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暮夜流苏

19、第十九章

　　“哈哈……”
　　端静在电话那头笑到停不下来。
　　“庄谧，这下摊上了吧，让你调戏人家，哈哈……”
　　“……”
　　“他不会是为了你才来分部吧……”
　　“事情始末怎么样你难道还不清楚吗，他怎么可能为了我来分部。”
　　“那他干嘛揪着你亲那一口不放，又不会怀孕，哈哈……”
　　“端静你能不能严肃点。”
　　“好好，我严肃……噗……”
　　“我哪知道他干嘛旧事重提。”
　　一个念头闪过脑海，莫非，他……
　　“其实你也在猜他是不是对你有那么点儿意思，对不对？想知道就大大方方去问。”
　　“我……我不是跟你说过嘛，梓云，他们是情侣。”
　　“那是从前，现在是什么情况，还说不一定呢，说不定这就是你得到他的机会。”
　　“我做不到。”
　　“就知道你又是这一副死相，有时候我在想，你这与其说是善良，不如说是不爱，人一旦遇上自己爱的人，哪里还会有那么多的顾虑，早疯了一样的扑上去了。
　　也许端静说得没错。

　　清晨，被李飞扬一声“不要离开我”的惊魂呼喊吓醒，我翻身坐起，看到拥着被子坐在旁边的李飞扬，眼神里是从未见过的空洞绝望，不知道有多少个清晨，她是以这种方式醒来。
　　几秒钟之后，她恢复如常，举着手臂伸了个起床懒腰，发现自己睡在别人的房间，脑袋嗖一下扭过来，看到我后大大的松了口气。
　　“哎呀妈呀……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昨晚喝醉了误上贼床了……”
　　她拿手掌快速的拍着自己的胸口压惊，忽而又转过头来问：“我怎么在你这里？”
　　“你昨天约我喝酒啊，说要给我道歉来着。”
　　“是吗？哦，好像是有这么个事儿。”李飞扬下床去，走到桌子前抓了我的杯子喝水，倒是一点不见外。
　　“可是你还没跟我道歉就喝醉了，李主管。”
　　“啊？是吗？那我跟你说了什么？”
　　“就说了你跟你前男友初中就好上了然后高中你怀孕了他发誓一辈子对你好却在大学毕业后跟一个小三儿跑了，这些事儿。”
　　“就这样？”
　　我点点头。
　　她把杯子放在桌子上，又去开我的电脑。
　　“一顿酒就说了这么些破事儿真不上算。”
　　“所以我把你弄回家来啦，你可以接着说。”
　　“密码？”
　　她盯着电脑上的密码输入框头也不回，意料之中的，她不打算再说，但我忍不住要问。
　　“我又不像那个小三儿一样有钱有势，你干嘛那么讨厌我？难道就因为长得像？”
　　李飞扬回头看着我，脸上露出我所熟悉的冷笑。
　　“妹妹，你可以有钱有势，也可以利用你的钱势，但是，你要这样装，那就没意思了，你知道我一直以来讨厌你什么吗？就是你装，我讨厌一切装腔作势的人，就像那女人一样，一副小羊羔似的天真可爱像，其实是吃人连骨头都不带吐的。”
　　“我装？”
　　我腾一下跳起来：“我哪里装了，我本来就没钱没势好不好？”
　　大概我的表情够真诚，李飞扬诧异的看了我半晌，说：“难道你自己不知道？你进被这个单位录用，是走了后门的，还有上一次让你留在总部的事……对了，一年前都让你留在总部了，你怎么还是回来了？”
　　李飞扬说了一件我闻所未闻的事，我很快想到了董劲之。
　　“你是说，我连被录用都是走后门？”
　　“是啊，不然一份已经被打不合格的面试考卷，怎么可能……”
　　我跌坐回床上，李飞扬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如果我告诉你，我是私生女，那个人只是想补偿我，你会不会不那么讨厌我？”
　　李飞扬闻言，四体僵硬，目光惊讶，可见无论走到哪一天，这都是件不光彩的事。
　　“从来不知道，你是私生女，这件事……”
　　“这种事情，岂能到处说的。”
　　我故作轻松的笑笑，不想让这件事显得太严重。
　　“那今天何必告诉我，不怕我传出去？”
　　“你不会。交换一个秘密，可以赚一个朋友，何乐而不为？”
　　“你当是上幼儿园呐，交换一个小秘密我们成为好朋友，幼稚……谁是你朋友……”
　　“你这桀骜不驯故作无畏的的样子，不是幼儿园，是初中生……哈哈……”
　　“我呸……”

　　我在想董劲之的事，没想到，我从小到大，一直到今天，从来都没有一天，逃脱他的操控。
　　李飞扬一直盯着停留在输用户密码界面的电脑屏幕，不知道在想什么。
　　“庄谧，你来分部这么久，除了我，还和谁结过怨没有？”
　　说完，她才将目光从电脑上收回，扭头看着我。
　　我想了想说：“我自认没有，但难免在什么无心的情况下，会得罪了谁，也说不清楚。怎么了？”
　　“有可能我，或者你，得罪谁了，有人使坏。但我觉得更像针对你。少了两万块的那个项目，是有人故意改掉了金额，其实你没算错，我也没签错。而且改单子的那个人，不会不知道我李飞扬火眼晶晶一眼就能看出其中问题，所以，那个人是针对你，想让本来就讨厌你的我，更加恨你。”
　　我想起蓝山的话，他们都发现了其中问题并作出类似猜测，只有我还在云里雾里，连他们说的什么都搞不太明白，只有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当时我看到那张单子的第一个想法也是，我骂了你，并且让你在众人面前丢脸，所以你想找机会整我一下，但是你生性胆小又笨，所以只会这些小打小闹，让我在新部长面前难堪一下。”
　　“可是那些材料一直在你那里，我从你那里借出来马上就交给部长了，根本没时间做手脚啊。”
　　“那张单子刚好是那天弄掉了你从垃圾筒里翻出来的那张，上面还有污渍，你完全有时间做手脚，然后再拿来还给我，只是没想到的是，你竟然自己站出来承认错误，把我一下子也搞蒙了，后来仔细想想，应该是有人，故意想激化我们的矛盾。”
　　“有这么复杂？那么一点点小猫腻，部长也不一定看得见啊。”
　　“关键心细如尘的部长，他看见了呀。再说，你既然要害我，肯定会想办法让他看见嘛，你们现在又是朝夕相处的。”
　　朝夕相处……咳咳……
　　我后背一阵发麻。
　　“咦……这事情有点恐怖。”
　　谁知李飞扬一点不同情反倒落井下石的说：“嗯……是挺恐怖的，有人想除掉你，你都得罪谁了，这么整你？人品不行就是没办法……”
　　“李飞扬，我怎么觉得你讨厌我跟情敌啊小三啊权势啊什么的统统都没有关系，根本就是一种本能吧？”
　　“是啊，你才知道吗？哈哈。”
　　我把正要穿的T恤直接笼在了笑得花枝乱颤的李飞扬脑袋上，黑T上一个大嘴猴嘴巴咧得更大了，里面还在哈哈大笑。我无可奈何的看着这个抖动的大嘴猴，突然想起语童，那张材料……
　　我不愿意承认是她有意整我，可我的直觉，一次又一次的往她身上指。
　　可是，她为什么要针对我？
　　“飞扬，这件事，别再管了。”
　　“行啊，我反正无所谓，只要部长不追究就好啦，毕竟有问题的材料存档的话，万一被总部审计出来，就不是两万块是事情，而是性质问题了。”
　　李飞扬笑意慵懒，猜到我已经有所觉。

　　安静的办公室，蓝山专注的看着手里文档。那天晚上之后，蓝山对我很是冷漠，原本还偶尔交谈几句，现在除了工作需要，几乎没有话说。
　　办公室门被扣响，语童推门进来。
　　“部长，麻烦签一下这个文件。”
　　蓝山抬头，脸上瞬间像是阳光晒化了糖，笑得明亮甜润，我从没见过他这样的笑。
　　他接过材料，看也不看抬笔就签，一边签一边问：“怎么样，过来这边还习惯吗？”
　　“还好啦，工作基本上已经能够上手了，就是……这边一个朋友也没有，有什么不顺心的事也找不到人说，回市区又太远，快要闷坏了。”
　　语童小孩子似的微嘟着嘴，声音娇戚戚的，听得我直起鸡皮疙瘩，但是蓝山竟然很受用，一向冷冰冰直杠杠的语气变得温和有加：“怎么啦？有心事？”
　　“也没有什么，就是人生地不熟的，怪孤单的。”
　　“原来是这样，没关系，有什么事，你可以来找我。”
　　“你现在是部长，那么忙……”
　　“哈哈，怎么听起来酸溜溜的，没关系，尽管来找我。”蓝山说着忽然往往这边瞄了一眼，接着对语童说：“不然，今天晚上请你吃饭吧。”
　　“真的吗？一言为定哦？”
　　蓝山笑着点点头，语童欢欢喜喜走了，我像看到外星人一样盯着面带笑意的目送语童出去的蓝山。即使面对梓云，也没见他这样温柔过。
　　预感到他目光的动向，我快速将脸转回自己的办公桌，盯了一会儿才发现桌上连本书都没放空空如也，又连忙改看电脑。
　　右边的人影没有什么动静，我偷偷瞄了一眼，他已经在看文档。

　　周末回家看妈妈，这一年几乎每周我都会抽一天时间回去看她，也常常会遇见董劲之。
　　原本以为，自己拒绝了留在总部的事，从此以后我的生活与他再无关系，妈妈和他之间的纠葛，我也不想过分干涉，她有选择自己想过的生活的权利。况且，这么多年她独自一人带着我，如果没有董劲之做她的依靠，不知道她会累成什么样。
　　可是到今天我才知道，自己一直毫无骨气的生活在他的恩惠中，关键是现在，我一点也离不开他所给我的这一切，一点不想离开公司。
　　我不知道该以怎样的面目来面对他，三个人静静的围着桌子吃饭，整个屋子安静得针落可闻。
　　妈妈当然察觉到气氛不对，给我夹了一筷子菜放到碗里。
　　“工作辛苦吗？你看你都瘦了。”
　　我体重明明没有变，难为妈妈的苦心，我微笑着说：“不辛苦，就是食堂饭菜差了点，我这不每周都回来打牙祭嘛，妈做的菜总是吃不厌。”
　　“那就回家来住嘛。”
　　“上班太远了嘛。”
　　董劲之一直默默的，时不时附和着妈妈的话点头笑笑，表示他也很欢迎我回来。我很感激，但是看到他的笑，我脑子里总是情不自禁的要去想，在另一套房子里，另一对母子，此刻正在做什么呢？他是怎么跟他们解释他的行踪的？用了什么样的谎言？而这类似的谎言，是不是也常常被用到妈妈的身上。
　　我想我不太适合回来，但依旧每周回来一次，让妈妈看看她的女儿一切都好，不用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