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灯百里》禾复

3、阴阳先生

　　【3】
　　这是怎么回事？

　　白里惊奇，这还是这一年多来第一次出现这样的情况！

　　没想多长时间，被白妈妈终极一吼给弄回神了，所有的痛觉一股脑袭来，白里举着两只爪子跳脚“妈哎，我的亲娘，我可是您亲闺女，您要大义灭亲啊!”白妈妈看着闺女耍宝就放心了，也不心疼被自己打肿的爪子了，现在只剩下生气心酸，带着鼻音威胁“赶紧和你对象分手！小孩子家家懂什么恋爱不恋爱，那都是哄你小姑娘玩，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话音一转：“下回成绩不提高，等着干笋炒肉！”

　　白里莫名其妙：“对象？我和谁谈恋爱啦？妈你都在说些什么！”

　　白妈妈双眼一眯“不要狡辩，你刚才都表现得够明显的了，你妈学历不高，这看人还是有一手。”说着叹了口气，“孩子，听妈的，妈不会害你，你现在是学习的关键时候，不要把心思转到别的上面去，以后上大学了妈绝对不管你”给了个远期信誓旦旦的保证。

　　白里无语凝噎，这都什么事啊，我刚才吓个半死，敢情您老人家就脑补出一段恩爱缠绵，棒打鸳鸯？

　　白里姑娘拍着胸脯跺着脚，指天发誓，绝对没有谈恋爱，也不会在中学期间找对象，学习上会更加努力，争取将前段时间的不良状态改过来，奋起直追，期末一定考个好成绩！

　　不管白里怎么解释，白妈妈是个心志坚定的人，敷衍着相信了，心里却转了几道弯，看我哪天去学校搞个突袭……

　　且不说白妈妈心里活动，白里最近其实都有点习惯了，时不时眼前就跳出来个奇形怪状的东西，雾蒙蒙，一飘一飘，靠近了还带降温、定身、禁言功效，非得等那位仁兄自行离去才解禁。这样的状态持续一年，可以说是身经百战，经验丰富得很。

　　还颇有心给各种不同特征的仁兄起了名字。在学校有“好同桌”，家里的是“贵客”，马路上的“车祸大姐”“思想者”和“凑热闹”，最多的就是烈士陵园的“大英雄”们。

　　一开始害怕得不行，后来也没受到什么实质伤害，最严重的就是影响学习成绩，这也主要拜“好同桌”所赐。

　　今天这出就有点反常了。“贵客”像是被什么东西‘消灭’了一样，遇阳积雪般消散，不是离开，因为白里的不良状态是突然解禁的，但是也再没出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百思不得其解，白里按捺着收拾碗筷，问：“妈，你刚才有什么奇怪的感觉没有？”

　　白妈妈莫名其妙：“什么感觉，被你气得要死的奇怪感觉？！”

　　白里黑线，继续打探道：“比如突然有点降温啊，手脚使唤不灵便那种感觉。”

　　白妈妈翻个白眼，“什么乱七八糟，赶快收拾好厨房。今天你爸去出摊，你和白涛跟着我去给你爷奶买衣服。”

　　注意力转移：“家里就卖衣服还去哪儿买啊？”

　　“马上天就要暖了，羊毛城正在打折促销，给你爷奶买点好的厚毛衣服穿，给你外公也买件羊绒衫，老人家经不得冷。”白妈妈边说边走，去书房揪玩电脑的白涛。

　　白姑娘仍迷惑着，想半天想不出来所以然。速速干完活，穿戴好等着出发。

　　白涛抗议声传来：“我不去，作业还没写完呢~”

　　“回来再写！”白妈妈铿锵有力，“回来我监督你写，我一走你开着电脑还能写作业？！”谁信？！

　　白弟弟反抗无效。

　　一路上蔫头耷脑，踢着石子儿生无可恋。

　　初中二年级的小伙子已经不喜欢和家长在一起了，尤其是和老娘儿们一起行动，担心被同学看到会被笑死，尤其还是去羊毛城那种中年妇女占据的地方。

　　小小少年已经正式开始接触外面的世界，心高得没边，世界上除了兄弟没有什么能被自己看在眼里，最有成就感的事情就是在游戏里独领风骚，带领弟兄们攻城略地，或者在现实里有个恶毒人物（一般是古板严肃的老师被冠以这个角色），自家带头反抗，为广大同学发声呐喊，享受万民敬仰。

　　这才带劲！

　　去什么羊毛城啊……

　　“妈，听说上个星期这里死过人，外公说我八字轻，不能来这种地方，容易被冲撞。”站在鄂尔多斯羊毛城人来人往的大门口，白弟弟想起昨天听来的新闻，机智脱身。

　　杨外公名讳杨道銮，是名阴阳先生。

　　那个年代朝不保夕，襁褓即被丢到山上，山上有座茅草屋，里面供了座花了漆的怒目金刚菩萨。

　　一个老和尚，一身烂粗布僧袍，捡回个奶娃娃当弟子，取名道銮，法号明善，在云台山上念经种地，清心寡欲。

　　山下战火纷飞，偶有逃难的山民上来落脚，带来些许外面的消息。

　　十来岁挥别老和尚，雄心壮志还俗参军打日本。

　　谁知久在山上消息不通，这时已是新中国，城里来的文/革小将正四处破四旧，树新风，逮到个光头小封建关牛棚。

　　思想教育结合劳动改造，没几天成果显著，张口“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是归根结底是你们的”，闭口“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暗地里对自家寺庙地点路径只字不提。

　　白天雄赳赳气昂昂，手执□□跟着“好成分”的同志们东奔西跑，晚上手握佛珠默念佛说阿弥陀佛经。

　　动乱结束已是大小伙，偷偷摸摸上山看师傅，老和尚老迈不堪，双眼浑浊，糊涂耳背，挣扎着种半亩红薯养活自己。

　　遂定居山脚大河村，每日上山送食物听教诲。

　　待老和尚圆寂，念经磕头安葬，锁死大门再没上去。

　　娶了个村里姑娘落户生根，生了五个娃，分到的二亩三分地一年忙到头养不活一家子，翻箱底找出阴阳书四处给人点坟地、算吉凶，赚俩馒头三鸡蛋家来。

　　年岁渐大，在大河村周边乡镇颇有名气，哪家结婚、冥丧、开地基建房上梁都来找，很有些信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