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蔓草（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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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紫丞起的晚了，琴瑚和鹰涯已经去了千华。楼澈在楼下老神在在地坐着，见人终于下楼，赶忙起身跟着进了厨房。
紫丞正打算用微波炉热点粥，转身看见他，笑着问：“一碗？”
“行，”楼澈从冰箱里翻出半份花椰菜，还有几个包子，闻了闻，“鸡丝豆皮的。”
凉的他也无所谓，拿起一个就开始啃，嘴里还不闲着：“对了，就刚才，那个卖古董的任贩子来过。”
“找你？”
“不是，他就进来张望了一会儿，我还没问他要喝什么茶呢，看见我又哆哆嗦嗦走了。那样子满头大汗怪可怜的，像是惹了什么大麻烦搬不到救兵。诶，弹琴的，你说，是不是他上面的人发现问题了？”
“应当是。他只知晓那器物有利害，未必明白更多，但给他东西的人一定知道。若是没有兽烟玉，踏枝姑娘断不会聚神，想必那人大费周章本是有所图，没想到一场竹篮打水，损兵折将，迁怒于人也不稀奇。”
楼澈单手托腮，想再拿一个包子，面前的碟子就被换成了冒着热气的碗。紫丞继续回身设置加热时长：“今日的早课如何？”
“明夷，在九三。”
“……严胜雪姑娘，是今日出院罢？”
楼澈一击掌心，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得外间有人声。
“有人吗？”是个年轻男生在问。
他把紫丞按回座位，“你先吃饭，我去看着”，推门出去了。紫丞听这话音耳熟，不禁莞尔，索性有条不紊地拿勺小口喝起粥来。
等他把碗筷放进水池，洗完手到外间，两个人已经对坐在茶案旁泡了盏瓜片慢慢喝着，满室的浓香。朝北正襟危坐的男生一抬眼就看见他，眼睛顿时瞪大一圈，含着一口茶要喷不敢喷的样子。“又见面了。”他笑着打招呼。
男生好容易咽下去，听见这话，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楼澈一脸问号：“你们认识？什么时候见的面？”
“正是昨晚，只是行事仓促，没来及互通姓名罢了。”
楼澈先还没明白过来，突然收敛起寻常神色，转头盯着那男生，问：“地下一楼？”
那男生沉默半晌，眼一横承认了。紫丞看他现在神色全无昨晚的飞扬跋扈，只觉得有趣，便在楼澈旁边坐好，也给自己沏了杯茶，浅抿一口。
“不知这位……”
“辛城。”
“辛城先生，今日光临长一有何要事？”
“找一样东西。他们……有人说这里很灵验。”辛城扯了扯自己的衣领，满脸都写着别扭两个字。
“戒指？”
闻言辛城猛地抬头，眼神有点发愣。
“您刚才大约是想抓脖子上挂的东西，突然意识到那里什么都没有，所以才捏住了衣领，而您手指上还有明显的戒指印记，想必也是刚摘下来的，我不过是稍作联想猜测一番，错了不过博人一笑，对了也并不稀奇。您意下如何？”
辛城长出一口气：“……是，我女朋友的戒指。”
楼澈略挑眉，没说话。
紫丞继续问：“很重要？”
“……是。”
他又饮了一口茶，觉得有些凉了，便起身对青年道：“既然如此，先生不如打道回府，聚散得失皆是天意，常人怎能妄加更改？”
辛城眼睛立即红了，拍案而起：“你什么意思？”
楼澈几乎同时站起来，把人挡在身后，语气里也带出些许敌意：“他说，让你回去，听不懂吗？”
紫丞拍拍他肩膀，示意无碍。“东西应是昨晚所丢吧？就在我离开之后。严姑娘遭遇意外事故，人在医院养伤，而你尚且有空带人寻衅她的演出替补，却没空陪在她身旁？若这也算是恋人的一种体贴，恕紫某难以苟同。戒指一事，未必不是天意警告，先生倘或一直执迷外物，恐雅意难成。”
辛城有点费解地看着他：“……难成？”他平日为所欲为惯了，举手投足都带着锋利的流氓习气，只这片刻迷茫，倒像是受了委屈一般。
饶是楼澈也要气笑了：“你想听真话也不是不行，但是先说谎的是你自己，不能怪我们。而且劝你一句，真话还是不要听的好。”
“为什么不听？”辛城明白过来，咧嘴一笑，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痞子意气，“我倒是不信还有比现在更糟糕的事。”
下午托同学帮她办完出院手续，严胜雪抱着刚买的拐杖慢慢蹦着，一行人有说有笑地走到门口，正准备拦辆出租，就听见有人叫她。
人行道此时是红灯，车流如川，对面那人明显急了，想冲过来，被义务交通协管员一把拦住，老大娘的扩音器差不多要盖到他头上。严胜雪忍不住噗嗤一笑，又马上收起表情别过脸去，假装并没有看见。
辛城又连着喊了两声，直到几个同伴都听见了，一起回头看。
等人挤到她面前，一张脸通红，也不知道是热的还是怎样，严胜雪只好开口：“你来干什么？”
“送你回学校。”辛城似乎丝毫没有被她冷漠的语气所打击，眼睛和额头上的汗一样亮晶晶的。
“那真是十分感谢，不过不用了，”她指了指一起来的几个姑娘，“她们都是来接我的。”
辛城看过去，一排女孩子对着他干笑、打招呼，连发火撒野的实施条件都没有。
“听我说，今天我……”
严胜雪打断他：“同学，我们时间很宝贵的，如果没什么事的话，能让我们走了吗？挡在医院门口很影响来往秩序。”
辛城的五官瞬间显示出了“很难过”三个字。
有女孩子不好意思了，悄悄拉了拉严胜雪的手指：“要不……一起走吧？”
辛城还来不及展露一个爽朗友好的微笑以示不胜荣幸，就听见最左边的那个凉凉来了一句：“看这样子也不像什么好人，鬼知道他缠着胜雪是在打什么主意，你们真敢和他一路？”那女孩声音不小，尽管嘈杂如熙熙攘攘的路口，所有人还是都听见了。
“……”
严胜雪显然不想再多逗留，说了声走吧，就架着拐杖一步一步往旁边挪。辛城看的心里一软，又有些苦啤酒的味道，他快走了几步想扶一下她，手刚抬到一半就听见严胜雪尖叫：
“别过来！”
那一瞬间他竟然没有反应过来这句话是对谁吼的。以前两人也会吵架怄气，但严胜雪从来是更理智的那个，气极了还能一边冷笑一边条分缕析地讲道理，讲到他最后不得不认错。这是第一次她慌乱成这样，想到刚才那两人对他说的，辛城心中暗恨，到底不敢轻举妄动了，只能低言细语的劝她。
他们在这里停留地有些久，匆匆往来的人群中偶尔会有回头看一眼的，不过心，然而那漠然的眼神还是令人烦躁。女孩子们也不好插话，就让到路旁等，间或低头交流两句，眼睛却不敢离开不远处的两个人。
在他们都注意不到的角落里，一直盯着他们的楼澈问了句：“如何？”
紫丞噙微着笑看渐渐坠落的夕阳：“今晚吧。”
霞光如血。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蔓草（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