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歌行》十一安

12、第十一章

　　华清宫地处临潼，与沣京遥隔山水。夜宴既罢，众宗亲多随陈皇驻跸于此，泡个汤泉。唯见宫灯映檐、星河垂幕。
　　自引路宫人处得知，华清宫整体布局遵循“前朝后寝，左汤右苑”的礼制原则。苏氏兄弟虽与陈国有姻亲之谊，终究是外邦皇子，故被安置在文渊阁的东西两殿，此处清幽雅致，直通宜春汤，倒也合宜。
　　“殿下容禀，奴婢已着人备好汤浴，恭请殿下移驾沐泽。”宦官恭恭敬敬，一面侧身引路，一面扬手示意宫娥们入殿侍奉。
　　汤泉里雾气浮动，整个空间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池水泛着微微的碧色，热气蒸腾而上，与殿顶垂落的纱幔交织。
　　小宫娥们井然有序的伺候男妖精泡汤。解玉带的解玉带，褪外袍的褪外袍，试水温的试水温，摆沐浴物件的摆沐浴物件，忙的不亦乐乎。
　　我倚在一旁的案几上，无所事事的揪了颗冰镇葡萄塞进嘴里，负责摆水果的小宫娥一记眼刀射过来。
　　？我嘴里咬葡萄的动作卡了一卡。
　　哦，是了，我现在的身份是苏忻的婢女。我叹口气，端起葡萄悻悻起身，挂上一个谄媚的笑凑到苏忻跟前：“殿下，奴婢已经替您试过了，这葡萄超甜。”
　　他似笑非笑：“赏你了。”说着，转身踏入雾气氤氲的汤池。
　　池中水波漾开一圈涟漪，男妖精只着一条浴裤进了汤池，颀长的身躯隐在蒸腾的雾气里若隐若现，宽肩窄腰，线条流畅。
　　池边伺候的两个小宫娥倒吸两口气，面色红晕。
　　我扶额。妖精就是妖精。
　　“你们都退下罢，留她伺候就行。”男妖精懒懒的坐靠在池壁边，抬手指了指我。
　　小宫娥们闻言，个个面露失望之色，但还是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
　　待到她们尽数退出去，我将手中的葡萄丢在案几上：“乏了，先回去歇着了，你自便。”话罢，意欲翻窗而去。
　　“等等。”苏忻慵懒的声音混着水汽飘来，我回头瞧过去，见他半倚池壁，朝着矮几上的酒壶抬了抬下巴，“劳烦。”
　　我没好气地取了酒壶杯盏，刚俯身欲递，却见他清亮的眸子闪过一丝狡黠，只觉腕上一紧，猝不及防的被他一把拽进汤池之中，泉水瞬间没顶。
　　“哗——”
　　我从水里窜起来，抬手抹去眼前的水渍，正对上苏忻噙着笑意的瑞凤眼。我怒目而视：“苏忻！你找死是不是？”
　　蒸腾水雾中，但见他眼底笑意愈浓，唇角是压都压不住地上扬，故作无辜道：“你这易容的假皮贴久了伤肌肤，我这是为你好。”说着，修长的手指捻住我的下颌，那层精心贴覆的假皮被他指尖一挑，缓缓揭了下来，他左右打量我的脸：“嗯，这样顺眼多了。”
　　我气极反笑，当即一个手刀劈去。
　　只见苏忻眉梢微挑，上身倏然后仰，水波荡开涟漪，轻轻松松避过这一击。我见一招未中，当即左手化掌为刃，猛地拍向水面——“哗啦——”一道水幕应声而起，如银练般朝他面门甩去！苏忻不慌不忙，反手扯过池边浴巾凌空一旋，水珠四溅间竟将攻势全数挡下。
　　“就这点儿本事？”他低笑挑衅，眼底兴味愈浓。
　　狗男人！我跟他拼了！
　　我足尖点地腾空而起，水花飞溅中，右腿如鞭横扫，直取他面门，苏忻抬手格挡，“啪！”一声闷响，小臂与我的腿骨相撞，震得池水激荡。未等他变招，我凌空拧腰，左腿紧随其后，一记回旋踢直逼他心口！他被迫连退两步，我乘胜追击，双足连环踢出，水雾中只见腿影翻飞，踢的苏忻节节败退。忽而他眸光一闪，嘴角的梨涡愈发深邃，探手握住我脚踝猛的一拽!
　　“哗——！”
　　我重心骤失,整个人被他拽的向前扑去。水花四溅间，他另一只手臂横压过我的肩头，将我锁喉按在池壁上。
　　青石冰冷的触感从脊背传来，苏忻那张妖颜惑众的脸近在咫尺。蒸腾的热气里，几滴水珠顺着他的面颊滑落，滴在锁骨上。一双瑞凤眼惯常含笑：“你下手真重啊。”他温热的气息扑在我脸上，水雾氤氲，我耳尖发烫。
　　我挣动的脚踝被他扣得更紧。
　　“放开。”我瞪。
　　他忽然低笑一声，目光灼灼地锁住我的眼睛。那笑意像是滴入清水的墨，自眼底缓缓晕开。“阿夏。”他故意拖长了音调，指尖若有似无地掠过我的耳尖，“你耳朵好红啊。”
　　我心头猛跳，一掌推开他便跃出水面，头也不回地翻窗而去。夜风拂过滚烫的面颊，身后传来那人得逞般的轻笑，搅得一池春水久久难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