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子偕行》荒肆虞卿

12、日月重光

　　寒乞果然卡着点完成了最后的工程。
　　他在最后一秒点击了提交，方案和成品直接传输到了审议室——室内人工智能按照方案的程序开始发送信息给相关方向的负责人，通知他们进行验核确定最后去向。
　　鲁廷芳是一公认的杂项大师，他掌握了机械系统里几大分类中最经典的王冠，此时他正在休息室内慢悠悠泡着一茗热茶，一旁的季秋平笑着和他凑趣，忽然助理在外敲门，轻声道：“鲁师，有审核通知过来了。”
　　鲁廷芳再饮了口茶，道：“哪个孩子来的？”
　　鲁廷芳这句话倒不是什么他慈祥和蔼，而是一般进入军备所的人都是下方顶顶尖苗子，肯定是和鲁廷芳这样的大师有过接触或者项目合作的，他估摸着也就是那几个能进来，故而有此一问。
　　季秋平眉一抖，有心不管这事，可是想及苏筑机那气破肝胆的样子，又有几分心疼，便插了句话：“这人师傅您肯定不认识。”
　　“哦？哪里冒出的好苗子？”
　　“曲帅推进来的，想必是很厉害的。”
　　“想必？”鲁廷芳眼一眯，语气已疑窦起来，“看来是个空降兵啊——你把他的方案和成品拿来我看，到底是什么，有这个厉害，做了个小方案就能涉及这么多方面，到我这里来。”
　　季秋平脸色忽然白了一分，她其实历来是淡淡的性子，今天好容易帮好友给人使个小小绊子，就出了差错，正如鲁廷芳所言，若是简单的个方案，怎么会到鲁师手里。季秋平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好在她只是那么一说，并没有什么过分恶意的话，鲁师应该不至于怎样怪罪。
　　却说鲁廷芳刚开始是匆匆扫过方案，眉有了一点笑意：“这个想法还是很有可取之处啊，只是这分明是燃烧照明一块的，分到我这里做什么——”他突然卡住，眼睛不可置信地瞪大，又快速地将方案向下滑，末了愣神道：“八个方案？”他使劲摇摇头，急不可耐地翻出了对成果的影像记录，果然，八个方案，全部完成了。
　　这不可能！
　　鲁廷芳脑海里翻滚着这四个大字，又强压下内心的不可置信，将八个方案一一细致阅读过去，痛快喊道：“好个精妙的思考！虽说有些不完美，但是都只是细枝末节，少的只是经验，难以想象，难以想象——去，去把全部影像记录调出来，现在，马上！不，我亲自过去，亲自看看那些成品，究竟是怎么的实现了那些奇思妙想！”
　　季秋平目瞪口呆地听着鲁廷芳的话，半响才如看到怪物一般惊悚地自言自语：“八个方案？他是魔鬼么？”
　　这个场景在其他两个审阅人里相似地发生，同样是不可思议，同样是心急火燎地赶到了审阅厅，在发现还有一个没有到时，默契地直接呼叫那个人：“快过来，审阅厅！”
　　“怎么了？有什么好苗子进来了？”
　　“好苗子？”鲁廷芳冷笑，“你过来就知道了，你错过了第一个见证天才的疯狂的机会。”
　　等最后一个材料大师李树数到达时，他已经在路上看完了所有的方案和成果影像，带着一脸骇人听闻的表情过来，第一句就是：“这可真是咄咄怪事！”
　　四个老头子凑在一起对着那八个方案评头论足，良久感慨：“后生可畏，当真后生可畏啊！”
　　鲁廷芳沉吟两声，严肃道：“这些且别说，他这样多才，我去把他收做徒弟，免得误了他。”
　　旁边另一个精神奕奕的何波嗤笑一声，讥讽道：“杂而不精，误人子弟。”
　　“你不过一个传导厉害点，别的地方指导得了吗？”
　　“你多厉害？囚德粒子你算出来了吗？”
　　“那你的远距传导损耗解决了吗？当初政府花了那么多钱最后出了这问题不是你的错？不是曲帅一力承担下来你还能在这生龙活虎？”
　　“那当初你自己不听劝导一意孤行把实验室炸了，闹得剧毒气体扩散的就不提了？污染物到现在还没清理干净！”
　　“请评审员将分级尽快确定下来，如有异议，系统将通知更高级别评审员进入。”
　　“……”四人齐齐歇声，半响才有李树数轻咳一声道：“大家还是回归一下态度吧，好苗子难得，但是不要误了他，才是咱们真正该做的事，不然真是愧对先辈了。”
　　何波叹口气，道：“坦白说，他来我这里，我能教的也不过是一个方面，只怕确实误了他。”
　　旁边白发苍苍的庞速冷哼：“能在一个方面达成辉煌的成就已经不错，哪有人能全科？”
　　何波登时讥讽道：“你莫非是忘了多少年前那个物理、数学、化学、医学、哲学处处创造巅峰的人了？”
　　“那是当年，现在知识爆炸，他当真能全知全能？”
　　“好了。”李树数不满道，“人家啊行不行，现在方案摆在这里，你们扪心自问哪一个不是闪光点？哪一个就落后了？”
　　鲁廷芳冷冷道：“蜩与蝉鸠属。”
　　“好了！”李树数口气严厉起来，他是热学领域承前启后的人，此时发怒，大家也就默契闭了嘴，“这就是现在军备一所的样子？这就是我们这些学者的风度？一个个争长论短的，可笑不可笑？这个好苗子的分配，我也就厚着脸皮说一句，报给上头的那几个大家知道，让他们来看，不要辜负了！这孩子才几岁？未来那么长，就和白纸一样，一点都不能弄错啊。”
　　几人默默无语，良久才听庞速愧道：“就听你的吧，李师兄。”
　　李树数是庞速师兄，只是庞速历来傲气，只这次，终于是佩佩服服道了一句师兄。
　　于此同时，人工智能给正在休息室等着的寒乞致一封通知，告知他结果将在三天内出来，请他先回家安心等待。
　　“怎么等了这么久才说？”寒乞有些奇怪，但是也就起身走出去。
　　在他走出军备所大门时，就见到侧墙那棵亭亭如盖的紫杉下，元帅立如长枪笔直，其撒金随风流纹锦长衣被树荫掩去华光，只如行云流水行转。
　　“阿歧！”寒乞瞬间灿烂起来，那弯弯的眼似新月放柔晕，“我真是太开心见到你了。”
　　曲帅在少年跑近他时才领他往车库走去，道：“如何？”
　　寒乞嗫嚅：“还没出来分类……只说是等等——三天内才出来呢。”
　　“应是好消息。”曲帅淡淡说着，丝毫听不出安慰的味道。
　　寒乞却甘之如饴地被安慰。他用余光觑了一眼曲帅，脸颊却慢慢红了起来。
　　如果能这样下去该多好，联邦真是太棒了！寒乞痴痴想着，忍不住露出傻兮兮的笑。
　　寒乞邀请曲相去石洛吃饭，曲相却拒绝了他的邀请。曲相一概是忙的，能如此频繁地见寒乞，大抵不过他看重着寒乞的身份力量。
　　短短渡寒二字，可不是简单的名姓。
　　寒乞自然是失望到极点，看着颓丧地几乎要散发出阴霾气息的人，曲相终是道：“待你就职，再庆贺吧。”
　　寒乞再次被点亮，兴奋道：“果真么？那我要好好努力了！”随着告别，寒乞性质高昂地回到石洛，哼着小曲点开通讯仪，查了查军备一所，登时吓得白了脸，心中暗暗想，军备一所简直是峙立云端的存在，自己才疏学浅，只怕是很难通过测试的……莫非阿歧的庆贺餐就不要了么？
　　寒乞落寞地要命，起身想散个步，透过那窗望见团团皎皎的明月，有一滴泪竟滚了出来。
　　终究自己还是不争气。当年的父亲怆然离去，如今也要辜负阿歧的期望么。
　　他一时悲痛欲绝，只觉得自己就算来了联邦，只是看到了那些美好，却没有办法获得。就如九天寒月，纵然沐浴着华丝，却触摸不到一点点，只能喟叹无止。
　　寒乞就这样怀着肝肠寸断的心思沉沉睡下去，直到第二日被管家温柔地唤醒：“先生，您的信到了，是军备所的。”
　　“军备所？”寒乞迷迷糊糊地重复，猛地弹起来，“军备一所？”他如饿虎扑羊抓过捧在管家手里的信，熟练地撕开，从里头掏出了花纹精美的聘书——“我被录用了！”寒乞猛地欢呼起来，又疑惑起来，“为什么没说是哪个部门？那我怎么知道去哪里呢？”他正想着呢，便听管家道：“先生，先前接到了尚师的通电，您要去尚师那研学去呢。”
　　“研学？”
　　“和尚师研究，但是尚师和你授课，就是这个形式。”
　　“尚师是？”
　　管家温和地笑笑，道：“尚师乃当今大家，对机械类有着极深的见解，尤其是机甲的研究，真是当世第一人。与尚师能力其名的呢，大概就是他对人才的培养了，大家都称他那里是荆棘奖的摇篮。尚师能得先生这个弟子，只怕要借着先生您的名更更流芳百世呢。”
　　“我肯定是没有那么厉害的，”寒乞连连摆手，“只是能在尚师名下学习，真是令人热血沸腾。”
　　管家温柔地看着寒乞握紧拳头斗志昂扬的模样，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未来的少年，将站在怎样的峰顶，俯视着众人。

作者有话说

　　实在是，忙cry……一直以为周二就结束，结果依然是忙忙忙……昨天晚上十一点才回宿舍，实在码不动字了【狗带】
唉希望大家啥时候给我个留言我就没有遗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