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子偕行》荒肆虞卿

13、愿望

　　寒乞第二日清晨早早就起了，做了洗漱，将管家挂好在试衣间的衣服穿好，他是研究员，绝大部分时间还是以研究白服或灰服为主，故而也没什么讲究的地方。研究员历来是在研究所吃早餐的，甚至是很多人夜间也都在军备所休息，管家也怕寒乞刚去军备所便特立独行只怕难以融入，便只摆了一杯秋露乳酪给寒乞垫了肚子，便送他去军备所。
　　寒乞寻到了那尚师的办公室，那系统识别了他的胸徽，放了行。他轻轻按门铃，便听里头一个甜滋滋的声音道：“你好，这里是尚丘办公室，请问有什么事吗？”
　　“你好，我是寒乞——”
　　“师弟啊？”那声音不待他说完便打断，“进来吧，刚好老师在吃早餐呢，您和他一起吃好了。”话音刚落，那门便一扇扇开了。
　　寒乞顺着那开的门走去，过了三扇，看到一个扎着高马尾的约二十多岁的女子正等着他，见到他就笑得甜蜜蜜：“师弟啊？我是张添阳，你的师姐，快来，我带你去见老师。你来的可真是早，老师可不喜欢迟到的人。”
　　寒乞清了清嗓子，问：“张师姐好。可以请问一下，老师他有什么喜好或者厌恶的吗？”
　　“这个自然是有的，只是你只要好好地做好自己的事情，不要多管多问，就只会得到他喜欢，你要是总想着他喜欢什么呢，那自然就得不到他的喜欢了。”张添阳笑眯眯的，还是那副自来熟的样子，“你说，守时也算得上是本职工作了吧？”
　　寒乞忙道：“放心吧师姐，我自然是做好自己的事情，绝对不会乱想的。”
　　张添阳笑而不语，推开门，往里头喊：“老师啊，新的小师弟来了，没吃饭呢看着，你和他一块吃不？”
　　寒乞有些惊讶张添阳随性的态度，跟着她进去，就见到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穿着洁净的白研究服正往嘴里死命地塞着一个完整的大包子，还有点噎着的样子，又赶忙端起了一个大搪瓷杯灌了水，才总算顺了气，见他俩到了，便有点虚伪道：“来了啊寒小子？这没吃饭呢？恰好还有两个馒头，你吃吧？”说着遮遮掩掩把嘴边的包子油抹袖子上。
　　张添阳一撇嘴：“老师，你就给师弟吃馒头啊？刚才那个包子好歹给他留下啊。”
　　“这不是不巧我刚好吃了吗。”
　　“我刚才进来你分明还在嚼上个包子。”
　　尚丘瞬间一副义正词严的态度：“他一个小年轻，吃多了肉容易高血压。”
　　“老师你自己都是高血压！我早晚跟师娘讲，让她治治你。”
　　“喏喏，你还是跟着你的师娘吧！”尚丘忿忿斜眼蔑张添阳，又扭过脸和蔼可亲地捏过一只白馒头递给寒乞，“小寒啊，来来来，吃早餐，咱们聊聊天。”
　　“那老师你和师弟聊吧，我出去了。”张添阳说着，又对寒乞道，“小师弟，你别伤心，今天中午我给你带鸡腿吃，早餐先委屈着。”讲完也不等寒乞答话便匆匆带过门走了，留下呆呆坐着的两个。
　　“小寒啊，”尚丘摆出一副笑呵呵的脸，“刚来这里不要拘束啊，现在有什么想法吗？”
　　握着馒头的寒乞想了想，道：“就是我有几个方案——”
　　“这个不急嘛，”尚丘道，“研究什么时候都可以做，但是吃饭的时候，是一定要保证脑袋里只有生活的，不然的话，人的弦绷得太紧，是要断的。”
　　寒乞忙表示受教了，将那大白馒头吃了，才和着尚丘进了研究室。
　　曲相在寒乞进入研究所第二天便因为紧急军情离开，许诺在归来时再补上宴请。寒乞虽说失落，却也送了祝福，安安心心和尚丘研学。
　　做研究时候的尚丘，是非常严肃的样子，甚至可以说，容不得半点错误。他会细致地阅读学生的方案报告，耐心挑出错误，但让他发现低级失误，那么接下来将是雷霆大怒。而他以高瞻远瞩的眼界以及广博的人脉，几乎可以囊括寒乞所有灵感思路的领域。在尚丘的指导带领下，寒乞当真如鱼得水，每天都被刷新了技能点。
　　真是想念你啊，父亲。
　　在偶然的独坐时，少年总要想起当年那只教他点燃酒精灯的粗糙手掌。那时的自己，握不住试管，够不到实验台，却总有人笑着说：“你总会长大的，等你长大了，就能做到了。”
　　是啊，自己长大了，做到了，那人却再也看不到了。
　　寒乞吸了吸鼻子，抛开伤感，逼着自己继续热情万丈投入研究中。
　　“你的这几个方案都是很好的，”尚丘指点着，“只是每个方案真的要算到实践里去，还有很长路要走。你现在对基础知识掌握非常牢固，但是对近年来各种发展的了解太少，这对你继续向上发展有非常大害处。所以我把这几个方案的改进意见以及期望写下来，也按照大概的知识体系给你分了级，你依着我给的方向去学习，等几个方案都做好了，对应几个体系也就了解了，以后还要继续。”
　　寒乞接过尚丘给的方案，突然小小声道：“老师，我想做机甲。”
　　“机甲的知识体系太大，你现在估计做不好，不要好高骛远。”尚丘有些严厉。
　　寒乞踯躅一下，还是鼓起勇气道：“那要了解哪些方面？我了解了就可以吗？”
　　尚丘疑惑地扫了一眼他，才道：“你的这几个方案是主业，不要偏颇，机甲以后会涉及的。”
　　寒乞这一次很执着：“老师，假如我用课余时间把机甲体系补全做出方案，您能替我指导一下吗？”
　　尚丘这次不动声色，慢慢道：“这个自然可以，你有想法，也有时间，这自然很好，不要太累了，机甲不急。”
　　寒乞激动地点头，道：“放心吧老师，我肯定能做好。”
　　寒乞说到做到，开始了补充更新已有知识体系。
　　尚丘历来是一个慧眼识才的人，他看得出，寒乞是一个天赋极高的天才——甚至平心而论，是他见过最得老天宠爱的人。尚丘实在爱才惜才，也对寒乞的培养投入了极多心血，很多方案计划都是他一改再改按照寒乞的进度进行的规划，是他看来寒乞的极限了，一旦增加新的任务，只怕太辛苦。这次寒乞主动要求涉及机甲，倒不是尚丘自己敝帚自珍，而是机甲算得上是集大成的高精尖科技，普通小失误在里头都可能是大问题。故而他不肯教，就是怕好高骛远坏了寒乞的路。可是他终究尊重自己的学生个人意愿，甚至如果刚才寒乞说出放弃现有方案改攻机甲，他也不会反对——天才总该比庸人，多一些自由。
　　不过这次寒乞这样坚定地要求一个东西，是尚丘看不懂的。寒乞是个天才，更重要的是，性格非常好。一个可亲的天才，能够引领多少的后来栋梁？这也是为什么，尚丘越来越重视寒乞的地方。然而这个历来都是安安静静的少年，突然有了自己的强烈愿望，尚丘在愕然的同时，也欣慰非常——没有自己独立的思考和人格，是走不远的。
　　不妨一试好了。尚丘这样想着，毕竟他还这么年轻，出了错，连上帝都会原谅的。
　　寒乞没有想过他的老师脑子里转过了多少想法，他满心沉浸在自己的梦里，甚至有种沸腾的模样。
　　他开始不眠不休，尚丘给的方案目标多得让寒乞无数次觉得这就是极限了，今天再也不能继续了，但是抬头望望那轮清皎明月，又似乎还没有到达可以说放弃的极限——只要再多坚持一会，多背一点，就会来得及。
　　他开始一天只睡四个小时，靠着小剂量短期服用没有过大副作用的精神药剂提神，他急速地消瘦下去，红血丝一点点如藤蔓爬满眼底。可是他依然精神蓬勃，就像腐木上妖娆的花。
　　还剩三个月。他在自己的日常表上将旧的一天划去，脑中清晰地呈现了接下来的日程。
　　按照他现在的设计，那架机甲制作至少需要八十天，不可能再短了。他心里估算着，可以压缩一下睡眠。
　　突然敲门声响起。
　　寒乞应门，是尚丘。
　　“如果你实在喜欢机甲，可以将其他课程暂时放下。”尚丘将一叠草莓放在寒乞桌上，目光扫过寒乞，带着太息。
　　“不，老师。”寒乞看着尚丘，是满满的坚毅，“我答应过你，不会丢下其他的。”
　　尚丘轻轻叹气：“我只再给你半个月，你是我的学生，我尊重你的选择，但是请允许我强制要求你注意自己的身体。所以还有半个月，完成不了，给我已获得成果，再修改方案。”
　　“放心吧老师。”寒乞眯眯眼笑。
　　尚丘没有继续打扰寒乞，退了出去。

作者有话说

　　大概……要……狗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