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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与君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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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无间站了这么许久早给冻得浑身凉透,冰冷的吻欺上他温热的双唇,让彼此的吐息霎时起了雾。
岂料,秦月之纹丝不动,立得像块木头。
花无间抬眼,看着他越来越凝重的神色,一时摸不透他的想法,只得偏偏头蹭到他耳边,软语:“月之,可是还在生我的气?”
凉凉的鼻息拂过耳畔,惊起一阵痒,秦月之这才微微侧脸,低声道:“你肯叫我了?”
“嗯?”花无间不明所以,却在他眼神中读出点闷闷不乐和暗沉。
“你是觉得,如今你我殊途陌路?”秦月之说完,猛地退了步,从狐裘披风里横了剑出来。
花无间一惊,举着双手忙退:“月之,别冲动,咱们好好说话。你也知道此事一言难尽、情有可原,我只是……”
话说到一半,秦月之已将剑抽出鞘,神色严肃,对他的话充耳不闻,目光全落在剑刃的那处损伤。经年累月那坑已逐渐加深,周围裂痕清晰可见,整把剑都岌岌可危。
花无间心里虽嘀咕这剑亏他使了这么久,心里却越来越觉得不妙,秦月之此刻的表情颇为凝重,联想起他从前的种种,花无间便犹豫是先跑还是再等等,总之就是不想在他幻药才褪的时候打上一架。
不料,秦月之盯了剑片刻,眼神一动,提气运功,翻腕相向,剑以一个非寻常的弧度同剑鞘的铁片相击。
“月之!”花无间伸手不及。
清脆的响声过后,长剑一折为二登时损毁,剑尖抛出、斜斜地插丨进雪地里。
秦月之像是了了什么心愿一般,长舒一口气,缓缓地收了半截剑入鞘,平静地看向花无间道:“如此,你我扯平了。”
“你……你……”花无间白着一张脸,朝他看了又看,僵地完全不知所措,最后看向雪地里,插着的那半截剑尖怎么看都无比刺目。
秦月之不以为然,退了那件狐裘盖到他肩上,正系着带子便给他一把攥住手、拉近心口。
“你这样,叫我怎么办?嗯?”花无间隽永的眉峰皱起,十分不满地对上秦月之的双眸,声音低哑,“断了剑,你我往后出去便无还手之力,你想过么?”
秦月之被问得脸有些发烫,摇头:“我没想这么多。”
花无间苦笑出声,抵上他的额头:“所以你就从来没有想过,即便我弃了武,你可成为我的剑?”
秦月之浑身一颤,黑眸飞快的闪过光亮,尚未来得及开口,花无间的吻已再次压上了他的双唇。
狐裘下腾出热气,急速上升的体温让积雪形同虚无,寒风月夜下只剩纠缠的彼此。
长吻暂罢,又一个吻便再次连上,几次三番,直到花无间放开他,秦月之才半晕着换气,眼神飘忽、满面泛红,挣了几下便徒劳地再被他拥住。
成为他的剑,他似乎这么说,他也的确听到了,无论他是鼓励也好、借口也罢,他只知此刻拥着他的花无间是那么真实,再也不是幻境。
秦月之紧紧抓在他腰间,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心下被点燃似的,再也不想松开。
花无间圈紧了他,缓缓吻了下前额,又凑到他耳边笑:“月之,这里冷。”
秦月之依言点头,这才替他将狐裘的带子继续系好,花无间在他腰间抱着他的双臂便顺势下滑、一使劲将他抱高了些。
“你,你松手……你要静养。”秦月之双脚离地些许,攥着手里的系带,动也不敢动。
“我很好。”花无间回了他一个暖人的笑,直瞧得他又窘迫起来,才轻声威胁道,“道长不想滚落雪地,还是不要动的好。”
灯火半暗,窗台漏进月光,高温退了大半,花无间半哄半抱地将他弄进屋、登了鞋,又缓缓地将他揉进床里,掀了被盖,床榻上的小暖手炉也一并给舍了、叮叮当当滚了一地。
“无间……你师姐让你静养。”秦月之喘着气推了推他,这回有点使劲。
“别听她的。”花无间拿开他的手,干脆先摸索着脱了自己的外裳,又摘了额饰,重新俯下身,吻在他微敞的领口里。
秦月之轻哼一声,身体颤了颤,竟咬唇忍下,又将他推开:“你无殇殿出手,我模糊看得到……你,听下若姐的话啊?”
见他又避开他的进一步动作,情欲登时闷在胸口,花无间揉了揉眉心,瞪着他明明迷离的眼,不明白他哪来的这种自制力:“月之,能不能先不说这些?”
“若姐让你不要作死。”秦月之坦言,挣脱他的怀抱,又往后靠了靠,干脆偏过头避开他让人滚烫的目光。
“我哪有?”花无间不死心地欺身。
秦月之闻言,双指并拢往他右臂一点。
花无间早习惯了经脉时不时作乱,但再忽视此刻被他又快又准地点了痛处,顿时弹开去,捂着手臂朝他咬牙:“月之你——”
“对不起,有没有伤到?”秦月之见他面色痛楚,忙扑过去看,边道歉边要卷他的衣袖。
花无间却趁机捞过他,在他脸上飞快地啄了下,笑着又摇头又叹息:“两情相悦哪还管得了这么多?月之这是不愿意,唉。”说着便幽幽地看他,哀愁一点点爬上如丝媚眼。
花无间本就少与人亲近,装可怜的这一招猝不及防使出来百用百灵,花谷与巴陵都屡试不爽,何况是神弦已经绷紧的秦月之。
秦月之瞧他这般,双颊白一阵红一阵,蓦地坐直,避开他的视线,摇头再摇头:“不是的。”
“那么,是讨厌我?”花无间换了个姿势支着,又凑到他跟前,偏让他看到自己无保留无遮掩、传达出深情厚意的笑。
秦月之干脆低下头,咬着唇神色抑抑,面上的潮红不仅未褪,此时更是顺着脖子下溜、更为鲜艳起来,趁着他洁白的皮肤说不出的艳丽。
“我没有。”
花无间听他低低的否认,瞧着他像有什么天大难事的神色,便暗自作罢,只伸手勾起他的下颔、迫他抬头,道:“真的?”
秦月之不答,干脆闭了眼,双手一抬却不是推他,而是摸到腰间去解自己的腰带。
花无间正发丝凌乱、懒懒地撑着脑袋,此刻见着他动作,霎时瞠目结舌,摸着他下巴的手也停住、不知该往哪里放。
秦月之阖着双眸,除了腰带脱下外裳,拆了护臂扔到床角,复睁开眼一眨不眨地看着面前衣衫半褪、正作撩人姿态的万花。
花无间就这么看着他,终于按耐不住将他摁倒,扣着他的手送出又一个令人窒息的吻。
秦月之终于忍不住叫了声、继而又咬了唇。
花无间听着微微睁眼,瞥了眼他身上的伤口便松了手,握着他的手腕的姿势改成了点,指尖轻弹在他脉搏处来回地蹭着,不慎碰到腕上薄薄的刀伤,引起秦月之吃痛地微微皱眉。
“你瞧你,把我当成什么了?”花无间观察着他难耐又隐忍的神色,忽然附身抱着他滚了半圈,让他刚刚好靠在臂弯处与他贴面拥着。
秦月之不解地抬眼,对上他笑得星辰灿烂的眼眸,顿时迷茫又尴尬。
“明教给的刀伤一般都浸了毒,我又不是禽兽,来日方长的道理我怎么能不懂?”花无间说着,有些得逞似的舔了舔唇瓣,冲他眨眼。
秦月之一愣,把花无间的道理听成了报复后的说辞,顿时又羞又恼,背过身团成一团,怎么叫都不理。
花无间无法,只得幽幽叹了口气,语重心长:“月之别气,你眼下幻毒才解,还气虚力竭着。”
秦月之充耳不闻,动也不动。
花无间闭眼,缓声:“只要你想我当回禽兽,我们就继续?”说罢,伸出手指在他脖子上蹭。
秦月之呆了半晌,轻声道:“你不是。”
“当然不是。”花无间听着他别扭的语气,眉开眼笑,掰过他在额头上落了个清浅的吻,旋即放开他、翻身下床挑亮了灯火。
秦月之不知道他忍着又不解何意,好奇地看着他忙,看他在堆着瓶瓶罐罐的角落翻出个暖包,层层打开揭盖,肉末菜粥的味道便香气四溢地飘遍了屋子。
“你两天没怎么吃东西,就不怕晕死在床?”花无间揶揄了他一下,满满盛了一碗端到他跟前,递上筷子,“趁热。”
纯阳饮食清淡、鲜有美味,花无间与他同住过那些日子领教不少,每每准备些可口吃食都能引得他两眼放光,故而早摸准了他的脾胃、提前备了点。
果然,秦月之抬了抬眼,没有因他的调侃复恼,也不推却,接过来乖乖的吃了。
这么一通闹已是夜深,两人数年不见自然有无数话要问要说,并排挨着躺在床,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
“好在霄云名头不小,李越和叶墨一个回天策府,一个回家,表面上也没人敢明着动这两处的人。后来暗阁彻底废弃,战事一起,妍妍他们就是实打实的弃子,没了朝廷那些中饱私囊的人罩着,早不成气候了。”花无间在秦月之身边侧躺着,微笑着看他,嘴里的话轻飘飘的,像是在说他人那般,
“师姐说我该得到教训,的确,不是什么事都有解决的办法,尤其是人在局中、身不由己的时候。不过再遇上,我还是想试一试,多少试一试。”
秦月之本躺得规正,听他提及那日后谈,不禁转头看他恬静的笑颜,几不可闻地叹息:“阿离觉得欠你人情,你若呆在城南不去相救,或许唐无痕便不会在人多时出手,待事情缓上一缓,或有转机。”
“阿离是这么对你说的?”花无间挑眉,继而伸手挑开他额间遮掩的垂发,仔细看他除却冠帽后松散安然的神情,笑容更甚,就这么静静地看了会儿,微微摇头,“他不欠我,他替我种了蛊虫、使我免于戕害,并无过错。”
“可是,你……”秦月之忧心,始终不敢提起他如今的状况,又叹息一声。
花无间了然于心,伸过手臂将他的肩搂了:“我早前被师姐看的紧,一点花间游的笔法都用不得,什么点穴截脉、百花拂穴,只要抬抬手就给师姐打下去、骂一顿,如此便只能看看医书、诊诊脉,久了也就习惯不使力、不运功,且当时想方设法要让自己早点恢复,没少给自己扎针续脉。结果,你猜怎么样?”
秦月之被问得心中苦涩,垂下眼睑摇了摇头。
“到了西昆仑,叶岚他们打来打去的,还除了几个早前用过的药师,医师一少,我便只得硬着头皮帮忙,何况有大把不省心的送上门,更是免不了用药。加之与霄云接触的这么些年也没少讨教苗疆的医术,这么一来,我如今看着血淋淋的场面续脉接骨,也不慌乱了。”花无间安慰他,语气仍是轻如鸿羽。
“无间……”秦月之听罢,心中哀叹更甚,轻声唤了一声便转身与他相拥,嗅着他身上极淡的血腥气里裹着更淡的药香,心下皱成一团。
怀中人身子微颤,花无间挑了挑眉,揉揉他的散发:“在扬州时候你总是睡得那么规矩,现在舍得近我身了?”
“莫要胡说。”秦月之将脸埋着,闷闷地回他,却也没松手。
“好,我不胡说,起码你睡得那么安稳,都不会像我师弟小时候那样踢被子,真让人省心。”花无间忍不住多了句嘴,感到他脊背僵了僵,忙轻咳一声,“这么些年,我以为你会放弃、早忘了我,或者怨我害你回师门挨训、气我躲着不见,谁知你还是来了。”
“我来晚了。”秦月之犹豫着抬头,却见花无间阖眼、微微皱眉。
略带阴霾地回忆起自己才醒那段时日,因尽毁平生所学、什么都使不出,将自己关在房里摔东西生气的情形,花无间摇头,轻声道:“刚刚好。”
“是么?”秦月之盯着他长睫在玉容上投下的阴影,略有懊恼,“我下山后,只知在扬州一带找寻,该早些往北打听下消息的。”
“哦?月之后来都做了些什么?”花无间岔开话题,似略有困意。
“我……我不过练练剑,偶尔与人切磋,借此打发时间,也顺道能问得消息。”秦月之如实回答。
“叶墨那小子起的坏头,你如今剑技名声皆有,只怕以后也低调不得了。”花无间轻嗤一句。
秦月之听罢沉默了会儿,认真道:“……我无心那些。”
“说的也是。那么,秦道长游历这些时日,见得万花无数,可有认错人?”花无间低低地问,抱着他的肩不想睁眼。
“自然没有。”秦月之回答地果断,说罢声音忽然小了下去,“其实,我不记得遇到哪些万花弟子,他们长什么模样也不甚清楚……”
花无间愣了愣,忽然笑出声来,轻轻吻上他的发顶。
近况远景、细细碎碎,两人互诉衷肠,待天已朦胧才停歇,也不知谁先睡着,谁拥了谁而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