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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二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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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迟了很久才先后回到座位上,罗城却什么也没问,笑容依旧。
我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大度是理智还是根本不爱。不过想起这些的时候,心里淡淡的。我知道这种淡淡的感觉,不太对劲。
那位朋友,原来就是这里的老板,拎着两只大大的空酒瓶子说:“今天晚上兄弟我是割肉啦,哥们儿们姑娘们,得意的失意的,开心的不开心的,都够了吧,各自回去,睡一觉起来,那些过去的过不去的,都得过去……”
该走了,大家都站起来,我忽然很不想走,光怪陆离,昏昏沉沉,看不清面容,看不清年轮,这样的世界,有时候会很让人留恋,留恋一种混沌不清,是为了逃避那些必须明白的事情。
罗城把我圈在他的臂弯里拉起来,像拔一只萝卜,我笑笑推开他,说自己可以走,然后踢到一只露出在过道的脚尖,整个人歪了过去,那个脚尖的所有者,一个面容模糊的男人,顺手圈了我的腰,让我坐在了他的腿上。我又迅速被拉起来,一个拳头挥在了那男人侧脸上,男人窜起来,被旁边的按下去。有人在说:“好啦好啦,一看人家就有男朋友的你去招惹,是你不对在先,算了算了,打架多扫兴……”
那一拳下手太重,男人不高兴,咕咚咕咚往一只大啤酒杯里倒满了烈酒,朝打他的人说:“就这一杯了事!以后见面还是朋友。”蓝山端起杯子一饮而尽,他本来就已经喝很多,这一杯烈酒下去,让他跑回厕所里吐了很久。
我不知道到底有多久,只觉得很久。语童站在男厕门口等,我和罗城坐在酒吧门前的路牙子上等代驾。一直等到语童扶蓝山出来,跟我们一起坐在马路边等,代驾一直也没有来。罗城翻开通话记录拨通刚才那个电话大声的问:“怎么还不来?”他手指在屏幕上乱摸按开了免提,我听见一个女人很好脾气的说:“您好,您的电话已被暂停服务。”
我大概是没有醉的,我把罗城的电话抢过来扔到了身边的花坛里。说:“你电话不为你服务了,扔掉吧。”
坐在我身边的语童忽然抱住我,说:“庄谧,我们下辈子做好朋友,下辈子做好朋友……”
蓝山一直在吐,吐得我想哭。
于是我哭了,抱着语童大声哭,抓起她的长长地纱裙擦眼泪,也擦鼻涕,纱质的,擦起来真不好使。
罗城忽然想起来我们不用找代驾,因为预订的酒店就在旁边,我们站起来往酒店走,我一回头看见蓝山还在吐,语童把头埋在膝盖里,肩膀不停地抖。
走到酒店大堂,罗城拿出身份证来登房间,我问前台小姐:“今天晚上房间订完了吗?”
她说:“没有,小姐还需要房间吗?”
那个妖女又骗了我。
我被罗城拖进房间,他走在前面我跟在后面,我刚一进门他突然转过身来把我往门上推,门嘭一声关上了,我被死死的订在门上,像一块干鱼片,不过罗城似乎不太满意这样的姿势,一只手抓住的我后脑勺,一只手像捞一件大衣一样把我的腰捞起,死命的往他身上贴,这种下腰一般的姿势让我觉得很痛苦,尤其是上半身还在用尽全力的往后闪的情况下。
我本能的躲闪,感觉罗城快要把我吞进去。
他吻得激烈,却漫无目的,不得要领。
与其说是吻,还不如说是擦痒,他一整张脸在我的脸上擦,胡茬子扎得我一张脸火辣辣的疼。
我说:“罗城,我快不认识你了。”
他说:“不可能的,十年,我爱你十年,不可能不行,怎么能不行,你是我心里一个夙愿,我要完成,一定要完成……”
我们各说各话。
他开始拨我的衣服,依旧是不得要领,乱扯一气。
我不停地说:“罗城,罗城,我快不认识你,你可认识我?”
我被扔到床上,他爬在我身上,肌肤相亲的那一刻,他突然不动了。
“为什么不行,她只出现一年,就赶走了十年的你。不可能,不可能。。。”
我的衣服被撕破了,拿罗城的衬衣来穿着,找出酒店备用的针线包补衣服,前台打来电话说有人找,我穿着拖鞋跑去前台,看到坐在大厅沙发里的语童和蓝山。
语童带着醉相,又回到那一副挑衅的目光,蓝山面色苍白,那杯烈酒似乎让他很不好受。
我说:“语童你骗我,这里明明还有房间。”
她倒在沙发里哈哈大笑,不停的打量我身上的男士衬衣。
我不想理她了,转身就走。
蓝山上前拖住我,他说:“别去,我也是男人,我可以陪你。”
我想他是疯了。
前台的小姐和过路的客人正奇怪的看着我,和我奇怪的打扮,我心里一阵恶心,为他这话,为我身上这件相当应景的男士衬衫。
我想我得向这些陌生人解释一下这个状况,于是我用力把蓝山推倒在沙发上,大声的说:“我喜欢了他十年。”
以爱情为借口,什么都可以。
一直狂笑着的语童忽然没了声响,看着瘫倒在沙发里的蓝山,表情很安静,很忧伤。
我回到房间继续补衣服。我的手艺一向不错,妈妈教的。
我一边补一边静静的陷在回忆里。
那是一个深秋,记忆中每一个深秋似乎都是这样过的。
那时候还没有罗城。他应该一直都是和我一个班的,可是我找不到和他同桌之前有关于他的记忆,一点也找不到,不清楚那之前他是在哪里。
那之前我总是一个人背着书包放学,记忆中季节的变换总是昨天和今天的事,早晨起来一声清脆的鸟鸣,春天到了;闷热的夜里一场突来的细雨,便是秋凉了。
这一天是深秋了,我背着书包穿过操场,一阵风来,角落里一株遮了半边天的黄葛树,叶子嗖嗖嗖掉了一地。被评为班花的米小兔被三五个追随者围着,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以同样的姿势仰望着这颗大树,银铃一般的声音笑起来:“天凉啦,明天可以穿爸爸给我买的新毛衣啦……”
我背着书包走了,按时上下学是我雷打不动的规律,我不会为任何一件事做任何的逗留。
因为我怕逗留,一个不想成为焦点的人,就不该有任何多余的举动。
我一直循规蹈矩。
回到家里妈妈正在织一件毛衣,她从前几天就开始织了,准确的说是从前几天就开始拆了,她把一件旧毛衣拆了,再添一点新毛线,织得大一点,我就又可以穿一季。
她一边织毛衣一边说一天一天的就要秋凉了,之前我还不信,明明天气没有点凉气,然而今天,忽然之间,就真的秋凉了。原来一切真如她所预估,然而她却常常注意不到街边树木落叶这种代表秋来的事情,她看日历,数日子,算冷暖。
后来学到成语一叶障目,我不太清楚,是她一叶障目,还是我。我们看到不一样的东西。
她织毛衣,我坐在她对面看,重复的一针一线无休止的织下去,我的心和我的面容一样安静。窗外传来小孩子们嬉笑打闹的声音,妈妈说:“小谧你要出去玩吗?”
我说:“不去。”
她说:“随你。你真像你的名字一样,安安静静。”
我说:“我的名字不是你取的吗?我应该像它。”
她飞速织毛衣的手停顿了一下,我不知道她想起来什么。
董劲之这时候来了,他给我买了一件粉红色的新毛衣,梦一样漂亮甜蜜的颜色。那时候我还不讨厌他,我很开心,马上违背了刚才说的话,像一只猴子一样挂在董劲之身上,叽叽喳喳。
但是第二天我依旧没有穿那件毛衣出去,我穿了妈妈帮我翻新的这件。到学校的时候我暗自吸了口气,还好我没穿那件新毛衣,它竟然和米小兔的毛衣一模一样。
班上好多同学都穿了崭新的毛衣。那一天老师调座位,我遇见了罗城。我总是觉得好像是从那一天起才遇见他,他嘟着两个包子似的脸笑着,问我:“你爸爸去哪里了呢?”
罗城躺在床上瞪着一双死鱼似的眼睛看着天花板。
我补好衣服,一边穿一边对罗城说:“有件事我骗了你,我爸爸没有去天国,他是去了别人的家里,哦,应该说,他一直都在别人的家里,一直都是别人的爸爸。”
他把目光从天花板上拿下来,看着我没有说话。十多年的事情,他大概早忘记了,我笑笑,收拾东西出门。
他说:“对不起。”
我不知道他是对不起不爱我,还是对不起今晚的事情。不过我一点不怪他,是我一直以来迷惑了自己,也迷惑了他。我只是贪恋他给我的温暖,贪恋到不知道怎么再贪恋,便以为是爱,谁知竟不是。
一个笨蛋,连自己也看不清楚,还拖别人下水,我有点内疚,有点不好意思。
我说:“是我不好。”
回到妈妈家,已经是半夜,按了好半天门铃,隔壁王阿姨才披着薄衣出来跟我说:“你妈妈已经搬走了,你不知道吗?”
搬家了?
我想我大概是在做梦。
不可能不可能,一定是在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