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天然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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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雨渐渐歇了，冬雾渐渐浓了。早课是晨读。自从被语文老师逼着，被李芯爱哄着接下了原本属于李芯爱的语文课代表职务，楚初雨晨读课就没好好消停过。这不，又开始每天清晨领读《关雎》了。
语文老师去班主任那儿告状。班主任不紧不慢地说：“还不是你自己非要她当课代表的。你难道不知道她是李芯爱的铁粉？你还让她接李芯爱的位子。要不是李芯爱懂事，帮着你劝她，你以为她肯答应？再说了，读《关雎》也没什么不好的。我看娃娃们反倒是一下子就睡醒了。”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参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晨雾弥漫，天色未明，教室里书声琅琅。门外，巡视的校长对年级组长说，这一班的孩子可最是精神，一点儿都不像别的班里许多人没睡醒的样子。
早课一结束，楚初雨把书放到课桌上，就准备往教室外蹿，却被慕容晴拉住了。楚初雨一脸紧张地看着她，心里想，这下糟糕了，她生气了。
慕容晴伸过手来理了理楚初雨的头发，又翻了翻楚初雨的衣领。“你早晨出门那么急呀？怎么头发这么乱，衣领也没翻好。”
楚初雨就呆呆地站在那儿由着慕容晴整理，耳根渐渐红了。
“好啦。出去吧。”见楚初雨还呆着没反应，慕容晴又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说：“好啦。可以出去玩了。”
楚初雨这才回过神来，转身蹿了出去，路上又撞倒了几张课桌。
体育课，是楚初雨最怵的课。她个子小，体能差，每个单项都很不济。老师倒也从未难为过她。这不，跳高的时候，楚初雨跑到横杆前，停住，居然从横杆下面钻过去，走了。同学们大笑起来。老师摇摇头，喊，“下一个，继续。”
同学们一个接一个急行跳高，跳过去的喜笑颜开，没跳过去的垂头丧气。轮到慕容晴了，楚初雨目不转瞬地看着。助跑，起跳，腾空，过杆，落地，一气呵成。楚初雨第一次发现，原来体育运动也可以被演绎地如此优美。
“好！升杆。”老师指挥着课代表把横杆升高了2厘米。
慕容晴再次助跑，起跳，腾空，过杆，落地，又是一气呵成。楚初雨盯着慕容晴的脸，还好，没有气喘。
“漂亮！升杆。” 横杆又升高了2厘米。
慕容晴继续助跑，起跳，腾空，过杆，落地，掌声响起。楚初雨看到的是慕容晴一脸的平静。
“继续升杆。加油试试。” 横杆又升高了2厘米。楚初雨紧张地看了一下保护垫的大小和厚度。
助跑，起跳，腾空，过杆，落地，赢得一阵欢呼。楚初雨发现慕容晴走得没有起初轻松了。
“继续升杆。挑战一下校纪录吧。” 横杆又升高了2厘米。楚初雨心里发紧了。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着慕容晴助跑，起跳，腾空。横杆落地，响起许多人的惋惜声。
楚初雨第一个跑上前，“你没事吧？”
“没事。看来校纪录是不会有我的名字了。”
校纪录算什么。你的名字早就刻在我心里了。楚初雨心下想着，嘴上说：“你好厉害喔。我看见那根横杆就怕了，每次都只会从那下面钻过去。”
“初雨，你这样体育太差也是不行的。你看，你个子这么小。以后，我教教你吧。”
“好啊！好啊！一言为定。”
从此，老师们课间不时会看见慕容晴带着楚初雨练习跳远，或者是楚初雨给慕容晴讲解例题。
班主任问楚初雨：“最近开心吗？”
“开心，好开心，好开心。”
语文老师说：“楚初雨，把你新写的诗给我看看。”
明妮哈哈/你是欢笑的流水/青春仿佛阳光/播撒在喧急的水面/你欢快地奔涌/奔涌在我的心湖……
看来这孩子是真的开心。姜还是老的辣。原本还担心这孩子因为家里的事情变成问题少年呢。语文老师不得不对班主任老师佩服万分。
慕容晴是个重情念旧的人，虽然和楚初雨越走越近，但是原来的朋友圈还是保持着密切的关系。那几个不喜锋芒、安静大方的女孩子和楚初雨这种神经病儿童原本没有什么交集。所以，课间的时候，慕容晴和她们几个安静地做做小游戏，聊聊天的时候，楚初雨就在教室内外跳上跳下，一会儿把粉笔头砸得到处都是，一会儿和男生比赛谁的纸飞机飞得远，一会儿抓着个扫把追着余勇满层楼跑，一会儿把同学的书包从楼上扔下去。但只要迎上慕容晴嗔怪的眼神，楚初雨就会立刻停止胡闹，乖乖地回到座位上，等着慕容晴上课的时候回来。不管你下课去了哪里，上课就会回到我身边。这感觉真好！
又一次上课前，楚初雨在走廊上跑了一圈回来，朝着慕容晴咧嘴一笑。慕容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咦？她这样笑好像是第一次喔。
“靠过来些，初雨。”慕容晴取出了一张纸巾。
楚初雨受宠若惊地赶紧靠过去。
“你看你，都成了小花猫了。”慕容晴用纸巾在楚初雨的脸上轻轻地擦拭着。“从哪里弄的？满脸都是墨汁。”
“我，我，我也不知道，可能，好像，似乎是，嗯，刚才找，找老师签字，拿着笔，回来的时候，撞到，撞到了，喔，撞到了姜岩。”楚初雨已是满脸通红。这是第一次懂得什么叫做心如鹿撞。
“姜岩？你居然撞到那个大块头。还好，没伤着。好啦，干净了。以后注意点儿，别老是冒冒失失的。上课吧。”
冬日的阳光投进教室，给慕容晴的身影涂上一抹漾着暖意的光晕。中庭的几株腊梅花开了，被不少同学偷偷摘了花瓣，藏在文具盒里。空气里沾染着腊梅的精魂和身侧少女的芬芳，暗香浮动。楚初雨贪恋地深吸一口气，直沁心脾。
快乐的日子总是过得太快。很快，就临近期末考试了。一天，下课的时候，楚初雨翻出何菲凡新买的漫画书，正准备看。慕容晴没有起身离开座位，而是缓缓地说道：“初雨，还看漫画呢？马上期末考了喔。”
“期末考就期末考，又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反正我又不会考很烂。”
“是呀。初雨是很棒，随便都可以考前几名。那初雨有没有想过，再争气一点，试试拿个第一呢？”
“我讨厌争气这个词。”话一出口，楚初雨才发觉语气重了。“对不起。是亲戚们老说这个词，我才不喜欢的。和你没关系。我只是不想为了给他们争面子而努力。”
“那初雨有没有想过，为自己努力一次呢？初雨你要知道，学习是为了自己的前途。我也想知道初雨到底有多厉害呢。”
慕容晴良久地注视着楚初雨，那双眼睛仿佛一双温柔的手探入楚初雨的心房，温暖而轻柔地抚摸着那颗小心脏。楚初雨沉溺在那双眼睛的温柔里，彻底地呆了。
“初雨怎么想的呢？告诉我呀。你看你，扣子又没扣好。冬天里，风钻进去，容易生病的。”慕容晴又帮楚初雨系好了衣扣。
期末考的前两天，楚初雨在任静家复习功课。万万没想到，初潮这时候来了。楚初雨惊恐万分，几乎吓哭了。还好，任静是有经验的，和妈妈一起各种安抚，才让楚初雨平静下来。帮着楚初雨买了一大堆女生用品，又叮嘱了她种种注意事项，任静觉得要照顾这个天然呆真是把自己搞得好累。这一回期末考，这个神经快错乱的家伙，大概最多只能考个第九吧。万万没想到，楚初雨居然考了个第一。
领奖那天，楚初雨牵着慕容晴的手，想告诉她，这个第一，我是为你考的，可还是硬生生忍住了。
初中的少男少女们，已经情窦初开，或是明目张胆地表白着，或是小心翼翼地暗恋着。女生们也总会三五成群地讨论爱情的话题。关于爱情，楚初雨是不懂的。那时候的楚初雨是个小书呆，同学们总是塞好多书给她。像任静这种强势的，还会逼着她看自己喜欢的《简爱》、《傲慢与偏见》、《理智与情感》这些书。有一天，慕容晴给楚初雨拿了本书——《茶花女》，让她回家慢慢看。楚初雨看了两天，总担心这该不是禁书吧，就跑去问慕容晴。
还记得那明媚的脸上玩味的笑容，“难道文字不美么？”
“文字是美，只是……”
“那你慢慢看就是，长大了就会懂的。”
于是，楚初雨继续在家里做贼似的看完了《茶花女》。爱情是什么，仍旧还是不懂。
多年以后，楚初雨坐在任静江城家老宅的屋顶花园里，读着任静最喜欢的《林徽因传》，看到了这样的句子——“你是四月早天里的云烟/黄昏吹着风的软/星子在无意中闪/细雨点洒在花前/那轻，那娉婷，你是/鲜妍百花的冠冕你戴着/你是天真，庄严/你是夜夜的月圆/雪化后那片鹅黄，你像/新鲜初放芽的绿，你是/柔嫩喜悦/水光浮动着你梦期待中白莲/你是一树一树的花开/是燕在梁间呢喃”，就想起了慕容晴，想起那阳光下的侧颜，那深深的眼眸，那一颦一笑的娇妍，那一举一动的温柔，那一呼一吸的芬芳……
亲爱的晴姐姐，“我只想每天呆呆的，做你跟屁虫，每分每秒地爱着”。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天然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