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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中) ...

  •   两杯清茶,一只茶壶,两人对坐。夙夜笑得妩媚,振麟一脸苦大仇深。
      “小萧,姐姐请你喝茶都不开心啊?”
      振麟苦笑,无论谁连喝了两壶茶水后,也都笑不出来了吧。
      “让我想想,”夙夜转了转眼珠,“三字经你该读过吧?昔孟母,择邻处。下一句是什么?”
      昔孟母,择邻处!振麟笑得苦涩,他太记得这句了!那年,他七岁,一天,偷跑下山,趴在私塾窗外听着琅琅的童声背着:人之初…他一句句跟着默念着。陡然,仿佛从远处蒙蒙地传来啪的一声,振麟眼前黑了一黑,在他倒下后,背上才传来火辣辣的巨痛,他努力地抬起头,看到暴怒的父亲提着鞭子……他为他的偷跑付出了极大的代价:一顿暴打,以及一日一夜不间断的练剑,还有,背上那道永久的伤痕……他在受罚时不停地默背着偷听来的书,那也是他唯一学到过的文字,那最后一句,正是“昔孟母,择邻处。”
      “人之初,性本善……昔孟母,择邻处。”振麟轻声背着,苦涩地端起杯茶一饮而尽,“我只会这几句,我只读过这几句书。”
      夙夜收敛了笑容,她只觉得他读书少,却没想到少到了这种程度!“为什么?家里穷?”夙夜回想她的童年,她有大半的时间是和归宁在浩瀚的藏书楼中度过的。
      振麟无奈地摇头,“父亲说,人的时间是有限的,全用来练剑都是不够的,哪还能有时间再去做其他事情?”
      “练剑又有何用!”夙夜不屑。
      “父亲说我生下来,就是要练剑。”振麟垂首盯着手中的剑。
      “父亲说父亲说,你到底有没有自己的主见?”夙夜恼怒,待见振麟沉默地无言可答,微一沉吟,柔声问道,“我教你读书好不好?”
      振麟一愣,他从没想过,他会有读书认字的一天,他呆呆地问夙夜:“真的吗?”
      夙夜笑而不答,走到书桌旁,执笔写了几个字,拿给振麟看。夙夜指着上面三个字道,“这是你,萧振麟。”
      振麟颔首,手却指向底下两字,“这是你,夙夜?”
      “是,孺子可教也!”夙夜惊异地看了看振麟,心下有着莫名的喜悦。
      振麟紧盯着这几个字,随后,闭上了眼睛,良久,睁开眼睛,开怀地笑道,“我记住你的名字了,再也不会不认得!”说着,用手指沾着茶水在桌上毫无章法地划着,两个稚嫩的字歪歪扭扭地躺在桌面上。
      夙夜看着他执著欣喜的面孔,不觉有些痴又有些痛,归宁,他的神情真像当初的你呢!
      “字不是这么写的。”夙夜走到振麟身后,握住他的手,一笔一笔划着……
      很多年后,振麟每次想起夙夜,都会想起这个场景,就像是一个人特有的标记,这一幕就是夙夜,夙夜就是这一幕。

      “小萧。”才从大厅出来,振麟就看到站在不远处含笑向他招手的夙夜,心下顿时一暖,脚下紧跑几步。
      夙夜看着跑来的这个白衣少年,他不够阳光,却有着内敛的沉稳,练武之人,却偏有着无害的儒雅气质,飘逸的身姿有着另样的青春气息。夙夜一时调皮,将手中之物以暗器的手法打向振麟,速度不快,却象是漫天的蝴蝶上下翩舞,分不清虚实。
      振麟神情严肃,拇指推向剑柄,心道如此手法,他出剑即可斩落,只是,夙夜的东西,又如何能有损坏?振麟以手,虚空地斩了几下,那物失了幻影,乖乖地落入了手中。
      “送给我的吗?”振麟张开手,一个密密层层红色串子叠绕的编织物,象是紧紧收住口的钱袋,又更象是一个缩颈的小花瓶,只是编扎得没有接头,无从开启它“内心”的秘密。
      “是啊,喜欢吗?里面……”夙夜捋着鬓角的头发,故作神秘的眨眨眼睛,象个十五六岁调皮可爱的小女孩,“……有我给你求的平安符。”
      振麟呆呆地盯着夙夜,刹那间发觉这个自己象大姐姐一样敬爱的女子,同时也是个需要他去保护照顾的小妹妹。心中有朵花在刹那间顿悟般地开放了。振麟觉得心底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渴望着,燃烧着。是什么呢?十四岁的振麟困惑着。
      夙夜看到振麟的表情,面上闪过一丝得意的笑容,佯做发怒地嗔道,“喂,发什么呆啊?”
      振麟不好意思地搔搔头,急急地说道,“喜欢,太喜欢了。真的送给我吗?”话音刚落,振麟发觉自己说了句无聊的废话,尴尬地垂下了头。
      夙夜摸摸振麟的头道,“傻孩子,不给你给谁。”顿了顿又道,“你第一次下山执行任务,经验不足,对敌要想着制敌于先机,下狠手,一招毙命。你要知道,不是对方死就是自己亡,没有怜悯可言的。而且,你也没有强大到可以有资格去做施舍!”夙夜说到最后,声音有些激愤,一时瞥到振麟迷惑的眼神,夙夜暗自叹了口气,是啊,自己和一个小孩子讲什么人生大道理呢。
      振麟不解地看着她,习惯性地点了点头。

      “小萧,早去早归啊。”夙夜在高处挥着手,看着振麟信心满满地追上他的师兄弟的队伍。小萧,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夙夜疲累地放下手,静静地望着远方。
      振麟没有回头,萧瑟的风中,他竟然些微的发现,似乎有种叫伤感的东西,正在侵蚀着自己。他挺了挺身子,默默地骂自己:男儿志在四方,只不过暂时离开罢了,有什么值得伤感的?是男子汉,就该这么昂首挺胸的走下去,走向自己宽阔的天地。走得远了,偷偷回首,一个小小的身影还在最高处伫立着,象是一座尊贵的玉雕。振麟一怔,夙夜,我,可有资格站在你的身旁?……

      夙夜每天都数着日子等着振麟回来。
      夙夜想,等待也是一种幸福,生命里一旦出现了等待,同时也就出现了希望。就像,她曾经每日等待归宁下学回来陪她玩耍。
      归宁,夙夜的笑容还未完全展开,又迅速地结了冰。归宁,我该如何拯救你?夙夜痛苦地闭上眼睛。

      烈日,无风。夙夜怔怔地坐在振麟床前,像是关心地凝视着这个面色苍白,满头大汗,一身伤痕的少年,而实际,眼神散乱地没有焦点。
      “去看看你养的小白脸吧,十三人下山,十二人毫发无伤,只有他象滩烂泥被抬回来。你押的好宝啊。”云雨过后,夙夜赤裸地看着这个每日用各种方式占用她、折辱她的老人那么得意的扬长而去,突然发觉自己只是个小丑,计划着寄托着的希望,不仅被人看得通通透透,而且砰地一声碎了一地,再也无法拼回。她就这么瞪着眼睛躺着,从天黑到天亮……再以一个失败者的姿态,呆坐到这个失败者面前。“小萧,你就真的这么没用吗?”夙夜想到他的同伴的叙述,就一阵阵心寒:萧师弟不敢杀人,不敢杀人的人没有被杀,已经是奇迹了……
      善良,心软,执著…夙夜的目光慢慢聚焦在振麟即使倒下也不肯放手的剑上。小萧,萧家有你这样的子孙,到底是幸还是不幸呢?夙夜重新细细打量这个萧家的孩子,想象中萧家的人该是颇有武林至尊的威严,而不是这种柔弱的姿态吧?这真是萧家的孩子吗?
      也许,该彻底放弃这个孩子,再去寻找新的棋子吧?夙夜随意地移动着目光,落到堆在地上的血衣上,刚在心底骂了一声蠢,又在衣服的一角发现了她送他的平安串。夙夜恼怒地过去将串子拾出,却又愣在了当场:串子依然如她给他时洁净,毫无血渍!夙夜苦笑着坐了回去,傻孩子,你是怎么做到的?也许,夙夜心动,他的蠢与执着,反而对她更有用吧?小萧,夙夜咬了咬牙,我的命就赌在你身上了!

      大雨,狂风,血色无阳。振麟身上的伤口已将衣染红,却又被雨冲刷,紧紧地贴向伤口。振麟颓然地看着眼前这些蒙面人,为什么一定要决出生死呢?我不想死,可我,也不想死!血柱在雨中漫舞,血腥的味道是多大的雨也无法冲刷掉的。
      “小萧,我送你的串子呢?……你毁了它!”
      振麟疲累地睁大眼睛,血红的串子在眼前摇晃,一颗颗地像液体一样的滴落,小了,散了……
      “不要!”他狂叫着,用手去抓,串子滴在手上,象雪一样,化了……
      “你从来就不在乎我,那你还等什么,就让他们杀了我吧。”
      “不要逼我,不要逼我!”振麟紧紧按住剑,心底那狂热的嗜血冲动越来越强烈,“我不想杀人,不想……”振麟在雨中大哭了出来,“不想 ,不想,我什么也不想……”
      “怎么象个小孩子?”哭累了,一条白色的手帕递了过来,振麟抬头,看着她心疼而又嗔怪地瞪着自己。“你没事了吗?”振麟恍惚,“他们要杀你……”
      “是啊,我已经死了,被你害死的,就这么,在你面前……”她笑着拉开衣服,胸口的位置,裂开一个大洞……
      “啊!”振麟一个踉跄坐倒在地。
      “哈哈哈哈,是你,是你害死了我,是你……”她凄厉地笑着,空洞里不断涌出血水……
      “不,不……”振麟呆叫着,突然冲过去,用双手笨拙地去堵,血顺着指缝流着,滚烫……“不要,不要,夙夜,我不能,不能……”眼前无数个恶鬼,撕扯着她,拉她步入地狱……
      噌地一声,剑光将血色照亮,振麟象疯子一样挥舞着、劈砍着……
      “夙夜,只要能留住你,我愿背叛整个世界……”
      剑鸣声,象是在哭泣……

      “夙夜……”听着他叫着她的名字,夙夜苦涩地笑了。把这个无辜的孩子牵扯进来,是不是……只是,还可以有其他选择吗?不够心狠的人,是没有资格生存下去的。就象这个孩子,如果没有她,也许,早已被这里的黑暗吞噬了吧。“小萧……”她轻声地唤着他。
      振麟无魂地乱走着,找不到夙夜……小萧,小萧……凄凉的、温柔的、嗔怒的、欢喜的、怨恨的,各种声音,汇在一起,四面八方的,到处都是源头,也到处没有源头……夙夜,是你不要我了吗?你在恨我的抛弃吗?我没有,没有,我只是……如果能重新来过,如果……

      醒了后,振麟变得深沉了,他仍会对着夙夜笑,笑得如以前一样漂亮,只是,那笑容似乎成了一种习惯,没有了从心底发出的喜悦。他也变得更加孤独了,没有人,看得起一个懦夫……
      再也没有任务,再也不用杀人,就这样,成了透明的空气。生活仍是孤单枯燥的过着,练剑,读书,陪夙夜重复着赌书的游戏……简单,没有负担,只是,生命似乎没有了意义……
      振麟习惯地握着剑,心底的冲动,时时逼着他想用杀戮去证明自己,但那缺乏着勇气,是的,他仍是不敢,不敢……无论梦中的自己有多么坚定,多么强烈,那也只是梦,现实中,他仍是怕死亡,更怕心里藏着的魔鬼……多少次,他曾想,如果,夙夜让他去杀人,他会去做,努力地去做,也许,杀了一个人后,就不会再怕得那么要命了吧。可是,夙夜从不要求。

      直到有一天,夙夜对他说,你去帮我做件事。于是,他笑着说:好。
      站在洞头外面,他深吸了口气。没有害怕,也没有紧张,也许是因为不用杀人吧。他笑着,拼自己的命要比夺取别人的命容易多了。迈进,战斗,拼搏,流血……只要能为她做些事情,生命就会变得有意义……

      振麟无力地躲避着火麒麟的攻击,烈炎地喷射,已经烘干尽了他所有的力气。“帮我取火麟回来。”夙夜曾这么要求他。于是,他来了。他不知火麟对她有什么用处,不过,只要她吩咐,他拼了命也会为她办到。于是,他来拼命了,拼尽了,仍是无法做到。坚持,唯有坚持,意识中只剩了这两个字,除了坚持,还能做什么?坚持了,也就可以无愧于此生了吧。
      “兄弟,想什么呢?”清亮的声音对着振麟吼着,振麟颓废的精神为之一振。
      一个陌生的男子抽个空透过手中的剑光,冲他暖暖的一笑,“别傻着,我吸引它的注意力,你找机会削下火麟,我们就撤。”
      振麟一怔,就这么简单吗?不用把它砍倒吗?然而,看着信心满满的他,振麟也觉得有了生命有了活力与信心。
      “我叫顾真,你呢?”顾真围着火麒麟前后左右的辗转腾挪,惹得火麒麟火大,不再搭理振麟,一阵阵怒吼着扑向顾真。
      “萧振麟。”振麟一边喘着粗气,一边佩服地欣赏着顾真的轻功。
      “喂,快动手啊,你知不知道你已经错过了至少二十次机会?”顾真嚣张地叫着,如果不是忙着和火麒麟周旋,恐怕早已跳过来敲振麟的榆木脑瓜了。
      振麟不好意思地笑笑,凝神聚气,在火麒麟掉转身的一瞬,出剑如电,削下两片麟片,方要出声招呼顾真撤退,顾真早已退至他身边,轻拉他手臂,一起向外飞奔。
      火麒麟咆哮着狂追着逃命的两人,振麟感到后背炙热灼痛,回头望去,火麒麟距自己只有一步之遥,狂喷着火焰。若不是顾真带着他,恐怕早已被暴怒的火麒麟生吞活剥了!
      一路狂奔,将至洞口,振麟被顾真用力一提,扔出了洞外。
      振麟平衡着冲力,转身落下,正看到顾真已放下洞口闸门,下一秒钟,咚地一声巨响过后,又是轰耳欲聋的暴吼声。
      振麟松了口气,此时才觉出早已是精疲力尽,瘫坐在地上喘着粗气。
      顾真面不改色地笑看着振麟,看得振麟不好意思地压制着放缓呼吸。
      “你要是放心的话,运功调匀气吸比较好。”顾真友善地笑道。
      振麟羞赧地点点头,盘膝打坐。半晌,振麟平和地睁开眼睛,“顾真,谢谢。”
      “客气。”顾真拍了拍振麟的肩头。“你是风云阁的弟子?”
      “是,你怎么知道?”振麟好奇。
      “哈哈,老弟,等你多在江湖上混几年就知道了。”顾真爽朗地笑道,又故做神秘的眨眨眼睛。
      “是吗。”振麟也不再深究,“不知顾兄…”
      “无门无派,逍遥自在。”顾真打着哈哈,“萧兄弟,这火麟…”
      “全仗顾兄才得此物,理当归顾兄所有。”振麟毫不犹豫地将火麟递给顾真,“只是…”
      “哈,你跟我拽什么文啊,你我合力弄来的东西,自然人人有份,你这小子手也不慢,扒了人家两块皮,一人一块就是了。”顾真笑着只取了一块。
      “这火麟……”振麟迟疑,最终笑笑,没有接着说下去。
      顾真盯着振麟好一会儿,突然叹了口气,拍着他的肩膀道,“兄弟,陪我去喝几杯如何?”

      小小的酒坊,小小的酒幌,细长却□□的四字:无依有酒。
      振麟恻然地看着凄凉的四字,即使没有酒兴,也想用酒去买个醉了。
      清秀柔弱如大家闺秀的老板娘,淡淡地端上酒,静静得退坐在柜台后,时而痴痴地望向远方,时而翻一翻书。
      振麟端起酒杯,浓烈的酒气冲鼻,刺得他,眼睛有些发酸。就这么淡淡的生活,淡淡的发呆,淡淡的翻书,也是难得的幸福吧。“顾兄。”振麟举杯相让,却发现顾真望着老板娘发呆,眼底有着无尽的伤痛。“顾兄?”振麟再唤。
      “哦。”顾真回过神,掩饰地举起酒杯,“萧兄弟,我敬你一杯。”
      几杯酒下肚,二人话渐渐多起来。
      振麟敏感地注意到,顾真每喝一杯酒,笑容就减淡几分,而眼中的忧郁却加了几分,就这么,一杯杯的,那阳光爽朗的笑容化成了深沉忧郁的惨淡。
      无声的伤感蔓延着,二人的话越来越少,只是一杯一杯地灌着,各自想着各自的伤心。等到发现酒已喝多之时,意识已经散乱……

      “兄弟,好好保重。”顾真重重地拍着他的肩,振麟可以看得出,他有话想对他说,却最终,没有说出口,而且这种缄口不言,会让顾真觉得愧疚。
      振麟看着顾真灿烂地笑着告别,看着他挺拔的远去的背影,不知为什么,总觉得有什么离自己远去了。

      振麟靠着酒坊的墙坐着,拿着火麟发呆,不由自主地回想着酒醉后他与他都说过些什么。一切都恍恍惚惚的,好象发生过,又好象都只是虚幻……自己好象苦笑着拿着火麟问顾真:这东西好吃吗?是吧,好象……顾真当时被自己的举动吓呆了,又气急败坏地要抢自己的火麟?……还有什么,顾真好象曾神神秘秘地说他不叫顾真,只因他的妻子叫叶蓁,才把自己的名字也改做真?……振麟觉得好笑,这都是什么和什么啊,毫无逻辑的东西啊,大概,都是自己的梦吧……梦,振麟心痛,他好象梦见,他掉下了山崖,而夙夜伸出手,却没有去拉他,只是得意地笑着……振麟拒绝再想下去,目光又回到火麟之上,这东西吃起来会不会很腥气?
      振麟把火麟放进嘴中,慢慢地咀嚼着,苦涩一点点地扩散着,从舌尖到全身。夙夜,你要我做的,我都做到了,你放心,一个月后,我就可以向你交差了。现在的你,可有想我、等我?
      “你吃什么!”一声惊叫从前方传来。振麟抬头,看到恬静的老板娘,突然瞪大了眼睛,惊恐地看着自己。
      振麟想着该怎么描述这个食物,老板娘又急切地叫着,“是火麟是不是?”
      振麟点头。
      老板娘却急道,“快吐出来,快吐!”
      振麟笑笑,却有些疑惑,为什么会觉得自己的笑有些苦涩。
      老板娘更急,突然出手急点向振麟胸前的穴位。
      振麟惊异,这么个柔弱书卷气的女子,竟然有着上乘的点穴功夫。他出掌,轻挡,借力起身,退到她身后一丈处停下,等着她的再次攻击。
      她却没有动,呆立了半晌,才缓缓地转过身,有着淡淡的悲哀,“你知不知道自己吃了什么?”
      振麟点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是毒药吗?”他笑着问。
      “无论是什么,你都会吃,是不是?”她的眼中有着怜惜。
      “是,无论她要我做什么,我都会做。”他平静地答着。
      “是个女子?”
      “是。”
      “她不该。”
      “我情愿。”
      “你知道?”
      “不。”
      “你傻的很可爱。”
      振麟还想说些什么,只是,自丹田开始,有股火炽烈地烧着,冲着,逼得他眼前发黑……

      再醒来,振麟发现自己赤裸地泡在大木盆里,水中有着冰块和各种不知名的草药,而她就坐在窗前,痴痴地望着远方。
      “喂,”振麟尴尬地出声。
      “我叫苏无衣,”她没有转身,仍是望着窗外,“这十天,你都要泡在这里面,否则,性命难保。”
      “是吗?真是毒药吗?”振麟低沉却平静地问道。
      “也许算是毒药吧。”无衣象是在和空气说话,“十天的煎熬,熬不过去就是死,熬过去,算是死了一多半。”
      “我不会死的。”
      “我也不会让你死的。”
      “那就行了。”
      “值得吗?”
      “我没有选择。”
      “是吗?”
      “也许吧。”
      ……
      “你爱过人吗?”
      “你呢?”
      ……
      就这么,有一句没一句、点到为止地聊着。直到离开时,振麟才发觉,她与他,都已在不知不觉中,说出了太多的心事,他与她,在这十天中,好象已认识了对方一辈子……
      “你只是一颗棋子。”告别时,无衣只对他说了这一句,就默默地回了酒坊,静静地翻起她的书。
      振麟笑笑,没有回答,静静地走向远方,走向他的夙夜。

      当你在这世上连一个亲人,一个朋友也没有时,你会有什么想法?会不会觉得天地虽大,却没有值得流连之处?是否会真的觉得生无可欢,死亦何苦呢?如果这世上还有唯一的一个亲人,哪怕他从未将你当过亲人,哪怕他曾伤害过你,你是否还会承认、抱住这份单方面的感情,就像溺水者拼命地抓住根稻草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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