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想谋杀张起灵》尹寒曜

4、【C】

　　“哟，三爷下来了。”黑瞎子已经从越野车里钻了出来，闲闲地靠着医院的大门，手里夹着根还没点着多久的烟。他这性子配Sobranie怎么瞧怎么诡异，不过我认得那是小花惯抽的。
　　这两人关系也真是好得不行，哪儿有伙计敢拿了老板的烟盒揣自己兜里。

　　“先谈，谈完我再决定这件事要怎么处理，你看行不行？”我直白道。
　　我唯一的任务只有拖延时间。脱险，交给胖子。

　　“恐怕……有点问题。”黑瞎子悠哉悠哉朝前迈了一步，“三爷，不管谈成什么样，张起灵我今天必须带走。”

　　“你是要带他走，还是带他的命走？”我问道，“人可以交给你，至于命，是我的。”

　　黑瞎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是唯一一个没什么变化的人。当初在蛇沼鬼城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

　　霍家妮子有些焦虑地在车里探出头朝我们张望了一眼。
　　我打量着她的眉眼，莫名得有点想秀秀。那会儿在北京城见到她，她还甜甜地叫我吴邪哥哥，大眼睛笑得弯起，漂亮得要命。

　　这时候，张起灵和胖子走到哪儿了？我又漫想到。

　　“这样就没法谈了。”黑瞎子摊开了手，“毕竟我也没法保证把张起灵安安全全借走了再还给你。”

　　“如果不谈，你要怎么办？”我追问道。

　　黑瞎子笑意愈深，走到我面前压低了声音道，“三爷，好好想一想，我是花儿爷的人，我站在谁的一边。”

　　我心念一动。
　　的确，黑瞎子不是会趟浑水的人，除非他的金主小花有事要他去做。
　　这件是会是跟我作对，要张起灵死，还是暗中帮我，把张起灵送走呢。

　　我的第一反应是后者。

　　黑瞎子已经懒散地退回了原本的位置，从容不迫道：“谈不拢，就只能冒犯三爷了。只是你看，霍家的盘口正闹腾得厉害，现在动了吴家当家的，只怕跌得更惨。我们霍姑娘也不傻，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做这么不讨好的事情。”

　　是了，这是对我的劝慰，更是对霍家的警告。
　　我放松了一点。

　　只要拖到胖子带着张起灵……

　　“哟，都杵在这儿看热闹哪？”
　　身后居然传来了胖子的招呼声。

　　我立刻转过了头。
　　张起灵，本应该跟着胖子想办法绕过霍家的人逃走的张起灵，不躲不避地站在了我的面前。

　　“胖子，你——”
　　你他妈这是要做什么？！为什么不按咱们说好的去行动？！

　　胖子朝我使了个眼色。意思是，不是他不想走，而是晚了一步，走不掉了。

　　如果黑瞎子守在急救通道，我信他会折回来跟我会和。否则，就算对方人再多，胖子也一定会试着闯一把。急救通道算是医院的重要场所了，监控怎么也少不了，对方不敢放枪，正因为这样我才想让张起灵从那里逃。

　　胖子压根没带张起灵从那里走。

　　这时候我也不敢胡乱揣度他的心思，既然他出来陪我一起斡旋那我也认了，眼下只好看有没有机会挟持了霍家妮子赌一把运气。

　　但是霍家明显也防着这一手，那个小妮子根本就不下车，没有丝毫空子给我们留着去钻。

　　“哦呀，三爷果然守信。”黑瞎子的话有些玩味，“这就把人带下来了。”

　　我慢慢后退了半步，和胖子靠在了一起。
　　“喂，胖子，你看现在要怎么办。”我几乎没有动嘴唇，发出的声音轻得自己都听不清。

　　这种时候，最可靠的张起灵偏偏从闷油瓶变成了大病未愈的拖油瓶。操。

　　“那黑瞎子，你搞得定么？”胖子朝黑瞎子努了努嘴。

　　“没事，他是小花派来的，自己人。”我想起小花办事一向稳妥，既然黑瞎子被他派到这儿，就说明他还有下招护着我们。

　　比起不知道当家的宝座花落谁家的霍家，小花还是选择继续笼络吴家。我已经很久不去凭人情之类的东西来做判断了，相信别人的一举一动都带有目的性，就是在道上步步为营的基础。

　　胖子却没有放松多少。
　　而是正相反。

　　“胖子，你今天怎么回事？”我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没。”胖子接得很快，“天真，你先往心里记着，很多事都不是你看到的、听到的、想到的那样。你现在比以前沉稳了很多，但有些东西不是你够聪明敏锐就能明白的。”

　　话里有话。我没有在这种紧张的气氛下继续向胖子求证，让他变得不对劲的到底是怎么回事。胖子的表情也很明显地告诉了我，他不会回答。

　　黑瞎子低头看了眼手表，轻轻啧了一声，“三爷，你也够能拖的了，咱们速战速决吧，否则今天就没那么容易散场了。”

　　那双藏在墨镜后的眼睛飞快地扫视了一眼医院的顶楼。

　　我心里暗叫不好，身体下意识地反应却是把张起灵重重向另一边扑去。
　　几乎是同时发生的事，子弹撕裂空气的尖啸骤然响了起来。适才一直藏身在房顶的轻型狙击枪露出了狰狞的嘴脸，瞄准镜在阳光下反射着一闪而过的光。

　　张起灵和我重重摔倒在了地上。

　　“三爷，身手越来越好了。”黑瞎子的脸上却没有流露出多少惊慌的表情。
　　他果然是有备而来，只是我猜错了，这准备不是为了协助我救出张起灵。

　　“天真，朝那辆路虎跑！”胖子暴喝了一声，抬手就把两个最先扑上来的霍家伙计给撂翻在了地上，抢过了对方手里的铁棍。这种时候刀和枪都不如这根棍子杀伤范围大。

　　我没有犹豫的时候，带着张起灵冲霍家妮子的车跑了出去。

　　张起灵还是那副麻木的样子，他的意识究竟有没有完全恢复，我现在也没法确认了。张起灵的情况本来也不稳定，他肯跟着我走，就已经够了。

　　奇怪的是那个狙击手没有再放枪。要么是怕误伤，要么就是情况太混乱他没法瞄准，要么……他的目的本来也仅限于挑起这场骚动。

　　黑瞎子本来应该是最快反应过来的人，但他经历了一段时间的思考，居然选择了帮我们突破霍家的包围。他是实打实为械斗做了充足准备的，一个人撑起了大半片天。

　　他到底站在哪一边？和那个狙击手一样，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我心里忽然有了一个不成形的想法，但是一时半会也没空去求证。

　　张起灵依旧一言不发地跟在我身后，有碍事的人追上来，他就用最简单的办法在对方后颈用力一击，让人暂时昏迷。
　　只有这种本能他没有忘记。我不知怎么有点想笑。

　　医院建筑一片寂静。

　　那个霍家的小妮子果然够狠，眼见着我们靠近了，抓起□□就从车子里跳了出来。
　　三棱刺这种武器，一下能把人扎穿，如果不是铁了心要别人的命，一般是绝对不会用到的。而且又轻巧又灵便，对体格上占劣势的女人来说是相当不错的选择。

　　“三爷，您也别怪我黑，”小妮子特妩媚地一笑，很有气场地冲左右的人摆了摆手，意思是不必他们搀和，“我是诚心来向您要人的，您二话不说就闹开了，还策反了我们齐爷，谁不比谁狠呢。”

　　她好像还打算抓住机会继续谈判。

　　“丫头你这话我就听不懂了，”我穿着粗气还能笑出声，“先开枪的是你们，我们哪儿能坐以待毙呢。”

　　“呵。”小妮子摩挲着嘴唇朝天台望了一眼，“三爷……谈判讲究诚意，我今天没带火器来。再怎么说这也是医院。”

　　我侧过视线去看张起灵。哪知道张起灵在暂时的偃旗息鼓里，意识又一次游移开外，压根没有注意我们在做什么。

　　至少凭借本能，他感觉不到危险。霍家妮子没有说谎。

　　这里还藏着第三方势力，而黑瞎子心知肚明。
　　他说他是为了花儿爷而来。

　　那就是了。
　　小花这是要借霍家的手除了张起灵，一面要吴家元气大伤，一面要吴霍彻底撕破了脸。真他妈又狠又漂亮，除了他哪有人有这野心，有这手腕，有这抓住时机的眼力。

　　小花下得一手好棋，鹬蚌相争，他抓稳了渔翁的钓竿。
　　我差一点就咬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