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才道》冷香渐

11、 11

　　温韫是在温伯达的葬礼之后向蒋陆提的离婚。蒋陆并不算惊讶。那天他去医院里看温韫，温韫坐在床上一动不动地看着窗外，她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情感，空的可怕。蒋陆忽然感到莫名的恐惧，他走过去关了窗户，又走到温韫身边，说道：“有风，小心着凉。”温韫并不答言，她的眼睛依然空洞。蒋陆沉默了片刻，又说道：“医生说你要好好休息，不要总起来。等你好了，我接你回家。”
　　“我没有家。”温韫的声音一片淡漠。
　　“你是我的妻子，当然有家。”蒋陆说得很郑重。
　　温韫都没有看蒋陆一眼，仍然一句，“我没有家。”
　　蒋陆的身形微微晃了一下，他知道有某样东西离开他了。
　　“离婚吧，蒋叔那里我去说，你不用担心。”温韫站温伯达的墓前，说得云淡风轻。
　　即便蒋陆已有预料，听了这话仍然感觉某个地方裂开一个缝。
　　“你现在情绪不稳定，等过些日子在说，先回家吧。”蒋陆尽力镇定。
　　“我的情绪很稳定。爸爸已经走了，也应该做个了断。”
　　“温韫，对不起，温叔的事我……”蒋陆第一次向温韫道歉和解释，却被温韫截断了。
　　“不用说对不起，我没有怪你。是我自己，和别人没有关系。”温韫平静的表情，平静的语调。“明天九点，民政局，请不要迟到。”
　　温韫看见温韫转身要离开，蒋陆急忙喊道，“你去哪儿，我送你。你，你身子还没好全，不能累。”
　　“谢谢，不用。”温韫的声音比她的那身黑衣还要冷淡。
　　蒋陆站在那儿一直看着，直到温韫的背影完全消失，他都没有动。其实，顾莞尔回来后，他不是没有想过和温韫离婚，不过这个念头闪了一下就被他埋起来，不想再拎出来考虑。他以为自己是因为有老头子的顾忌，才会这样。可是那晚当温韫自己提出来要离婚时，他非常的恼怒，恼怒之下，有一点疼，他知道温韫有多爱他，温韫怎么可能会提出和他离婚呢，难道温韫已经慢慢不再爱他了吗？这个认知让他接受不了，所以那晚他像是疯魔了一般。后来的那段时间，他很少回家，不仅是因为顾莞尔，更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温韫，他有些怕，怕温韫再说出什么话了，他不想听。
　　可是还是走到这一步了，无可挽回。蒋陆知道无可挽回，温韫的爸爸死了，孩子没了。但他为什么这么疼呢？他不是不爱温韫吗？他不是十分嫌弃温韫纠缠着他吗？现在终于摆脱了一段自己并不情愿的婚姻，他应该高兴啊，为什么难过？是因为愧疚，对，毕竟因为她温韫失去了父亲与孩子，他愧对她，愧对那个未出世的孩子，所以感到良心不安。是的，一定是这样。
　　当晚，温韫并没有回来。蒋陆坐在沙发上，一夜无眠，他想起那些夜晚，温韫蜷在沙发一角等他的那些夜晚，忽然觉得蒋国强骂的很对，他的确挺畜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