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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抵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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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丝毫不逊色于达西庄园的一座豪华庄园,但是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这是一座古旧充满这哥特风格装饰的庄园,不同于尼日斐的精致优雅,也远没有彭博利庄园的庄重肃穆,处处都是刚直而古怪的雕塑,黑色的墙体上布满斑驳和白色的鸟粪。不过庄园前开阔的林荫大道倒是使其气派不少。
尽管这位格莱丽斯夫人真正在班纳特家待了不过半年,但玛丽受其影响颇深,然而那时年幼却已经独立的简和伊丽莎白却从不对外人提起这位家庭教师,她们对她的印象几乎是没有,只有旁人提起才会恍然大悟到有这么个人物曾教导过年幼的妹妹们。
因为许多年来只有在通信,玛丽几乎遗忘了格莱丽斯夫人的容貌,可是她却一眼就认出了她,仿佛儿时的记忆被打开了闸门。她从车上下来就看见格莱丽斯夫人站在门口迎接这位可爱的班纳特小姐,但两人仍然感到陌生,尽管彼此在书信上来往,可是毕竟很少见面,不过这种陌生很快在格莱丽斯夫人的热情下化解了。
玛丽完全不能理解格莱丽斯夫人的热情,按理说这位富有的女人应当保持克制与平静,并不应该对一位年轻时的学生这样的热忱,她们的友谊并没有达到这种程度,这是玛丽认为的。但是格莱丽斯夫人却很清楚的知道,她现在需要依靠这位聪慧的学生,尽管她给她的印象不好,这是因为玛丽完全不会说话,她总是有办法把话题弄的十分无聊,这可没有她在信中那么睿智,这当然是因为信件是斟酌再三而话语却可脱口而出的。更可怕的是玛丽的品味,她穿着老旧像是上了年纪的老妇女一般打扮。不肯像年轻女孩一样露出胳膊和脖子,开口闭口都是引经据典,而且容貌也十分欠缺。
那个小时候灵动的孩子已经完全变得书呆气十足了,格莱丽斯十分疑心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她没能好好劝导玛丽,导正她的行为,当然,她并非对所有学生都是如此上心的。只有玛丽,她在她身上可以发现天才的那一部分,被包裹着无人在意的部分。好在,玛丽的天赋并没有消失,他们随着阅读的增长而被保存,可是一位淑女能读到的都是允许被读的,先进的思想被斥责为异端,连科学都被认为是绅士才能掌握,因此玛丽的阅读范围仍然局限着,她少有机会接触这些。
在玛丽眼中的格莱丽斯夫人简直完美无缺,她惊讶于她的转变,从前的她总是低着头,谦卑而顺从,如今的她却仰着头坚毅的仿佛无人能战胜的女王,实际上格莱丽斯一直是一位坚毅的女性,她孤独的在世上求存若不坚毅那么早就崩溃了。一身浅黄色长裙上缝制着一些简单的丝带和刺绣,两条雪白的胳膊上披着一条金棕色的开司米披肩。她热情的挽着玛丽的手走进了这座庄园。不同于这房间哥特外表,内部装饰却很华丽优美,处处明亮非常,这是一种怎样的财富?这位格莱丽斯夫人的真是幸运无比,玛丽这样想着,可是她转念想到她所经历的可怕事情,那么得到这些财富也是理所应当的。
玛丽被格莱丽斯夫人引至会客厅,她笑着吩咐女仆上些茶点,而女仆格瑞恩则跟着女管家安置玛丽带来的行李。当她们坐下后,格莱丽斯夫人对玛丽说:“亲爱的,你看起来糟糕透了。”她并没有使用任何社交辞令,当然玛丽觉得这种口吻才会使她放松,天知道她有多么害怕使用社交辞令,双方互相介绍、然后恭维一番、虚情假意的聊天,最后才会隐晦提到自己的想法,这简直浪费了许多时间。
听到格莱丽斯的抱怨,她轻轻的舒展眉头说到:“老师,你不知道我在路上有多么遭罪,公共马车和旅馆,哦……”未等玛丽讲完,格莱丽斯夫人会心一笑,她也曾贫困,因此在前往各个雇主家中时也总会遭遇这些情况,她十分明白玛丽的此时的疲惫与倦怠,便只是简单寒暄几句,就引领她去参观,当然,她还不能去休息,此时刚刚是下午,淑女是不能在白天睡觉的,这显得懒惰又无教养。于是二人走到茶室饮用了一些茶点,格莱丽斯夫人便央求玛丽给她弹奏一些小曲子,当然玛丽引吭高歌的情况还是震惊到了她。
她莞尔一笑,突然觉得玛丽这个孩子在信中抱怨她不被喜欢并非是空穴来风,她的确不讨人喜欢。于是她对玛丽说:“亲爱的,不要用歌声来掩盖你的琴声,难道你是希望我无法听出你弹错的音,真正有自信的淑女是不会掩饰自己的失误的。”班纳特先生其实试图规劝过玛丽弹琴时不要唱歌,她的歌声实在不算优美,当然玛丽在尼日斐的舞会上出过丑后就不再表演,但是在自己家和亲近的朋友面前还是不免故态复萌。
玛丽羞红了脸,她仍把自己带入了学生的角色,因此便认真的弹琴不再歌唱,说实在的,玛丽的钢琴曲实在乏善可陈,几乎没有什么情感。她没有去过维也纳,也没有在歌剧院听过一场演奏会,听取音乐的途径仅仅是自己的猜测和旁人的弹奏,没有人系统的教导过她,她喜爱弹琴一方面是因为这可很好展示自己,相比于无声不引人瞩目的绘画,音乐更能得到大家的共鸣,另一方面她也沉醉于音乐的美妙感觉,她身上很多地方都似乎在拼命讨好别人而却不得其法,得不到旁人的爱护和关注就更加拼命,觉得自己做的不够好,不过这从本质上就是错误的。
也正是因此格莱丽斯夫人更加担心这位学生的婚姻,正如她自己已经有了财产才可不被社会逼迫,若玛丽即无钱财也无美貌,性格又如此不讨人喜欢,那么她的前途堪忧,人们在看到一个人内在的闪光时,一定要首先被外在的闪光吸引才行。格莱丽斯夫人从内心升起一种责任感,一种改造玛丽的迫切想法,这是一名教师的天性使然,这位她最喜爱的学生如今如此的古怪未尝不是她错误的鼓励导致的。
在玛丽弹奏的过程中,格莱丽斯夫人一直在纠正她的节奏,她发现玛丽对于节奏感知很差,她几乎把弹琴当做数学一般,每个小节都平静,每个音长都平稳,缺乏激情和技巧。在其耐心的纠正下,玛丽感觉自己又成为了那个感受到关爱的小孩子,那时父母会因为自己出色的学习而夸奖自己。
“你应该聆听,音乐不仅仅是为了别人也是为了自己情感而宣泄。”格莱丽斯夫人脱口而出的是法语,她曾教导过玛丽简单的发音和词语,因此想检查一下多年不见的学生是否将此技能完全抛弃。
不过玛丽立刻用法语回答:“当然,我只希望取悦他人之前我自己会先满意。”虽然流利,但是发音几乎都不正确,如果到了法国大概会被人嘲笑口音古怪。书本虽然能够教给人知识,但毕竟是哑巴,像是音乐和口语这需要旁人的教导和引领,知道什么是正确的才能够学会,若连什么是正确都不知道,只一味学习书本,那么也和哑巴没有分别。
格莱丽斯夫人又随便的考了些玛丽其他方面的内容,但是玛丽完成的并不好,正如她担心的,玛丽的博闻强记与过目不忘并不会使她无师自通,而班纳特家的家庭教育重点从来不在玛丽身上,她即没有学习到父亲的做派习性,也没有继承母亲的行事风格,她完全可以想象她在家中就是一个透明人一般的存在。
“天啊,玛丽,你得感谢你的天赋,否则你可能会变成一个文盲。”格莱丽斯夫人的话几乎有些失礼,但不可否认的是若非玛丽自身勤勉好学,她可能真的会无知和肤浅,毕竟谁都不关心她的学业。
玛丽和格莱丽斯夫人在性情上截然不同,但在学问上总有一致见解,甚至玛丽的灵光乍现会使她显得格外聪明,但聪明和聪慧并不同,聪明人特别容易得罪人,因为他们实在不懂得怎样显得聪明又不会使旁人显得特别蠢。
在进行了一个下午的交流后,格莱丽斯夫人和玛丽用过了晚餐,她强来着精疲力竭的玛丽散了步,才把玛丽送回客房,玛丽累的不行,可是她十分想洗澡,路上的风尘仆仆让她难受。当她泡在浴桶里时,温热的水花仿佛唱着催眠曲,身上的黏腻与汗水尽数洗净后她便在无比的困倦中起身,回到房间时双眼皮几乎已经合拢,因此并没有注意到客房外壮丽的景观,只是在烛光熄灭后月光暗淡中躺在床上,很快就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