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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在路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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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玛丽得知家人的打算后,她消极的态度得到了大大改善,这并非因为她恐惧于修道院,而是因为她认为自己无论做什么都不会有别的改变,还不如回到以往的生活。她现在比以往更沉默寡言,虽然不一心扑在道德经典上,但是也很少与同为闺阁中的女子进行日常的交际活动,当然这项活动就算是平日的她也极少进行,她的朋友极少。
但玛丽自认为一个好的朋友胜过千万个普通朋友,她穿着显旧的深褐色长裙,戴着的帽子上装饰有一根鸵鸟羽毛,这种款式早就落伍了,它甚至就是简很久以前的一顶帽子,玛丽将它重新缝上了装饰。她认为自己完全没有必要用零用钱去买什么服饰,反正终将进入修道院,因此对外貌的打扮越发不上心。说实话玛丽个人的品味实在没有继承到班纳特太太的一丝一毫,甚至有些分不清细棉纱、中国绸缎、羊毛料或者棉质布料等等。如果你要是问她一些十分冷僻的知识比如伏尔泰、洛克、里德等人的著作,他们分属什么学派,牛津大学不为人知的传统、古罗马帝国有几位君主、凯尔特人兴衰史等等这些,她会整整讲一个下午,当然她并非全按照书本上的记录,因为玛丽发觉许多书本上记录的东西自相矛盾、模棱两可,她总会自己在这些模糊的答案中推演出一个她认为最接近真实的答案,当然这项本事不足为外人道,而家人则无人关心这种让人发困的东西,还不如讲讲有趣的绯闻呢。
玛丽的秉性素来被认为顽固执拗,性情古怪有书呆气十足,而唯一认为她聪慧的仅仅有一位,那是一个比玛丽年长的女人,她从前是一名家庭教师,曾教授过班纳特姐妹算术之类,当然班纳特姐妹的教育几乎是自觉完成的,早年班纳特先生还有闲情逸致来教导长女与次女,随着年龄的增长、女儿陆续的出生,他就开始不耐烦起来,因此请过一位家庭教师教授女儿们一些必要的知识,他当然不能指望班纳特太太,她自己即浅薄又轻浮。而简和伊丽莎白已经受过一段时间的教育,她们性子颇为成熟,吉蒂又较为幼小,所以反而是玛丽与她相处时间最长,从她那里获得了学识上的积极肯定。
但是随着莉迪亚的出生,为了将来后继无人时不至于太过捉襟见肘,班纳特先生不得不辞掉家庭教师以减少开支,反正长女、次女完全可以对姐妹们进行基本的教育。可是班纳特先生实在是高估了自己的女儿,在家庭教师辞职后,年幼的吉蒂与莉迪亚几乎是在母亲的娇宠中成长,尤其是莉迪亚,她的教育虽然是由简来教导的,但简显然只教会她单词和基本的知识,而其他的东西全部都是从班纳特太太那里原封不动的般来,因此莉迪亚性格轻浮、大胆,不过她有美貌,这不是骄傲的资本吗?
那个时候对家庭教师最不舍的就是玛丽,她唯一获得表扬与肯定的途径也消失了,没人会在意她学会了多少单词、算术或者钢琴,那时的玛丽也实在不讨人喜欢,本身容貌差强人意,但尚有女孩的圆润可爱,但性格浮夸事事要吊书袋一番,以显示自己博学,后来她发现即使这样大家的关注也不在她身上时已经太晚了,人们普遍认为玛丽小姐喜欢吊书袋,讲大道理,不管她是否刻意去卖弄,还是因为丰富的学识无意间的透露,他们都认为她是在炫耀自己聪明的大脑,噢,这可真讨厌不是吗?
这名给玛丽正面鼓励的家庭教师虽然离开了班纳特家,但是却保证她会与她通信,她们一直保持着这种通信,并且她工作的地方离此不远,因此她和玛丽经常在一起。只是后来这位女士因为工作不得不去较远的地方,和玛丽只能通信联络,而玛丽在信中大多探讨一些学问上的事情当然也会吐露生活中的琐事,包括一些情感上的不如意。而那名女教师也诉说着种种遭遇,她年纪不小工作也不算体面,收入不稳定,更重要的是成为家庭教师几乎就在婚姻上画上了句号,极少有女教师能够成家立业,在这个社会中终身未婚的女性绝对要比想象中多的多。
如今这名女教师继承了一笔意外之财,绝对是惊人的财富,当然这完全是靠她的运气,其中曲折不足为人道,总之这名贫困未婚女子摇身一变成为了格莱丽斯夫人,一名神秘的独身女富翁。她在信中详细的与玛丽说了这件事情的经过,引得本就思维活跃的玛丽更加浮想联翩。当时流行的小说也没有比这更离奇的经历,神秘的古宅、死亡之迷、真相大白这一切像是一阵白雾中的仙女,神秘而危险。
在接到格莱丽斯夫人的邀请函后,玛丽和自己的父母说了自己要拜访朋友的目的,班纳特太太当然想要同往,但是玛丽适时的提到当年就家庭教师辞职的问题上,班纳特太太的言论,恐怕并不十分友好,回想一下她大概是这样喊的:“我的好老爷,难道你我还不够教导女儿们,何必去花这份冤枉钱,况且格莱丽斯小姐为人严苛又古板,瞧瞧她把玛丽教成了什么样子,难道您还要犹豫吗?”她这番言论自然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格莱丽斯小姐对于班纳特太太本身就无太多好感,只是基与雇主的关系给予尊重。
而那时的班纳特太太实在是年轻不知事,她傲慢无礼认为给了钱就要买走一切,当然怎么教孩子也必须听她的,她的小宝贝可不能被这个古板的女人教道的毫无风情,这些陈年旧事格莱丽斯夫人当然不可能斤斤计较,但是玛丽却故意说这绝不会让人感到愉快,她内心十分抗拒与母亲一起出行,因为她几乎三句话不离好小伙、红制服、年薪丰厚的年轻人,这简直快把玛丽逼疯了。
于是借着这个机会玛丽希望班纳特太太不要拜访,免得使双方发生不愉快,当然班纳特太太嘴上十分不屑,表示了自己就不会如此小气云云,但顾忌到对方已经是一位有着丰厚身家的女继承人,她说话还是保留了几分,瞧,拥有财富的女人即使没有体面的婚姻,她们也不会被羞辱不是吗?这个社会一切都是浮华而虚荣的,玛丽在心中即无奈有愤慨。
此次护送玛丽的是她的是她们家的老车夫和女仆格瑞恩,因为路途遥远还必须乘坐公共马车,老车夫只把玛丽和格瑞恩送到镇上乘车,待她们坐上马车才返回。玛丽在公共马车上遇到的令人厌恶的各色人自不必提,一路上用餐和方便也十分局促,这让不喜欢出门的玛丽更感觉疲惫,她渴望躺下好好睡一觉。
她和格瑞恩做在靠窗的那边,玛丽为了避开车内令人尴尬的气味不时把头伸出窗外,这在班纳特太太在时是决不允许的,她认为这种举止粗俗无礼,当然她本人从来没有乘坐过这种公共马车,她上次待玛丽去伦敦还是乘坐女婿提供的便车,他们一路上沉默不语,几乎只有班纳特太太一个人喋喋不休。好在姐夫达西是在车外骑马,否则不知道他会不会因为这种喋喋不休而痛苦非常,要知道二姐夫向来对班纳特家的人没有好感,这种坏印象至今改观不大,玛丽甚至觉得他完全是因为可亲的莉琪而容忍班纳特太太良久。当时的她规矩的坐在车上看着一本书,根本没有留心外面的风景。
如今她不想读什么书,因为那些陌生人让她无法集中精神。于是玛丽看着窗外,凹凸不平的土路实在有够受的,不过远处的闪亮的小河如同银质的丝带嵌在起伏的绿色裙摆上,阳光反射出的惊人光线是人工绝不可能达到的高度,河岸边不远就是隆起的山丘,高低错落的林木在河的对岸,这边相对平患的地方散落着农舍和劳作的人,妇女们可完全不像娇嫩的小姐一般穿着长裙,她们把裙子卷起来分别绑上,看上去像是穿着阔腿裤子一般十分粗俗,有的男人赤脚在地上走路,红褐色的脸庞布满褶皱,和贵族苍白瘦弱的身躯不同,那些在地上跑的孩子恐怕都比那些贵族老爷们强壮。
那些从窗外穿来的声音非常丰富,这是玛丽在家中经常听见的,和伦敦的吵闹完全不同的声音,空气中传来的气味简直太过芬芳了。英国的社交季是和煦的春天和多雨的秋天,冬季那不可忍受的潮湿和夏季的炎热让老爷们、夫人、少爷、小姐们十分不愿意出门应酬。而刚从伦敦回来的玛丽正好感受到了初夏的一丝炎热,六月的天气明媚而不炙热,万物丰美的不像话。因此她饶有兴致的观察着窗外,从白天直到傍晚,她们被安排到旅店住一晚。
夜色沉沉中,湿漉漉的街道上布满脏水和泥泞,马车也终于停下来休整,马车上的人或是转乘别的车,或是和玛丽他们一样休息一晚继续上路,而玛丽和女仆格瑞恩获得的房间算是不错的,可是这仍然十分简陋。最要命的是玛丽十分不习惯房间里的便壶,她宁肯去无人的灌木中,也不想用旅店里散发恶臭的便壶,尽管那玩意儿被洗刷了很多遍,但仍然散发出可怕的味道,为此玛丽几乎不喝一口水,生怕自己生出尴尬来。
这一夜她辗转难眠,格瑞恩在她旁边倒是安然入睡,她难以适应这种舟車劳顿,这些娇气的小毛病使她感到沮丧。格瑞恩对这些完全适应,可是唯有她显得娇气又造作,玛丽几乎是接近凌晨实在困狠了才睡着,早晨四点不到就起来收拾,吃过早饭趁着天还未大亮就出发。
公共马车在路上又行驶了小半天才到达目的地,而格莱丽斯夫人安排迎接玛丽的人早已等候多时,迎接她的是一辆黑色四轮的厢式马车,虽然样式普通,但是用料考究,车厢内精雕细琢绝不显得简陋,马匹精神而健硕正值壮年,恐怕要供养这样的马车需要每年至少一百英镑。
玛丽乘坐着这辆宽敞气派的马车一路向着未知的方向行驶,路过的几乎是荒原旷野,孤寂而遥远。当他们到达目的地时,展现在玛丽眼前的竟然是一座古老的庄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