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遗所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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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乞完成了一切。他设计的微级辅助型神经接入机甲得到了尚丘的赞美，甚至于尚丘推开了一切正在研究的课题用了三天将所有修改意见给了寒乞，让他继续改进。寒乞只用了一天，将成果给了尚丘。
“你是个天才，但是现在，天才似乎已经不适合你了。”尚丘阅读完方案，喟叹道，“一个——学者。”
你的天赋，已经是实力了。
“老师，我希望八十天内这个机甲能够投入使用。”
尚丘又浏览一遍方案，不赞同道：“思路非常好，但是不适合大规模投入使用，耗费太大——甚至单机要实现产出，都困难非常，这需要一些匠师。不过我认识可以完成的人都有更加重要的事情处理，短期内不可能有时间。”
“是的老师，”寒乞微微一笑，“可以请你替我批一个条子，使用a级机械制造室吗？”
尚丘忍不住大笑：“是了，这么多天让你沉心理论，我都忘记了你的实践能力。去吧，有任何问题，我给你一个联系方式，你可以找这个老家伙询问——事实上，最好你可以现在就去拜访一下他。”说着尚丘便抽出笔架上一只紫毫，刷刷几笔给了寒乞。
“你拿着条子去，我给你批假了。”尚丘哼着曲，“东西做出来给我看看啊，把把关。”他最后一句话说得似是而非，很显然不是把关的意思。
寒乞自然不无应诺，对着条子匆匆乘坐区间车跑到了机械制造实验室。
一般人是很难以想象，在没有deadline的情况下，寒乞是怎样保持激昂的热情来在八十天，近乎日夜不休完成了他的心血——八十天，一天天建框架，一天天修血肉。在最后的三十天，尚丘因为紧急会议离开了军备一所，并给了留言：“寒小子，是时候放任自己天马行空一次了。”
寒乞对着留言枯坐了一天，将近乎完成的机甲拆除了几大主要部分，跑到了石洛翻出了许多自己当初在石洛做的藏品，有些不适宜保存的他就让管家封了材料给他用低温液氮保温箱送到了制造室。
也许该来一次足够的天马行空。
寒乞将自己十七年以来所有的灵感记录从大脑深处翻出来，手边是整个石洛。他开始真正疯魔起来，他脑中彻底没有了当初的执念，只是迷一般想着那成果，全心在他最热爱的领域，挥洒着天赋。
尚丘回来时看了一眼那机甲，沉默半响，没说话。
在尚丘回来第二天，第一军回驻地休整。
寒乞和尚丘请了半天假，兴冲冲握住手里的空间钮跑去了一军驻地。军队驻地历来是极严的，寒乞报给了身份，也过了八道检查才批准进入，并安排在会客室等待。
曲相到时，进门霎那，一道光晕从他身上如水波划开，又消失。随着那道光，十五个影像记录仪的工作红点便黯淡下去。
再次见到曲相，寒乞只感一日不见三秋隔，偏偏那模样却总在心里。
曲相方下战场，一身凌厉锋锐的战气尚未脱，见了寒乞，却有了半分软化：“何事前来？”
寒乞咳咳两声，想鼓足勇气又半途泄了气，只得胡乱找话题：“你，你这次可顺利？”
“尚可。”
“哦，这样啊……”寒乞拉长了音，大脑飞速转动想找到一个适合的话题，“你今天要不要去我那里吃个饭？”
曲相要开口，耳尖附着的辅助微仪轻轻颤动。
寒乞自然察觉到，知晓只怕他还忙，深深吸了口气假装随意道：“阿歧，我这几天试着做了一个微型机甲——也不算太随意，老师说挺好的……反正，反正我自己也没用，就送给你吧，祝贺你凯旋。”我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寒乞一边说一边在心里哀号，却完全无法将大脑和此刻的语言系统相连接。
他猛地上前两步，一把拉起曲相自然垂在身侧的左手，把紧紧攥着的空间钮塞进他手里，脸通红地跑出去。
他会喜欢吗？
也许吧。
寒乞想着，觉得大脑成了浆糊。他把被子裹在头上，把那扰乱他心思的月光挡在外头。
第二日，寒乞以游魂的状态到达了军备所报道。尚丘疑惑地瞥瞥他，道：“添阳，你师弟这是恋爱了么？”
张添阳瞄了一眼趴在办公桌上一会儿喜逐颜开一会儿愁眉苦脸的人，咬了一口卤肉生煎包，慢悠悠道：“单相思吧。”
尚丘赞同地点头，刚要摸一个卤肉生煎，却被一双筷子打在手背：“老师，师母给你做的健康营养早餐在那里。”
尚丘登时拉下脸，愤愤不平大嚷：“你真是嚣张！这样子连曲小子也管不了你！还好他娶的不是你，不然我真要替他哭一场！”
“他喜欢娶谁娶谁。”张添阳冷笑，“反正师母下了死命令，你一点肉腥都不能沾。”
他们俩拌着嘴，吵吵嚷嚷，没有半丝大学者的风度，突然一旁寒乞插话：“曲帅要结婚了？”
“是啊，怎么了？”
寒乞忙忙摆手：“没事没事，老师，我有急事，很快就回来。”他撂下话就向外跑，像是有凶兽在后追捕。
尚丘突然有种不妙的感觉，却不知从何而来。
寒乞奔跑着，冷静得要命。他只想着，快去拿回机甲，越快越好，最好此刻自己就化成一道飓风，化成声波，化成光芒，化成运斤成风的小偷，窃回自己的礼物。
原来他要结婚了。
寒乞念着，奔跑的步伐却大起来。
他到达了驻军处，联系了曲相，在会客室呆坐。曲相这次迟了十分钟才到，鬓发湿润，呵气微喘。
“你在训练么？”寒乞轻声问，眸子映着曲相如劲竹的身姿。
曲相点头：“何事？”
“我的那个机甲出了些问题，大概要拿回来修理一下再给你。”
曲相眸光深了几分：“好。”他手一翻，那空间纽便出现在他手掌，莹润的黑蓝光泽，反射着幽幽的冷芒。
寒乞缩着手摄回那空间纽，巴巴结结告辞便往门外走。
“寒乞。”曲相突然喊住他。
寒乞愕然回首，湿漉的瞳孔仓皇地将男人措置裕如的面容拓进。他的心颤了颤，眼帘却低了下去。
他听到将军细不可察的轻叹，溃败而逃。
寒乞徘徊在石洛的深林里，脑里反反复复叠着曲相的影，他忆起那声喟叹，就流下泪来，毫无意识，却扑簌簌下落。他翻着初见，览着负行，想那个消失的夜晚，冥顽不灵地放不下。
他这一生第二次，这样不肯离开，却被命运牵离。他曾死死握着那点点冰凉的手，声嘶力竭唤着名姓，不愿离去。他也千百回要将他的爱付与须臾光阴，却苦痛不堪。
他抓不住逝去的人，也握不紧生者的手。
寒乞凝视着手里的空间纽，将那机甲唤出来，机甲紧紧贴合着他的身体，湛蓝的光屏铺开在他眼前。寒乞目光上移，便能见那小小的爱意。
“遗所思——乞者”
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
他念着，是绵长而绝望的不甘，是求而不得的悲论。
第二日，寒乞将修过的机甲放在军部，便离开。他继续和尚丘研学，稳稳地扩展着视野，连接着时代的尖端。他什么时事也不关心，不了解，埋头在科研里，像是作茧的蚕，直到那天接到第二军部下文，指名要他再次制造一支微型机甲。
“为军部衣乐笙少将定制机甲。”文中这样写到。
寒乞缓缓抚过“衣乐笙”三字，那指尖绕出阴霾的饮恨，要将他缚住。
衣乐笙，衣乐笙。
假如她消失了，是不是，他就可以扼住那命运的咽喉？
寒乞浑身颤栗，他恐惧着这样的自己，又不能自抑地畅想未来。他实在想见见心尖尖上的人，他枯寂的十七年来，第一次这样沉沦地爱上一个人。
寒乞下了班，乘车到了曲相的住所，魔怔一般呆立在那里，眼枯干唇焦白。他想，假如阿歧问他来这里做什么，他就解释是讨要那庆贺。他想着能见到魂牵梦绕的人，就欢喜，这些日子迷蒙的枷锁似乎消散在这个空间，终于可以呼吸。
他等在开得烂漫的桂树前，安安静静侯着心上人。当曲相归来时，便见到少年清清淡淡立那里，眉间是氤氲的欢欣。
寒乞在回眸的一刹笑如夏花绚烂：“阿歧！”
曲相偏偏迟疑，太息：“寒乞。”
“我是来问你要那迟来的庆贺的。”寒乞依旧是笑时弦月的眼。
曲相楞了楞，才长舒气：“好。”
寒乞浑然无觉，蹦跳着随曲相进了他屋内，倚在厨房门前瞧着曲相烹饪，口里叽叽喳喳讲着各类漫无边际的话，沉静的屋因他燃起了生机勃勃。
曲相收整了杯盘狼藉，撤了围裙，出厨房，就见寒乞坐在餐桌前，背脊挺得笔直，头却埋得深。
曲相走过去，对坐桌前，终是叹：“对不起，寒乞。”
少年猛地抬头，那枯竭的眼眶里闪着曲相那坚定到残忍的脸，却仍不死心：“我不可以？”
“不可以。”
少年定格在那里，直勾勾望着曲相，连呼吸都停止。直到他无比确信对方的心如磐石，那干旱的眸才被晶莹的水光淹没，他边笑边咳，歇斯底里：“我好喜欢你，喜欢得要命，每天都是。你只喜欢她，只喜欢她，是我可笑，真可笑。”
曲相眉皱起，他就那样凝望着少年哭得撕心裂肺，看着那双总弯的眸簌簌落下滚烫的珠，心下空旷一片。“我并非爱她。”他缓缓说着，“时局如此，二军军心不稳，即将换血。衣乐笙民意不高，当选希望渺茫，而她是二军接下来唯一的选择。”
“所以你就和她在一起？用你的民心助她的前程？这对你不公平。”
“联邦内里腐朽，终要内乱。”曲相沉着眸，“二军必须在我手里。”
“你需知道，个人得失，终究比不过天下苍生。”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遗所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