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暮夜流苏

12、第十二章

　　去单位旁边的北京布鞋店30块钱随便买了一双休闲布鞋换了，把新买的小皮鞋扔在桌子底下。

　　霞姐姐抱了一大摞材料出去复印，刚走到门口又被一个电话叫了回来，她把材料又抱回办公桌，放下的时候嘭一声响，也不知道是材料太重了，还是放材料的手太重了。眼角余光中梓云抬眼看了看霞姐姐，又看了看我。
　　她忙得脚不沾地，也不叫我去复印，可想而知梓云已经告诉她一切。
　　整个房间的空气仿佛都胶着在了一起，沉沉的化不开，突然想起一句话，说厉害的人物总是不声不响的，大概，此刻我在她们眼中正是如此吧。
　　无关乎内疚，只是对这静默有一种负气的冲动，我过去把材料抱起来去复印。
　　霞姐姐一手捏了电话话筒，暂停了讲电话。
　　“小庄，那个一会儿我自己去就行。”
　　“我去吧，反正我现在也没事儿。”
　　“哦，那，谢谢啊。”
　　我微微一笑，钱和权那些什么的，真是能使鬼推磨，可我还是喜欢她使唤我的样子，我发觉自己挺贱的。
　　抱着材料出办公室，经过楼梯转角，一个人影忽然冒出来，急匆匆地，不偏不倚的刚好撞到我手中的材料，霎时间如天女散花，一摞一摞架好的材料散落一地，漂亮极了。
　　那是别的办公室的一个同事，一边道歉一边蹲下来帮我捡材料，眼睛又还望着前面，捡起材料来就像扫垃圾一样乱抓，应该是有什么急事，我有些着急，他这么乱抓，我更不好理顺序了。
　　“你先去忙吧，我慢慢捡。”
　　“我先帮你捡起来，不好意思啊。”
　　“不用捡了不用捡了，这个有顺序的，我慢慢理，你先走吧。”
　　他停了手站起来，说，“实在不好意思啊。”
　　“没事儿没事儿你走吧。”
　　他走了之后，我站起来插着腰默默的欣赏着脚下这白花花一地的材料，真是壮观啊，行，今天一下午都不用回办公室了，就在这儿理材料了，正合我意。
　　我盘腿坐在地上一张张的看内容和页码，因为几摞材料是分别排页码的，所以光看页码还不行。
　　还好今天没有穿裙子啊，想到这儿我为自己的先见之明舒心的慨叹了一声。
　　“办公桌太小吗？”
　　蓝山突然出现在材料阵地的那一头，我保持坐姿抬眼看着他，这样看他个儿真高。
　　“都搬到这里来办公了。”他又说。
　　这样坐着看他真累，我低了眼眶继续理材料，理了两页觉得实在没有办做到不理他。上午为什么要那种语气跟他说话呢？好像吵架似的，而我一旦和人吵了架，就完全丧失了与之交流的能力。
　　“哦。。。刚才出来和一个人撞上了。”
　　他没再说话，蹲下来捡材料，学着我一页一页的耐心核对内容。
　　他来拿我身边的一张，目光停留在我鞋子上。
　　那真是一双难看的鞋子。
　　“哦。。。上班穿皮鞋不舒服，买了双布鞋在办公室穿。”
　　相比那双鞋子，我小孩子般的矫情行为更难看，我简直为自己的情商感到可耻。
　　“不会是，又踢坏了吧，这次我可不赔。”
　　他笑，但我并不觉得这是个高明的玩笑。
　　“当然不用你赔，又不是你的错。”
　　一时静默，只有纸张清脆的却酷似破碎的声音。
　　“蓝山。”叫这两个字出口有一些生坳，没记错的话，我好像是第一次叫他的名字，面对面的。
　　“嗯？”
　　他的声音轻而随意，好像一家人对桌吃饭。我一下愣住了，忘记了要说什么，捏着一张纸沉浸在他这一个字的音调里。
　　等我回归神来，他也正捏着一张材料静静地看着我，不知道已经过了多久。
　　“没事。”

　　两个人一起理，都理了有一个小时才理好，拿去复印好了，差不多也快下班了。
　　还是把鞋子换过来，拿张湿巾擦那些划痕，把灰擦掉后划痕也不太明显了，还好。

　　展销会终于开始了，筹办了两个月，展销时间不过三天。也有人建议说花了这么长时间准备的是不是延长几天，最后还是没有延长，事实证明决策者这种角色确实不是什么人都能担任的，譬如这次展销，浓缩在了三天之内，反而起到了意想不到的火热效果，而且还不用多花几天的冤枉钱来租场地。正所谓稀少的才是抢手的。
　　烟花的美丽总是无数炮灰堆积而成的，我便是这炮灰之一，还面带着心甘情愿至死不渝的喜悦容光，抱着宣传资料快要把腿跑断，嘴笨嘛，不会解说不会推销也不会陪客人聊天，就只有干这最原始粗笨的活儿了。不过后来发现他们也好不到哪里去，使劲拖着我说：“庄谧，不行了，我舌头疼，换换，换换。。。”
　　午饭的时候大家民工似的坐在广场台阶上，我嚼着盒饭捶腿，他们把盒饭扔一边抱着特大号果汁杯喝得从陆生动物变成了水陆两栖。
　　旁边一个盒饭一直没人拿，梓云带着一个老外走过来，流利的英文从她口中倾泻而出，我们好像一堆地痞，以千奇百怪的姿势抬眼望着这一幕。梓云又跟他聊了一会儿，便引他进了VIP室，一会儿梓云出来，刘心把盒饭递给她。
　　“客户么？”刘心问。
　　“嗯，签成了一个。”
　　“那不是跨国合作？”
　　“算是吧。”
　　梓云笑得轻描淡写，也怪，今天这种高强度的工作，所有人都累得跟狗似的，梓云依然像一朵清新的茉莉。
　　“那你可签了一笔大单。”
　　蓝山眼中尽是欣赏，梓云又是微微一笑，风吹拂她的长发，她轻轻的将其拂往耳后。忽然就想起微博伤看到的一张吴彦祖吃盒饭的照片，配文便是：吃个盒饭都可以这么帅。。。
　　天生丽质，没有办法的事情。
　　太热了，这天。我把盒饭放到旁边地上，把牛仔裤高高的挽起到膝盖。刘心噗哧一下笑了：“庄谧，女汉子，纯爷们儿。。。”
　　“多谢夸奖！”
　　我笑了，可真开心。

　　第一天效果不错，分管经理很开心，七点钟收拾了场地就请我们去吃好吃的犒劳，中午的盒饭没油水，大家早就饿得两眼昏花，吃起饭来个个都像食品搅拌机似的，三下五除二就吃完了，吃完了就惦记回家睡觉，养精蓄锐好继续明天的硬仗。
　　走的时候梓云还在吃，她吃东西向来慢，哪里会像我们汪星人抢食儿似的。即使活蹦乱跳如刘心，也是趴下了，微弱的一掌拍在梓云瘦弱的肩膀上：“梓云，你慢慢吃，让蓝山陪着你，我们走啦，累垮啦。”
　　梓云微笑说：“好，你先走。”
　　蓝山没说话，不过也抬头朝我们微笑一下，目光不经意的往我的裤腿扫了一眼。工作时间要保持体面，一结束工作我又把裤腿挽起来了。管他呐，再爱好也就这破样儿了，还不如舒服一点。
　　跟刘心一起走出饭馆儿，她忽然神秘兮兮的说：“知道梓云为什么那么积极揽复印的活儿吗？”
　　“为什么？”
　　“为了蓝山呗。”
　　“哦。”
　　一出饭馆儿就有小车等在外面了，是刘心男朋友来接她，她邀我同行，我婉言谢绝了。
　　这段儿不太好打车，入夜的街巷余留喧闹的脚步微温，闪烁的霓虹是寂寥无声的灿烂，独自一人的脚步是幻觉你也曾从此走过，耳畔的歌声是传说中的故事催落与人无尤的泪。
　　呵。。。这夜，长风微凉。
　　一直喜欢一个人走路听歌，这个夜晚刚刚好。
　　不过这种矫情常常被现实无情的击败，让你充分领略自己的可笑。
　　当我注意到长长的路灯影子里有一个影子跟着我时，我想不起来这个影子是什么时候开始跟着我的，跟了有多久。
　　大概就是同路人吧，这里虽然人少但还是有那么一两个。
　　可他一直跟着我。
　　劫财？我这样子也不像有钱人呐。
　　劫色？我现在这副民工样儿谁口味那么独特会感兴趣？
　　无论是什么，总之后背开始发凉，我悄悄关了手机音乐，但是不敢取耳塞，假装还在听音乐，但是早已不像刚才那样悠闲了，不知道他会不会察觉。
　　又走了一段儿，他还在跟着，前面不远处就是转角了，我必须要利用起来。
　　一二三。。。心里默数着又走了三步，我撒开腿就跑，也不管那影子是否跟上来，只管两眼一抹黑跑到转角处就转了进去，想借此甩开他。
　　一转角就看见蓝山遥遥走过来，一颗提着的心瞬间就放下来了。
　　“怎么了？”
　　他已经走到我面前，这才发现自己一直盯着他在发愣。
　　差一点就冲上去抱住他。
　　只差一点。
　　“没。。。没什么。”
　　连一句你在这里就好了也没有说，都不知道何时修炼的这种克制能力。
　　“梓云呢？”
　　“她家里来接她回去了。”
　　灯光微弱，我还是觉得他脸上闪过一丝忧伤。
　　一定又是幻觉。
　　他继续朝我来的方向走。
　　“你去哪里？”
　　“回家呀。”他有些莫名其妙。
　　“可不可以送我到可以打到车的地方，我。。。不太敢走，刚才，好像有个人跟着我。”
　　我声音很小，怕自己因胆小多疑而打扰他惹他不快。微光里，我看见他眉头微微皱了皱，：“没事吧？”声音里有一丝担心，另我释怀。
　　“没事。还好遇到你。”
　　巷子有一点弧度，一眼望不到尽头，仿佛深不见底，其实不过一转弯，就看见不远处一条大道横跨巷口。他的脚步不快，似乎在想什么事。
　　“前面有车了，我自己过去就好了，谢谢。”
　　“好。”
　　他的脚步即刻停了，简单果断，像一把利剪，剪断我所有的思绪，一些想说的话，终于也没有了说出来的理由，只是笑笑，然后离开。
　　刚走两步，他忽然叫住我，我转身看着他，他又一时无言，默默的看着我，夜色中目光深邃难辨。
　　“注意安全。”
　　“噢。”
　　一念起，万水千山。我知道，即使隔天我便会为我接下来的举动后悔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也怪不了他多给了我这四个字的寻常关怀，只怪我自己心魔作怪，他的任何一句话，都被我当成沦陷的借口。我上前一步，伸出双手吊住他的脖子，垫起脚尖在他的嘴角轻轻的一吻，然后放手，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