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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策藏番外】远山岚02 ...

  •   所有人都忽略了一个问题,那便是同门捉弄叶岚、抢去那重剑的时候,从来都是双人四手,当时的叶岚虽未成年,用着的却是父亲给的六十斤重剑,换了人莫说一招,恐怕提都提不起来。
      叶岚壮志非虚,不到两年的时间,长高长强壮的他便能打一套完整的山居剑意、和大两岁的李远平分秋色,那些同门老老实实的再也不敢造次,就连藏剑别支的弟子也对他刮目相看。
      李远也信守承诺,莫说只要叶岚不愿意,真没人几能伤的了他,就算有人敢挑战一番,还要看一看身边这个武艺同样精湛天策的脸色。
      实则除了同叶岚混的熟,李远对山庄的其他还是陌生,廖将军让他呆在山庄传信,不过是安慰他的无奈之举,比起在金闪闪的藏剑插科打诨,纵马驰骋、一展抱负才是天策的宿命。
      李远有苦闷却过得并不艰难,因为山庄有叶岚。叶岚花钱大方,对他更大方,不跟他计较细节。两人溜到姑苏游玩的时候,一桌子菜叶岚自己动三筷子,其余时间都喝茶听曲、等着李远吃完期间绝无半分不快;逛街拿不了的零碎叶岚也毫不客气的都塞进李远手里,然后自己只提了剑、轻轻快快走在前面。
      叶岚从不和他生分,李远又不放心他一个人出门、只得陪着,于是这个自小在北邙打滚的小天策,稀里糊涂地过得无忧无虑、锦衣玉食。
      李远不知道的是,他重回山庄,于叶岚是忽被带出了暗巷的契机,斜风细雨一停,春光明媚。庄主接见后,叶岚默认成了这一支下一代家主。大家都说,要不是叶岚上头还有父亲镇着,指不定会张狂成何等模样。
      其实叶岚性格开朗坚强又识大体,平时跟着父亲师兄学习从来不骄不躁,切磋比武有礼有节,对上李远那完全不同的长枪路子也从来不耍赖,昂扬少年,正如身上的金饰一般灿灿生光。
      如此,山庄的其他同龄越发尊重叶岚,每每打斗都不敢尽力,叶岚越发觉得无趣,便与豁达又直接的李远玩的更好,论是切磋武艺、西湖赏景还是溜去扬州城玩,都是形影不离,也只有李远,敢敲着他的脑袋、同他勾肩搭背,看得旁人瞠目结舌。
      他们相处久了,偶尔挨训,自然也是一起挨。尤其是那次两人进山走的太远、遇上山中的豹猫,李远往他身前一站,叶岚又将他拨开,谁又都不愿先逃。等一番恶斗力竭、两人互相架着回山庄,就凭那浑身不是土就是血的狼狈模样,山庄上下便给惊了个鸡飞狗跳。
      叶岚父亲自然不会责罚李远,唯独拎着叶岚让他好一通跪,跪完再去山庄后头拔草捡矿。
      李远非要一起,谁也不敢拦。
      叶岚做着手里的事、挪个身旁的空位给他,或登山回头看一眼底下朝他展开的双臂,踢块石头下去,听着下头的怪叫,偷笑着用铁镐勾一块矿下来。
      “呐,李远,你以后要做什么?”
      “我嘛,等伯父叫我了,我就该去建功立业啦。”
      “……哦。”
      “那你呢?”
      “身为山庄弟子,国泰民安的时候自然是以家业为主,富庶一方也是造福大唐。”
      “那好啊,等我当了将军元帅,保管那些刁民不敢惹你。”
      “……嗯,好。”
      等处罚终了,有人见他们挨肩坐在山石上,时而扯些家常,时而聊些理想,脸上贴着的膏布、身上缠着的绷带不过是愉悦的交谈的点缀,树叶被风轻吹簌簌的响,少年天策犹豫着抬手、摘去年轻藏剑发间的一片落叶,龙井飘香,少年爽朗的笑声和抱负渐渐融化在了暖阳里。
      这份自小磨合起来的羁绊,纵使是叶岚的小胞弟叶墨也插不上份,日后在花无间口中,他们曾是不分彼此的,却也只有彼此,万一突然缺了一个,谁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就在那年初冬,西湖的水尚未冰封,十七岁的叶岚被父亲带着去结交名门贵戚,李远却接到伯父的信函要去遥远的北地、离开的十分突然。
      等叶岚快马轻船回到山庄,在码头等了他几天的李远只来得及拍拍他的肩,说有缘再会。浆拨水、船离岸,李远咧嘴一笑露出再熟悉不过的虎牙,留给叶岚一个坚实的背影,再无其他。
      叶岚摔了剑,咬着牙、红着眼,一拳揍在码头那棵树上,唯独没有哭。
      彼时,叶岚怎么都不能体会什么叫军令如山,什么是纪律严明的天策府,为什么李远非走不可,为什么自己要待在山庄继承家业,为什么李远说的话那么快就要反悔。
      还好父亲尚值壮年,叶岚年纪轻轻要出门历练也合情合理,就在李远离开山庄后的第二个早春,叶岚收拾了行礼背起剑,迫不及待地踩着前人的脚印入了江湖。

      一入江湖随风飘,李远去到昆仑真的算是偶然。
      那时浩气盟与恶人谷激战正酣,一处营地能在三日之内易主两回,毗邻恶人大本营的昆仑更是动荡,哪一方碰上了对面都是一阵血雨腥风。
      仗打了很多年,东西昆仑各有折损、几次换帅,浩气营在一场恶战之后主帅空缺,廖将军受邀与浩气盟的传令使一起上东昆仑维丨稳。
      那一年的李远已长成,作为廖将军的副手一路追随至昆仑。他高高的个子、宽肩厚背,眉宇间褪了年少时候的青葱,脸庞的棱角开始分明,性子沉稳且可靠,能在凛凛寒风中仅着一件单衣练枪,长丨枪入雪、铁画银钩,一招一式刻在冰盖子上、挑起朵朵冰花惹人赞叹。
      刚到昆仑的李远对于两方阵营的厮杀没有深刻的认知,除了有些新鲜,并无别的想法,觉得昆仑之地不过与天策府练兵的沙场并无二致。
      直到那天,侧面蜿蜒的山道上,火盆一个个熄灭,又一个个点燃,暗杀部队先一步从屋脊上跳下、割了毫无防备的守卫咽喉,元气大伤、本该休养的恶人谷众忽然来袭。
      东昆仑此时无帅,恶人谷又攻其最没有战斗力的侧营,机关弩丨箭、战车摧城,眨眼功夫就攻入了东昆仑南面营地、轰下了半截城墙,战车所过血脑涂地、一片野火焦土。
      廖将军本不是浩气士官,既在昆仑,便见不得这连老弱妇孺都杀的场面,议和无效,当即提了银枪出战,单枪匹马扫过敌阵,对上了亲自督战、已进到门口的凛风堡堡主。
      原本双方都是有实力的名士,势均力敌能拼上一拼并不稀奇,哪怕凛风堡主周围的人时不时插手,老练的廖将军也能轻易架开那些琐屑、与主帅正面交锋。
      李远在营房负责护着人出逃,一杆长枪指东打西,一扭头却远远的看见伯父身体一僵,拄着长丨枪挣扎了几下就跪到地上去。
      李远大惊失色,转身就朝门口杀过去,谁知尚未靠近就闻到一股刺鼻的气味,这气味不似大唐见惯的毒药,不仅诡异且来势凶猛,等察觉想屏息已太迟,他好似被下了符咒那样全身发麻、不听使唤,双脚交叠着踩了几步,颓然倒地。
      失去意识前,他从模糊的视线中看到兵刃刺入伯父的身体里,紧接着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他所看到的全部,随之而来的还有凛风堡主那肆意张狂的笑声,一声声刺进他的耳朵、扎进他尚未有准备的心。
      在漫长的黑暗后,李远浑身剧痛地在岩石缝里苏醒,披头散发、铠甲破损,几乎是爬回了营地。传令使与集结的余部正在清扫,见他回来喜出望外,忙聚过来抬他去疗伤。
      李远横目一扫,不见伯父的人影,只有扑鼻的焦糊味惹人皱眉。
      昆仑再如何纷争,双方两败俱伤时都会默认休养,恶人谷元气未回、借着旁门左道偷袭实在匪夷所思,且这次袭击目的明确:就是冲着住在南坡的廖将军等人而去。横竖是凛风堡不满浩气盟拉拢外人坐镇、参与阵营之斗,不惜动用本营给本就颓靡的东昆仑撒一把霜。
      不过是一次偷袭,恶人谷折了东昆仑大半的炉鼎旗、俘了百名侠士,也斩了廖将军的头颅示威,幸好李远与伯父并非血亲而不同姓,被当成不起眼的小角色、留了半条命给浩气难堪。
      廖将军是李远早逝父亲的结拜兄弟,李远的二十多年春秋,有一半是在伯父身边度过的,可现在这个引导他人生、教他正直正义、一身武艺的亲人死无全尸。
      李远便这么活了下来,浑身裹着绷带睡在木板床上,平生第一次如此恨,恨对方心狠手辣无所不用其极,恨一世英名、本可马革裹尸的伯父会因遭人暗算而死得如此委屈。明明伤的不算重,心里却被割开了难以愈合的血口,仇恨的火熊熊不熄。
      于是,年轻的天策在十日后挣扎着下榻,接过了传令使递过来的、临时任命的文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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