闻清笑道：“先前在国外每日都是面包奶酪牛肉，一回国总想着吃家乡菜，结果一吃家里厨师做的南京菜，便离不开，之前尝过的未尝不是岭南菜里的零星，总觉太甜，今日一吃又觉太淡。”“一甜一淡，你这就算是精括了粤菜？”桂玉追问，

　　“individual opinion.”(个人臆断)。

　　最后两人实在是吃不完，离开了饭馆，闻清却开车带桂玉逛遍西关周围，才把她送回陈宅。进夜，桂华来到桂玉房内，二人谈了会天。桂华静默了一会，只道：“大姐，你可了解为何桂茱为何一定要进学校，一定要去那舞会，如今她日日都去向老太请安，你回来之前，未曾见她这样积极过。”桂玉垂眼，淡道：“都是一家人。”桂华听后，也不再说什么。
　　顺手抽过一份月报，放在膝上展开，恰恰最后一行印进眼帘：
　　“有情不尽，轮回不尽。
　　轮回不尽，济度不尽。
　　济度不尽，乐土乃能显现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