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灯百里》禾复

2、忆往昔

　　【2】
　　白家的餐厅和客厅是连在一块儿的，餐桌正对着的就是电视墙，两厅中间用长沙发隔开，沙发后紧挨着放了个平柜。白妈妈正背对着电视墙而坐，一块人形的灰雾在白妈妈身后时隐时现，隔白妈妈大概一米距离，就像站在沙发上俯视餐厅一样，似乎正艰难地朝着自己走来，速度很慢，但一隐一现间总会前进一点点。

　　白里心跳加速，手心出汗，脸色渐白，她知道这灰雾是“那些东西”，想通知白妈妈赶紧离开座位却突然发不出声音来。这种表现在白妈妈眼里就是被说中心事的恐惧，怒火瞬间高涨。

　　想起当年是为什么要来市里。

　　当时白里又乖巧又懂事，小小年纪爱学习成绩好，小学毕业考了全县第一名。带着红领巾，挺着小胸脯，领着小学校长和市三中老师一路爬坡上坎到家来。庆城市第三中学在整个庆城市排名前十，白里成绩出来后，引来三中老师到村里做工作，让把孩子送过去，学费全免，每年还有奖学金。

　　白家一大家子真真是扬眉吐气，欢天喜地杀鸡宰鱼招待客人，过年酿的酒，新打的米，红的腊肉，黑的菌子，摆了满满一大桌。骄傲又自豪，赚足了看热闹的村里人羡慕嫉妒恨。

　　闺女学杂费不需要家里操心，可是别的生活开销还是不小，总不能让孩子穿着补丁衣服让同学瞧不起，交不到朋友，被人欺负。还担心营养跟不上把身体弄垮了，最怕的就是小姑娘没见识心思单纯被人骗。

　　一家人商量过后，为了孩子上学，白建业下定决心去庆城市里生活，白妈妈心气高，不乐意有什么地方比别人差，有个争气闺女在，这时当然是举双手赞成。

　　老家的房子田地托付给白建军，也就是白大伯，白涛还小托付给爷爷奶奶，等安定下来再接走。背着两床褥子，带着老婆闺女，走出山沟沟，坐马车转火车，一路奔波去市里打拼。

　　刚到市里，白爸爸张大嘴仰头看高楼，头抬抬高解放帽直往下掉。白妈妈扯着男人袖子，四周车水马龙，心里紧张又兴奋，自信能过上好日子。可是白家两口子都是小学肄业家里蹲，一没文化二没技术，只能在建筑工地打零工。两个人整天累得死去活来，生活很困难，吃的是菜市场捡的烂菜叶，住的是塑料布搭的工棚，没两个月就黑瘦得不成人形。

　　还好碰上个不拖欠工资的好包工头，省吃俭用几个月，也能在附近城中村租个小单间。白妈妈聪明有胆量，摸清了庆城市里各大批发市场，毅然拿出积蓄做生意，白爸爸吃苦耐劳跟着老婆东西跑。有时候赶巧，市场里批发衣服称斤卖，夫妻俩也不嫌弃人家厂里清多少年前存货，一包一包往回抗。弄回家里拾掇好，小三轮驮着，附近各个郊区乡镇农村赶集卖。

　　有时候跑远了，天黑都还在路上蹬三轮，累得狠了，想想闺女拿回家的奖状，就又有力气继续奔波。

　　就这样风吹日晒攒积蓄，两年后在城郊买了个破烂二手三间平房，还没住上一年，赶上市政府招商引资卖这片地给人建厂房，补贴了星星小区一套三室两厅，还有点钱把小三轮换成长安面包车，虽然仍是四处奔波做买卖，但生活总算稳定有盼头。

　　理智没控制住动作，抓起筷子朝白里手上敲去，“你真的在耍朋友？！死孩子，你现在耍得出个什么结果！你知不知道前途最重要，不好好读书，就考不上好大学，考不上好大学你就只能像爸妈一样卖苦力，一辈子没有出息，我这么辛苦是为了什么，欠一屁股债都要来城里买房子是为了什么，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我打你个不听话！”

　　白妈妈愤怒极了，说一句抽一筷子，说要打死闺女也不舍得打别的地方，光往手上抽，不一会白里手上一条条红印子肿了起来，看着闺女可怜的小手被抽成这样都没吭声，又心疼起来。生气孩子不听话，又心疼孩子被打重了，又想到自己这么多年一点福没享过，尽吃苦了，没有人体谅自己不说，儿子闺女还一个赛一个不听话，白妈妈心里五味杂成，越想越不是滋味，有点心酸难忍，偏又要在孩子面前绷着，带着鼻音吼：“傻女子！不会学你弟弟一样躲一躲！”

　　在妈妈暴起揍人的时候，那人形灰雾又前进了一点，只是在前进的一瞬像碰到什么无形的东西，突然整个消散了，无声无息，不留痕迹，就像从来没有出来过一样！

作者有话说

　　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