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魄》Leonzodio

8、嫉妒会出人命（下）

　　瞳孔骤然紧缩。
　　想大声喊叫，却像被无形的大手掐住了喉咙。
　　寒气侵蚀进身体，五脏都结了冰。
　　黑发散乱，狼狈不堪。本该是普通的少女，却连挣扎都不屑一顾。
　　“Lavender,想不到你也有匍匐在我脚下的一天。”
　　轻蔑的哂笑声。
　　谁……谁是Lavender
　　蕾欧不清楚那个陌生的名字怎么就落到自己头上。
　　最后一丝神智也被剧痛撕裂。像暴怒的狮子，蕾欧翻来覆去地挣扎，指甲抓着手臂，企图用更明显的痛去分散注意力。一丝鲜血从嘴角缓缓渗出，沿着下巴滴落到白色衣襟上，形成一朵朵妖诡的花。
　　“住手！”
　　不知过了一分钟还是几百个小时，一片显眼的蓝绿色在视线模糊的眼前晕染开。
　　“你不能杀了她。”
　　似乎是一个女子的声音。
　　“什么人多管闲事？”
　　伴随着细细的不满意的嗔语，茶色的长发暴露了来者的身份。纤细的身形包裹在纯黑色的收腰长裙中，冷艳动人。手中现出几把锋利的冰刃。
　　“是我。”
　　有着蓝绿色卷发的女子毫不畏惧，柔美的粉紫色瞳孔出现了不可抗拒的威严。
　　“凝香圣使？”
　　暗夜羽葶的气场霎时间破灭。咬牙切齿地丢下冰刃，转身丢下一句咒骂就仓皇地消失在空气中。
　　“呵呵，算你识相。”
　　有着清圣气质的陌生女子悠闲地环抱双臂，好整以暇地看着茶色长发的淑女一点也不淑女地逃开。
　　圣使不是等闲之辈。他们是天界负责保管‘薰之泪’的高层魔法师。圣使总共有五个，分别是凝香圣使、霁琼圣使、千雪圣使，凌兰圣使和茏烟圣使。每人掌握一种特别的魔法，除了一统天界的“圣花之女王”，无人能及。
　　当初天界被强大的Stramonium王国扰得一片混乱，五位圣使一同参与战斗——他们差一点全军覆没。
　　虽然天界圣石“薰之泪”被Stramonium王国抢夺，但还是他们，拼尽全力又找回了四分之三。可以说，没有他们，天界早就散成片片云朵灰飞烟灭了。
　　“还好吧？”
　　伴随一句属于林间仙子的轻灵的话语，微凉的指尖点上蕾欧的眉心。
　　“她使用的是【御冰术】。这一级别的御冰术已经能把整座尼亚加拉大瀑布冰冻住，”她温婉的微笑令人安心，“不过没关系，我会使你恢复如初的。”
　　“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蕾欧微微皱眉，体内的疼痛已经减弱到她可以承受的范围。
　　“对。”圣使笑得更加甜美，仿佛没有任何一朵花儿比得上，“你现在也许想不起我，但是，总有一天伊卡洛斯会告诉你的。”
　　“如果你希望过正常的生活，就当作一切都没发生吧。”
　　她把运送【花魄】的食指收回，光晕在她四周淡淡地环绕，越来越透明，然后消失了。

　　“姐，到底怎么回事？你今天气成这个样子……”纶萱看着暗夜羽葶虽无表情但透着恐怖气息的脸，有点害怕。
　　“那狗尾巴草凭什么得到那么多？”咬牙切齿地把怨毒的字眼挤出，冷艳的气质荡然无存，仅剩下一个怨妇。
　　“你这句话都嚷嚷了100942517遍了。从一千四百七十六年前一直念叨到现在，真不容易啊姐，”纶萱嘲讽地甩一下金色的长发，继续碎碎念道，“不就是一只小小的薰衣草妖精嘛，天上的好男人多了去了，比如说那个精通御冰术的亲王，或者你麾下的帅哥毒素都是可以考虑的……诶姐你别瞪我，听我说完——”
　　暗夜羽葶忍忍揍人的冲动，听她自圆其说。
　　“你偏偏缠一个根本不把你当回事的人，难道不是自讨苦吃吗？”
　　“住口！你这个傻妹妹。如果我告诉你佐伊也喜欢她，你还会这么说？”冰冷的眼睛里是曼陀罗一样绽放的狂怒。
　　“佐伊？！”纶萱很少见地笑不出来了。笑容像风干的乳胶漆，凝固在脸上。
　　暗夜羽葶无奈地叹道：“你果然不知情。”

　　期中考试又来了，像贪婪的猛兽一样，不停地撕扯着学生们的有限的脑容量，以及打结的所谓思路。
　　令人窒息的排名，前几十个总是见不到自己的名字。
　　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从那混乱的谜一样的世界中恢复和往常一样的生活，就像山溪跨过顽石，从不间断，抹平了所有幻象存在的痕迹。
　　又一个不眠之夜。
　　蕾欧孤零零地站在自己卧室的地板上。
　　紫露凝香的一席话，有些微的暖意。但不足以令她安心。
　　血丝爬上了眼睛，粉红粉红的，充满疲意。却始终跌不进睡神的怀抱。
　　她忽然听到内心深处空虚的声音。像是叫嚣着什么重要的东西遗失了一样。
　　明明可以把之前的一切当做一场虚幻的梦境。梦醒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于是，她尝试着，不去想一切有关紫色的事物和人物。
　　很快她发现自己错了。
　　尽管扔掉了紫色的手机、床单、靠垫、笔袋，甚至家里的紫色卫生球，还有伊卡洛斯送的裙子。
　　为什么会喜欢那种古怪的颜色，以前真是太没品位了！
　　一直在乎和喜欢着的，是佐伊啊。仅仅因为那个不速之客几句不知真假的话就否定了以前的一切，很不公平。
　　蕾欧，你还可以更笨一点么？
　　竟傻兮兮地以为高高在上的国王大人真的喜欢毫无特长的平庸女生。蕾欧，你还可以更笨一点么？
　　只是因为Lavender。
　　他是真的对你好吗？不是，他是对Lavender好；他说的动人的话语，是给你听吗？不是，那字字句句都是说给Lavender的；他的柔情是给你的吗？不是......
　　每一个撩人心弦的眼神，全部是给另一个女孩——Lavender的！
　　究竟在扮演什么样的角色？究竟是谁把你害得这么惨？
　　和佐伊一样，充其量是个替身口袋。口袋里的东西再珍贵再值钱，都与口袋本身的价值无关。
　　蕾欧的下唇被自己咬破，渗出殷红的血珠。
　　就在第二天纶萱嘲讽她的考试成绩之前，本以为一切都结束了。
　　“哟，在干什么呢？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这熟悉的尖细女声，把呆滞状的蕾欧从梦游中唤醒。好巧不巧，成绩单发下来了。纶萱考了第一名。
　　以前那个位置上总是蕾欧。
　　“哦呵呵，你还是没我优秀吧？难怪姐姐会生气呢。原来像你这样的三流货色也能讨得陛下和佐伊的一点欢心。多不公平呀......”
　　艳丽而甜美的面庞下，是极不协调的恶毒。
　　“纶萱同学，有事请直说，不要拐弯抹角。那样比较费力。”蕾欧拿出对待普通同学的气量去应付纶萱的诘难，“你和暗夜同学果真是亲姐妹，连虚伪的说话腔调都一个模子。”
　　金色长发的女生纯真而美好的笑容凝固在脸上，表情十分滑稽。
　　“蕾欧同学，不要说话这么伤人嘛。”纶萱调皮地吐吐舌，就像所有天真可爱漂亮的小女生一样。
　　最后一点光亮已从天际默默隐退，像是所有光明都被昏暗吞噬了一般。
　　和平日一样的回家的路上。
　　“昡日冰轮——”
　　挟卷着华丽的招式，金色的光芒缠绕纶萱的花枝一样柔弱的身体。顷刻间，金色的长发碎成片片花瓣，躯干缩为纤细的茎，手臂变成长长的叶和枝条。一只毛茸茸的蜘蛛从地下爬出，攀上那鲜绿的茎秆。
　　猝不及防地，刚路过街角的蕾欧撞上了这一幕。
　　“你以为这件事这么容易就能了结吗？”
　　纶萱竟然活生生变成了一株日轮花。长长的叶像毒蛇一般，缠绕住蕾欧的手腕。
　　奈何她拼命挣扎，那叶只会越缠越紧。蕾欧忘记了伊卡洛斯宫殿里发生的那一幕。佐伊险些被缠窒息。
　　“害怕了？放心，我不会让你这么早舒舒服服地死。去我家做客吧。”余下的枝条缠住蕾欧徒劳挣扎的四肢，瞬间花遁消失。
　　黑漆漆，毫无生气。这里居住环境太差，采光不好，应该投诉开发商。蕾欧暗自想道。
　　渐渐能辨认出来，那光亮源于一盆烧得通红的炭块和一柄烙铁。这下子蕾欧明白了。极度的恐惧与不安，使她手脚冰凉，脸色苍白得像桦树皮一样。
　　正当她失神，纶萱变回人形，用长满荆棘的藤条将她牢牢绑在柱子上。一排排尖刺扎破了细嫩的少女的肌肤。血濡缕。
　　蕾欧紧咬牙关，竭尽全力使自己冷静下来。
　　环视周围，炭火的光，隐隐勾勒出一件人形铁框，边缘有许多突起的长钉。一丝生锈的血腥味混杂着蛋白质烧焦的气息飘来。
　　她不可抑制地颤抖。极力克制住恐惧，才不至于尖叫。
　　那是中世纪欧洲最残酷的刑具——铁处女。
　　这种古老的刑具怎能出现在这里？太穿越了吧？！
　　在恐惧之余，蕾欧产生了这样的疑问。
　　“Lavender，出现在这里，你是否觉得意外？”
　　炭火旁边，一个窈窕的身形显现。茶色的长发像恶魔的爪牙，张狂地舞动。昭示着主人的怨恨。
　　“我没有招惹你们，怎么次次都找我的碴？”
　　蕾欧低低的近乎呜咽的声音却清晰地传到两姐妹的耳朵里。暗夜羽葶伸出长有尖利的指甲的手，抚上少女有些微雀斑的面颊。猛一使劲，留下了四道不深不浅的血痕。一颗颗鲜红的血珠从里面沁出。
　　“你们到底想怎样？”
　　怒极的蕾欧用前所未有的厌恶的语气吼着。
　　“啪”地一声，带刺的蔷薇花鞭就招呼上来。
　　“别激动。我们只不过给予你应有的惩罚。”纶萱的甜美微笑，让人恨不得撕裂那虚伪的面具。
　　炭盆幽幽地放出昏红色的火光。
　　白嫩的手款款地执着烧得通红的烙铁。
　　“你这张脸，虽然没什么特别的，”暗夜羽葶仔仔细细端详着蕾欧那张写满倔强的毫不服输的脸，嗤笑，“如果把这个贴上去，会不会很有艺术效果呢？”
　　烙铁离少女花瓣一样吹弹可破的肌肤越来越近。
　　“你也可以有另一种选择，”沉媚的女声引诱着提出条件，“你要发誓，以后不再出现在伊卡洛斯和佐伊的面前。”
　　纶萱补充道：“如果你发誓，我们现在就送你回家。我们都找到各自的幸福。那不是皆大欢喜么？”
　　蕾欧本应该大舒一口气，然后毫不犹豫地发誓。
　　脸上甚至能感到灼人的滚烫。
　　两个美女的幸福，蕾欧并不关心。她也不知道，这一刹那的犹豫给自己带来了怎样无法挽回的错误。
　　快发誓呀，发誓！
　　怎么就是喊不出来？
　　过平静的生活，把这荒唐的一切当成噩梦，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不是自己一直期盼的吗？
　　难道是因为不舍得？
　　不舍得他，还有他。更不舍得的，还是探索他们身后那扇充斥着花香和神秘色彩的门后的世界的机会。所以，就赌一把。
　　为了单调乏味的人生不再继续单调乏味下去，赌一把。

　　“住手。”

　　蕾欧的瞳孔瞬间放大。
　　不过，由于虹膜的颜色太深，不容易被发现。
　　他果然还是来了。
　　赌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