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手空空》熏风普渡

37、等待

　　众人商定，翌日大军便开拔回京，只有几十护卫保护玄朗等人的安全。
　　临走时，赵氏夫妻一步三回头，几乎咬碎了牙才忍住没留眼泪。一家人在一起没多久又要分离，一念起就叫人伤情。
　　这样的场景实在悲戚，空空挥手时甚至庆幸此刻玄朗依旧昏睡着，莫不然叫他见了估计又要胡思乱想了。
　　华州城的一切都与汴州不同，没有宽阔喧嚣的街道，也没有互相恭维的雅士，更没有带着锦衣罗缎的姑娘……这里的所有都朴实得如同西北的风，刮在脸上生疼，刮进心里温暖。
　　这一日，阳光正好，空空将玄朗的睡榻移到庭中，他的好友躺的太久了，窝在屋子不出来会发霉的。翩翩看着他俩温柔一笑，贴心地倒来一壶好茶，然后再回房找来一件披风为玄朗盖上，怕他着凉。
　　空空见了，忽而眼珠子一转，调笑道：“翩翩，你可真贤惠！这么好的媳妇儿也不知今后会便宜了谁家？”
　　这些日子，他们朝夕相处，关系亲密不少，玩笑也开得更加直接。
　　然而翩翩素来都是个害羞性子，即便如此，每每听见贼小子打趣还是禁不住红脸，想来想去不知该如何争辩，只能“哼”一声装作不理。
　　这反应可爱得紧，乐得空空心满意足，高兴之余还不忘与好友道一句：“玄朗，你也该醒醒了！天儿这么好，姑娘这么美，再睡可要错过了！”
　　这样说着，昏睡不醒的人也会微微颤动几下睫毛，好似他即便没法儿睁眼，灵识也见到了一般。
　　空空仔细瞧着他的反应，每一个毛孔的舒张都不愿放过，愣要等到一点点反应，才肯将目光引到别处。
　　这段时日，同样的场景几乎天天上演，空空每天都变着花样玩笑，即便得不到响应也要逗人开心。
　　他从不是一个甘于寂寞的人，可为了玄朗，他愿意将寂寞演得不寂寞。
　　空空坐在小小的庭院内，数着树上的斑驳，惊讶得发现离赵氏夫妇回京那日已过去一个多月了。
　　时间消逝难察觉，他们就像被遗忘了一样，躲在小小的华州城中一日一日消磨着。
　　那个被留下的大夫在大军离开没多久就消失不见了，空空翻遍了全城也找不到他，只能对着那堆杂乱的方子哀声叹气。城池太小，再想找个靠谱的大夫几乎不可能，无奈之下，翩翩只好强撑起诊治玄朗的重任。
　　再后来，那几十个护卫也逃得没剩谁了，赵氏夫妇留下来的银两也仅够四人日常开销，再贵一些的药材就喝不起了。
　　然而，即便如此，空空也没想过放弃。他细心地照顾着玄朗的起居，帮他按摩，跟他说话，盼着人醒过来。当然，他们也不会傻得忘了寻求资源，贼小子不认得多少字，只好托翩翩日日往汴州传书，然而也不知为什么，那些书信最终都石沉大海，没有一点消息。
　　时间长了，空空不禁有点害怕，生怕玄朗跟自己一样，一不小心就成了孤儿。
　　不会不会，赵伯伯那样爱玄朗，怎么忍心……
　　可是，如果真的不忍心，又为什么一点消息也没有呢？
　　汴京离华州太远，小孩子又不懂朝中之事，不晓得有多少为难会叫父母撇下自己的孩子。
　　于是，空空四人就这样期望着、绝望着，轮转着心情继续等着好事降临。终于，在又等了差不多一个月之后，华州城里竟然迎来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韩令坤放下披风帽子，连日赶路让他疲惫不堪。然而，他没有时间休息，弗一进城，立刻向所挂之人寻去。
　　推开门，尘土扬了满身。
　　空空张大了嘴巴看着面前那个人影，吓得下巴几乎要跌到地上，直到韩生移步到他跟前，一巴掌拍上脑袋，贼小子才惊呼回神。
　　“哎呀呀呀！我不是在做梦吧？！是……是先生！”
　　韩生笑着捏捏他的小脸儿，眼睛里满是爱怜。他这一路赶得辛苦，此刻得见顿感万分值得。
　　“你这小子，见着先生也不知倒杯水来！” 韩令坤解了披风，随意搭到一边椅子上，终于放松了神经。
　　空空太久没见先生，心中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于是又是倒茶又是拂尘，一刻也不消停，等到对方终于放松了精神，才猛然想起忘了问来意。
　　“话说，先生，您是如何知道我们在这儿的？难不成是赵伯伯告诉你的？”
　　“你是说赵将军？”韩生喝了口茶，笑着摇摇头，“他哪儿有空告诉我这些！当日陛下召华州兵将回京，谁知走到半路忽遇叛乱，赵将军无奈只好平叛，至今还未回到京中。我也是恰巧截到一封你们寄往汴京的书信，这才知道汝等境况如此艰难，故快马赶来……”
　　“什么？！赵伯伯遇到了叛乱？！他还好吗？赵夫人怎么样？有没有事？”
　　空空一听赵氏夫妇的遭遇，顿时又急又恼，他想到之前那些无端端的猜测，更加不是滋味，下意识抓紧了韩令坤，脸吓得惨白。
　　韩生知他心思，安慰地拍拍贼小子的手，连忙微笑解释，“赵将军作战勇猛善谋略，屈屈几支残余叛军自然不在话下。至于赵夫人，将军率先将她们安置在别处，应该也无大碍，你且放心！”
　　听到对方这么一说，贼小子一颗收紧的心顿时放松下来，瞬而又把注意力引回当下的困境里。
　　“既然先生都这么说了，空空自然放心！既然赵伯伯他们无事，那就请先生先移步看看玄朗吧！他昏睡了快三个月，我们找不到好大夫，真不知道怎么办了！”
　　韩令坤点点头，立刻起身进了内室，他本就是冲玄朗而来，自然没有多话，三两步便走到病人榻前。
　　翩翩本来守在人前，突见人闯进本欲阻拦，却瞟见来人身后的空空，想来必定相识，忙忙让开来让韩生查看。
　　韩令坤学贯古今，博古通知，医术自然也了解一些，此番细细把过脉后，不禁皱起眉头，冲一旁的女儿道：“这段时日，是你照顾的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