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里香》卓点

3、第三章：褐色掌印

　　车轮与铁轨碰撞时发出的扎扎声与车厢内嘈杂的人声猛烈的交织在一起，像是都想要盖过对方，车厢内的人语声也在猛烈的碰撞，像似想要盖过彼此。
　　列车开始减速，城市的繁华进入云朵的视线，虽然是漠北高原，却也有琼楼玉宇，虽然地广人稀，却也有琼楼玉宇。
　　铁轨渐渐增多，密密麻麻的亦如人群蜂乱的十字路口，列车在微微发颤中慢慢悠悠停稳脚步，站台上每隔几米站着一位身着制服的列车员。
　　乘客一个接着一个从车内迈到车外，有的抱着婴儿，有的拉着皮箱，有的提着塑料桶，有的扛着行礼，有的衣衫褴褛，有的衣着靓丽。
　　一袭粉白色连衣裙的云朵提着皮箱迈出车门，下车之后她先左右望了望，然后迈出步伐尾随人群朝着出站口迈去。
　　灰蒙蒙的天空下，出站口处挤着十几个接站人员，其中有一个中等身材体态丰满的女人一边捂着左盼脸颊，一边朝着出站人群急切的瞭望着，这个人便是云杉（云朵的姐姐），云朵与云杉第一眼便看到了彼此。
　　“云朵？”云杉一手捂着左盼脸颊，一手冲着云朵挥动着，云朵笑着冲云杉摆了摆手，快步朝云杉走近，可是随着距离的拉近，云杉脸上的淤青越发清晰，云朵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变得僵直。
　　起初她还以为她捂着脸是为了遮挡阳光，没想到......
　　“你的脸？”云朵一脸错愕的问道，云杉像是被电击似的，猛地将脸深深垂下。
　　云朵满目心疼的看着云杉，柔声关切道：“发生了什么事？巴特打的？”
　　云杉一脸委屈，眼泪汪汪的说道：“他想打就打，想骂就骂，根本不需要理由，根本不把女人当回事，根本不把我当回事，所有的事不惧大小全都听他嫂子的，感情和他结婚的是他的嫂子。”
　　云朵错愕的脸渐渐变得阴沉，她抬头默默望着天空，天灰蒙蒙的，风声呼呼作响，云杉多日前在电话中的哭诉声再次浮现在她耳畔：我真恨我自己，恨我当时有眼无珠,恨我当时竟然愚蠢的信了他的鬼话；我更恨他，我以后再也不会叫他一声父亲，他不配。他哭着求我嫁给巴特的时候，告诉我如果我不嫁给巴特，他就会被债主打死。可我哭着参加婚礼的时候，他却笑得合不拢嘴，喝的酩酊大醉，还说什么我的命真好，嫁到了矿区，今后就只有享福了的屁话。真应该让债主打死他，只恨那个时候我太傻，还没有意识到那个是将他死推向我亡的决定。
　　云朵知道她过的肯定不遂心意，但她不知道她竟然过的如此不尽人意。
　　她知道偏远总是会导致落后，可她不管落后不落后，她只要姐姐能够幸福。
　　但是，幸福却真真切切是奢侈品。
　　良久之后，她低头一脸真诚的看着姐姐。
　　“实在不行就离婚吧？”并不完全是因为一时愤怒，气急败坏她才口无遮拦。
　　她知道虽然婚姻事关两个家庭，但真正至关重要的只有夫妻双方，作为局外人，她只能说换做是她，她会如何选择如何处理，但她无权帮别人做决定，更无权让别人必须选择她认为正确的道路。
　　她也知道大多的女人对待爱情的态度，不是刚受委屈就奋起反抗，而是忍无可忍才奋起反抗，她不知道姐姐是如何看待她的婚姻的，她意识到当务之急就是弄清楚这个问题。
　　而此时，云杉正充满狐疑的眼神直勾勾的望着云朵。
　　“如果你嫁了一个这样男人，你是绝对要离婚的，对不对？”
　　“如果你觉得现在留身边是一个最次的男人，离开他，最次的结果也是更上一层楼，不是吗？”云朵拧着眉说道，“作为局外人，我不能让你如何选择，如何处理，但是只要是你深思熟虑的决定，我一定会无条件的支持。”
　　云杉垂下脸，长叹一声。
　　“现在的问题是，我们拿什么还人家的钱？我们拿了人家的钱，人家又不傻子，怎么可能白白放我走？”
　　“将一个人的幸福和五万元划等号，是一件可耻、可悲、愚蠢至极的事情。我虽然现在没钱，但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会成为作家，成为千万富翁，所以在我看来五万元毁掉一个人的人生，是尘世间最不划算的事情之一。我虽然不想跟许天洛有经济往来，但如果五万元真的成为牵绊你幸福的绊脚石，我愿意向他借这笔钱，替你换回自由，换取幸福。”
　　云杉脸上渐渐浮现出祥和，她抬头感激的目光看着云朵，谦和地说道：“我算过了，如果把车和蜜蜂卖了，钱肯定够，可父亲是绝对不会同意这样做的，但是不能因为他不同意这样做，我们就不这样做，不是吗？”
　　云朵平静的脸上渐渐浮现出几分焦虑，她一脸真诚的看着云杉，和声哀求道：“我真的不希望你们和父亲闹僵，我知道很多事情他做的不对，我也知道你们这些年受尽了委屈，可是没有他就没有我们，亲情是无法选择的，亲人是不能抛弃的。”
　　正在此时，一辆出租车停在云朵云杉面前，出租车司机将头伸出窗户。
　　“要车吗？”
　　“去哒晗壕多少钱？”云杉和声问道。
　　“30。”
　　“走吧，”云杉转头看了看云朵，和声说道。
　　出租车司机麻利的下车将云朵的皮箱塞入后备箱中，云朵和云杉上了出租车后，出租车缓缓启动，渐渐驶离火车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