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日再听曲》空弦杳然

3、第三章

　　回廊垂月，罗幕微寒。灯影幢幢之中一人独坐画堂，手里奏一把胡琴，如泣如诉，让人在心里不禁泛起一片苍凉。
　　“世人听月桥的琴，就没有不黯然泪下的。听君一曲，人间无数，看来作为天下乐派之宗的月桥果真名不虚传。”门外传来赞美之声，想是有客此夜踏月而来。
　　“非杜某自负，若论这琴技，恐怕天下还没有能与在下相争的。”杜月桥久负盛名，眉梢都写满了骄傲。
　　“哈哈哈，月桥才华绝世，名满江南已久，这第一乐师的称号自然非你莫属。”
　　“杨兄此言差矣。”杜月桥笑着摇头，“恐怕你我二人可都得败给后起之秀了。”
　　“呵呵……”
　　杨画屏望着杜月桥倨傲的侧脸“这次杜夫人，可有同行？”
　　杜月桥转过头，勾起嘴角笑得轻慢，眼里倒映着烛火，还算清秀的脸此刻看起来竟蔓延出三分妖娆。杨画屏贴近了他“来或不来，都没有关系。”
　　杜月桥拿开了杨画屏放在他肩上的手，“杨兄这话，杜某可有些听不懂。”
　　杨画屏也笑了，不过笑起来有些狰狞，“此时不懂没关系，总有一天你会懂的。”
　　“世人都只道江北杨画屏是看破红尘的沧桑琴师，却不知还有这般面目。”
　　“呵呵，鄙人向来行事坦荡，不怕人诟病。而且与我联手演这场戏，其中益处想必你是知道的。”
　　“我若不知，还会在深夜让人传话邀你听琴吗？”
　　“杜公子冰雪聪明自然不说就懂，你我二人的风月雅谈恐怕明日就能传遍汴京城了。”
　　杨画屏突然放慢了语调看向杜月桥“不过委屈了杜公子一生唾弃男风，却也一夕为了名利改变心志。”
　　“人都是会变的，哪有能一直坚持下来的东西呢。过去的我说过的话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已经没有了意义。”
　　“是吗？”杨画屏露出奇怪的表情，在深夜里看起来有些让人心惊肉跳，“是因为‘过去’的你已经死了，死人说的话都是没用的，对吧？杜公子。”
　　杜月桥眉心一颤，“杨公子想说什么？”
　　杨画屏靠近一步，侧头在杜月桥耳边说了一句话，声音细不可闻。

　　杨画屏翌日清晨才从杜月桥住的墨莨苑出来，这时门口已经聚集了很多等待杜月桥的听客，大多数是一些迷恋杜乐师的姑娘小姐。看到杨画屏时人群开始沸腾了。温和地打了招呼之后杨画屏淡然穿过人群离去，留下身后激动得几乎要晕厥的姑娘们。
　　“天啊，我要站杨桥了！谁也别想拆！”
　　“两人简直绝配！”
　　“对啊对啊！玉人一双呢！”
　　“为什么我觉得是桥杨？”
　　“杨桥！就是杨桥！”
　　“桥杨！杜公子虽然瘦弱一点但是很霸气啊！”
　　“我不管！必须杨桥！”
　　……
　　旁边也有为数不多的公子哥很不理解这些姑娘的话“哎哎……你们在说什么跟什么呢！明明是两个大男人……”
　　杨画屏有些想笑，他也曾醉过沙场，曾为一人寻遍江湖，曾遁入空门守青灯古佛……而此刻……
　　也罢，虽然知道以前的杜月桥确实已经死了，那以前杨画屏又何尝不是已经死去，两年前就在孤舟上死去沉于寒江底了。

　　上午是安承街最热闹的时候，因为大多是民居，一天生活的开始就是卖菜商贩的吆喝声。不像烟柳巷陌或者繁华的商业区晚上最热闹，通宵达旦的箫鼓笙歌。曲流觞选择住在这里，而不是和大多数乐师一样住在瓦肆歌栏集聚的灯罗街，只是有自己的坚持。之前也有很多乐师邀请他一起过去，都被婉言谢绝。曲流觞没有想到，自己的这些“一意孤行”，变成了别人说自己清高孤僻、目中无人的理由。

　　这时琴童进来通报“堂主，张知予张乐师前来拜访。”
　　曲流觞定了定神，觉得名字似乎有些耳熟，却想不起来是在哪儿见过，不过突然有人来拜访自己真有点惊讶，“快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