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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2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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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中的主角是个郁郁不得志的中年男人,整整十年,事业无成,爱情无果,他苦苦挣扎激烈批判,可到最后,他选择了妥协,将一切交给上帝。
整整两个半小时的表演圆满结束,演员谢幕,待在后台的工作人员已经开始着手整理工作,等到忙完一切,时间早过了零点。就在演员刚刚谢幕完毕的时候,博洋就像一直巡回犬出现在后台,眼巴巴看着潘启洋,和年龄不匹配的清澈眼神牢牢扣在他身上。
潘启洋活干不下去了,他把人单独拉到一边压低声音问:“怎么了?”
博洋忸怩地低下头不好意思地说:“我之前……钻牛角尖了,你别、生我气哦。“
潘启洋简直“受宠若惊”,他不解地问:“怎么突然想通了?”
博洋继续维持这副小媳妇姿态讷讷地说:“看这剧的时候我想到自己,现在的我是不是也像平白浪费了十年,一切重头再来?”
……你的联想这么丰富真的好吗?不过……也算擦边球。剧里的男人是十年如一日,做着无意义的工作,而博洋更具意外性,他是一夜回到解放前!
潘启洋扬起手又想揉博洋的脑袋,可想到他下午的反应,他顿了下,手改落到他的肩膀上,“别担心,我会让你好起来的。”
潘启洋预约了第二天一早张医师的时间,六点不到,当他还昏昏沉沉的时候就不得不起身和博洋展开拉锯战,博洋是典型的夜猫子,昨晚上凌晨回到家他也不肯睡觉,折腾了好久才肯躺下,现在要叫他起床,简直比登天还难。在挨了他三记无影脚,五下白骨爪之后,终于宣告胜利。
坐上地铁的时候,博洋还沉浸在低血压的起床气中,他冷着脸坐在靠门的那一边,双手抱肘把自己紧紧团成一个球,潘启洋挨着他坐,一开始还被嫌弃,一直被博洋用屁股往旁顶,后来随着车厢的摇晃继续昏昏欲睡,也就没顾上抬杠。
下了地铁,继续等车,还要走路,博洋始终顶着一张晚娘脸,到了张医师的小楼,他的表情越发阴晴不定。前台的人脸识辨能力很强,看了两眼就认出他们,露出职业化的笑容说:“是潘先生和博先生吧?医生已经在等你们了。”
拖着心不甘情不愿的博洋,两人上了楼。和前一次聊天的性质不同,这次是实打实的治疗,“聊天”地点也从楼下的阳光花房挪到了隔音的咨询室,咨询室是间套间,外面大的房间是工作区域,暖驼色的弗洛伊德榻静卧在一角,张医师坐在办公桌后头,露出和蔼的微笑:“来啦,请坐。”
潘启洋把博洋推进去说:“我回避一下。”话音刚落,没迈两步的博洋立刻回头揪住他衣袖,不情愿写满脸。张医师乐呵呵地站起来,平易近人地说:“别担心,他就在旁边等你,一会儿的功夫,他跑不了。”
博洋脸微红,甩烫手山芋似的松开潘启洋的手,努力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在意。潘启洋无语地扯了扯嘴角,挥了挥手,走进里面的小房间,里面的布置更舒适些,靠墙摆着一张布艺长沙发,靠垫毯子一应俱全,足够让人好好小憩一番。
潘启洋也是这么做的。他轻车熟路地摆好靠枕,披上毯子躺了下来,原本只是打算小憩一会儿,不知不觉却睡了过去。他睡得不怎么安稳,眼中的世界左右摇摆着不知要把他带往何处,然后慢慢……沉淀。
潘启洋好像看见了自己的家,至少感觉上是那个家,墙纸的花纹很像,房间的格局也很像,如果不是糟糕的视野一直阻碍他的判断,他几乎认定,自己就站在那个家里。
家里的人呢?哥哥不在,他大概又出去浪了,怎么连父母也没看见?没有迟疑,他开始在房子里走动,推开一扇扇门,一无所获。当他转身回到客厅的时候,面前忽然杵出一个人影,和他音容笑貌一模一样。
——是樊诺,他仍是那副强势者的模样,只是和昔日保护者的角色略有出入。潘启洋的脚步顿了下,连带梦境都凝滞住片刻。他怎么在这里,不对,我怎么会看到他?果然是做梦的关系?
“喂,别像个女人一样叽叽歪歪了,这本来就是你在做梦吧!”
……这么笃定到令人无语的口气,果然是樊诺的风格。潘启洋张了张嘴,又被打断了,“我说,什么时候轮到我出场?我也想看看他啊。”
潘启洋闭上了嘴,别过头不知自己在介意什么。
樊诺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道:“喂,你不会想这辈子都不让我出来了吧?”
“我怎么可能忘恩负义到这种地步!”
“但是你还是打从心底里不希望再出来,不是吗?”
没有樊诺的保护,他压根不可能安然度过那么些年,更没胆和潘启宇叫板。潘启洋反驳的时候义正词严,可下一秒就哑火了。他竭力想要寻找一个合适的措辞,然而这个时候梦境搅成了浑水,樊诺似笑非笑的表情化为虚影,视线重新恢复清明,取而代之的是博洋愠怒的脸。
“有没有搞错,我在外面治疗,你在里面睡觉!”
潘启洋显然还没清醒,他定了定,张口问的是:“樊诺呢?”
博洋皱了皱眉,气急败坏起来,“你一张嘴就喊野男人的名字几个意思?”
野男人?潘启洋莫名心头血气翻滚,也不知是不是樊诺的人格在作祟,他默默咽下上涌的郁结,“你不认识他了?他是你……非常重要的人。”
“比你还重要?”
“……”潘启洋再次闭嘴。
博洋看了他几眼,一屁股坐在他身边询问似的开口,“刚才张医师也问我还记得樊诺这个人么?我说我不记得了,然后他对我进行了催眠,但是我还是没想起来他是谁。”博洋的目光落到潘启洋身上,无声无息地追问“樊诺是谁”这个问题。
潘启洋沉默了会儿,起身拍了拍他肩膀,“走吧,我们去见见张医师。”
两人一块儿走出套间,张医师蹙眉端坐着,温和如玉的表情多了几许不明朗的瑕疵,看到潘启洋他们走近才恢复了笑容,“你来啦,坐吧。”
“他的情况怎么样?”潘启洋率先坐下,焦急地问。
“我学艺不精。”张医师叹了口气,“你哥哥下暗示的手法越来越高明了,令人膜拜啊。我没有找到key,没办法解除暗示。解铃还须系铃人,关键还是在你哥哥身上。”
“是这样么……”潘启洋陷入沉思,博洋有些苦恼地皱了皱眉,忽然茅塞顿开问张医师,“他的哥哥就是樊诺?”
张医师一愣,笑呵呵地摇了摇头,“不是,樊诺他……很特别。不过如果不是潘启洋的兄长,他也不会出现。”博洋闻言更苦恼了,什么啊,好像关系乱糟糟的,到底怎么回事。
看到他不解的神情,张医师没有丝毫不耐地解释道:“潘启洋的哥哥是个心理学的天才,他能力卓越,但……老是喜欢捉弄潘启洋,像个性子恶劣的孩子。”
博洋联系前后,总算抓到了重点,“你们的意思是,我是被那个哥哥下暗示才失去记忆的?”张医师点点头,博洋立时不爽地高喊:“卧槽,他算哪根葱,我要去找他算账!”
潘启洋头也不回地喊住他,像教训自家不服气的孩子,指了指身旁的位置说:“回来!坐好!算什么帐,原来以为你够精明的,结果还不是被欺负成球样,你以为你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你就这么看不起我?”博洋不高兴地重新坐回他身边,嘟囔着嘴像只鼓起的河豚鱼。
“乖乖的,我来解决。”潘启洋揉了揉他的头发,做完这个举动才觉得不合适,博洋的年纪好像比他还大点吧?不过看博洋一脸享受的模样,他也就憋回去了。
张医师笑容可掬地观察两人的互动,适时加了一句,“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随时找我,我会安排时间出来,面对你哥哥,多一个懂得内情的人比较好。”
潘启洋婉拒了他的好意:“谢谢医生,你不用担心,有个人会让他服服帖帖的。”
张医师立刻明白过来他说的是谁,他不放心地摸了摸下吧,愁云依然盘踞在眉心。
“唉,希望一切顺利吧。”
辞别了张医师,两人返回市区,一路上,博洋都变着法追问那个神奇而又神秘的人物是谁,潘启洋白了他眼说:“那个人你认识,可惜你忘了。”
“谁啊谁啊?该不会……是樊诺吧?”
听到博洋喊出樊诺的大名,潘启洋的心情微妙,他五味陈杂地点点头,撸了把他的头发,漫不经心地说:“我要去上班,你……”
“跟你一起去!”
“……”
潘启洋自然甩不掉这块牛皮糖,默许后者亦步亦趋地跟随他来到剧团大厦。意想之中被驱赶的场面完全没有发生,同事们、乃至领导的反应都出乎他的意料,看到博洋,旁人的态度比对待他还要热情几分,这让身为老员工的他颇为不淡定,满脑子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的念头。
博洋的表现却比上回收敛了许多,他依然思维敏捷口若悬河,却不再主动拉拢关系刻意奉承,而是将大把的时间和精力锁定在潘启洋身上,他走到哪儿就跟到哪儿,活脱脱甩不掉的狗尾巴。看到潘启洋久坐难受得耸肩,他立马狗腿地凑上来替他捏肩捶背,潘启洋没感觉到轻松多少,反而被他撩拨的小手法弄得越发心焦气燥。
“你……不用跟着我,自己玩去吧,别打扰别人工作就行。”
“这里是你公司,我到处跑不好。”博洋眨巴眨巴眼睛,故作乖巧。潘启洋打了个寒颤,被他给雷到了,“你可以回家。”
“我不会做饭,饿了怎么办。”
“饿了别叫妈,叫饿了吗。”
“……你舍得让我一个人孤苦伶仃叫外卖?”博洋不满的控诉,“你刚才可是在张医师那边信誓旦旦说会照顾我的!”
“我要上班的好吗,我的工作不是24小时看护你,还是说你打算付我工资?”潘启洋摊手要钱,抛了个鄙夷的小眼神。
“要我回去也不是不可以……”博洋流露出小心机的表情,贱贱地凑上来说,“你答应带我去见见樊诺呗?我立马回去。”
“你要见他?”
博洋点头如捣蒜,潘启洋的心情再次忽上忽下,脑子里不合时宜地飘出真爱无敌四个大字,看来……他还真是个累赘。潘启洋咧开嘴笑出声,博洋站在一旁毛骨悚然,他忍不住扯了扯潘启洋的衣袖,艰难地妥协:“喂,你没事吧?我只是好奇而已……”
“没关系,你乖乖回去,晚上你就能见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