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树万树梨花开》攻彦先生

3、【第三章】姐夫日记：想活，是活着的全部理由2

　　他开始了自说自话，不是糊涂，而是一点点的伤感，那种眼神，感觉充满了泪水，却干涩。
　　“从前我们吃糖的时候，都是偷偷摸摸，吃的是白砂糖，撮几小颗放在嘴里，滋蜜滋蜜，用舌头舔，会甜到心里，甜的眼泪都掉下来，不过要是被爹妈知道，罚你两天不吃饭，糖对穷人来说，精贵着呢！！一年吃到一次，就不错了，哪里像你们现在的小孩儿，吃半块丟半块。”
　　我插不了什么嘴，老人仿佛回忆起了从前，我只做了那个听书人，直勾勾的看着他。
　　爷爷眼里泛起了红光，竟自己微微笑了，他是不是，看到了什么人。
　　“那，这次……”真当想问他这次来杭州的目的，他却自己接了上来。
　　“如果他还在就好了，每次回家都来找我，带几块洋糖给我，比白砂糖还甜，比中药还苦。”
　　比白砂糖还甜，比中药还苦的糖，我半思忖着这是什么糖。
　　“我不吃，他就拨开赛我嘴里，这家伙知道我舍不得……”他突然停了下来，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奶奶正端了饭菜走过来，踉踉跄跄走的微快，也许是怕我看不住爷爷。
　　奶奶硬是帮我买了饭菜，我便不好推辞，总想着把饭菜钱给她，她死活不肯收，说是相识便是缘，只要不嫌她二老年纪大，那么一桌饭菜重情也重义，我半懂不懂的点点头接过东西。
　　“奶奶，你俩这是去杭州旅游呢？”我终于把刚才憋回去的话吐了出来。
　　“哪儿有那清福。”奶奶突然安静下来，表情也平淡的道“我和老伴找人呢！”说罢，她从里面衣服口袋里面掏出一张照片来，照片看得出是很久之前拍的，但保存的完好，里面并肩站着三个青年的面容非常清晰，青涩的脸，中间的姑娘羞涩的笑着，旁边则是两个少年，一个搂在另一个肩膀，打着手势对镜头咧嘴笑，另一个少年虽然表现对他的无奈，但依然发自内心的笑着，这里面，想必有两个就是这一对夫妻吧！
　　我看了看两个老人，突然很害怕变老，突然害怕时光那么短。
　　“爷爷奶奶，原来你们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呢！”
　　我斜眼看向老人的脸，她自己眨了一下眼睛，没有看我，提起一小块饭送人爷爷口中。
　　“青梅竹马又怎样？唉！算了！人都老了，没什么可说的了。”
　　这种气氛，我差点涨红了脸，总怀疑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
　　奶奶话锋一转，指着一个少年对我说“你瞧，这就是我们要找的那个人。”
　　我拿起照片凑近一看，那人笑容灿烂，长相英俊，着一身笔直的西装，紧搂着那个穿中山装的少年。
　　“那时我老伴话少，他啥事儿都藏在心里头，就算是我也不说，只对他说，哦，我和老头子是娃娃亲，一辈子都在一起的，村里就这俩兄弟亲，可惜一个有钱的在外国，一个在中国，常年见不到面，一见面就在一起好久。可惜后来那个人离开了，再也没回来，听说因为什么事儿被爹妈逼走了，之后他寄过几封信，说不要找他，可老头子那时候不听劝，一个劲儿的找人，翻了天覆了地，再说他能往哪里找？啥也没找到，后来就不找了，最后我老伴娶了我，你看人老了，他又想起来了。也不知是什么心思，还找那人干嘛？他竟然不来找我们，咱们去找他，最多也就看几眼讨厌，人都变了，怎么可能会像以前那样要好？”
　　老奶奶一边讲一边哄爷爷吃饭，爷爷一直盯着那张老照片，眼神慈祥，他是不是，回到了从前呢？
　　“几⑩年了，这个男人也变成了老爷爷，你们凭什么认他，相貌早已改变。声音都变了，借着这一张老照片。恐怕找人会很难。”
　　我情不自禁的为他惋惜，此人与他老两口注定有缘无份，他不找他们，他们又满天下的找他，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难是难，但也得找，老头子着了魔似得，不依他就闹，他从来不这样的，我也没办法，舍不得他难过。”
　　“他是不是，有一些憋了很久的话没说，还是有什么非要见他一面的重要事情？”
　　“他……能有什么事情要找他的，无非就是……”奶奶眼神黯淡下来，好像有什么不愿提起，又绕在心头的话。
　　“那……话说，你们这次怎么会想起来杭州找他呢？”
　　“他做了一个梦，梦见咱们年轻的时候……在西湖。”
　　“西湖确实在杭州，是一个，很美的地方。”
　　后来，我什么也没说了，他们和我都需要一个安静的世界。
　　到了杭州，我与他们告别，走之前，递来一张照片复印件，看来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冷了。
　　我收起复印件藏在背包里。
　　大步走出火车站，蓝天底下，我显得那样渺小，我得去治疗，我想活着，我想了很多很多。
　　比如
　　想活，是活着的全部理由。

作者有话说

　　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