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望此爱未老》雨雪霏霏

3、病发

　　星期日晚上，总会因为第二天就是星期一，而显得有些情绪低落。
　　客厅大沙发上，江海东轻拥于清欢入怀，亲吻她唇瓣，清欢浅浅回应。
　　“唉，明天又是星期一了。”她叹道。
　　“就要回到你心心念念的案子中了，不该显得这么无奈呀？”
　　清欢讶异地转过身，“怎么听你的语气怪怪的？”
　　他笑了一下，摊开手，“我有吗？”
　　“你在想些什么有的没的？”她探询的目光打量着他。
　　他没说什么，也不看她，只盯着一闪一闪的电视荧屏。

　　她扳过他的肩，“海东，有什么想法直说好吗？你知道我从不会拐弯抹角，你也不必如此。”
　　海东望着她，象要望进她心灵深处去，“清欢，着手这个案子，你都没有一点私心吗？都没有想过你那段刻骨铭心的初恋吗？”
　　听他别扭半天只是要问这个，她笑不可抑地倒在沙发上，“呵呵，海东，你是关心则乱，还是不了解我？我是那么放不开的人吗？过去了这么久，好多事情都变了，我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懵懂无知的女孩了，那段感情，早就散了。怎么，我都不在意了，你还放在心上？”说到这儿，又止不住地笑，“呵呵，还刻骨铭心呢，你可真会用形容词。这世上哪来那么多刻骨铭心的事？”

　　他沉吟良久，“那段时间我与你一起经历，所以难免印象深刻。也是因为当年你与沈鸿飞感情生变，才使你注意到我这个人的存在，是命运让我们走到了一起，所以，听海英说起你们将重聚的事，才生出些感慨来。”
　　“以前时机不成熟，不想有麻烦，能避免碰面就避免。可是，今后总会有交集，现在是该打破僵局的时候了。”她长吸口气，将头靠在他肩上，“商场如战场，在其中拚杀多年，很难交到知心朋友，反而会怀念学生时代的同学情谊。能与杨晓枫重拾友谊，我乐见其成。与沈鸿飞呢，做不成恋人，也还可以做朋友。”
　　“嗯，能这样是很好。”

　　见他仍然意兴阑珊、欲言又止的样子，清欢又问道，“怎么，还有什么事情没有释怀吗？”
　　海东迟疑了下，还是开了口，“既然你不是因为沈鸿飞，那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是因为什么，让你这么兴奋、期待？”
　　“我兴奋、期待？这从何说起？”她抬起头。

　　“清欢，不要逃避我的问题。我了解你也许比你自己了解得更多。以前你从来没有这么久不来看我。前天你终于来了，可这两天，你却与往常不同，总是心有旁鹜，内心躁动不安。我感觉得到。”
　　“是你太敏感，我哪有？”嘴上虽如此说，心中还是一惊。自己是不是太心急了？未到最后时刻，胜负输赢还未成定局，切记不要得意忘形！好在是海东觉出来，要是对手，岂不糟糕？

　　江海东觉出她的闪躲，继续追问，“清欢，我在你心中的份量，到底有多重？”
　　她又是一惊，“怎么突然这么问？海东，你怎么了？”
　　“在你心中，我到底是你的什么？是你溺水时抓住的一块浮木，还是你游刃有余后碍事的一根刺？”

　　她偎进他怀中，手抵住他的唇，“海东，你不要这么说，我不喜欢你这么说。”
　　海东握着她的手，深望着她，“有些话不说，不代表问题就不存在。这几年我看着你的成长发展，你越来越光芒四射，让我自惭形秽。你来得越来越少，我们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短。我曾试着主动些，每次联络你，你不是在开会，就是在应酬。我任由这种状况演变，却无能为力。这更让我觉得自己配不上你，只能成为你的拖累，不能给你任何帮助，无论在事业上还是生活上。”

　　“海东，别这么说。你有思想，有深度，有才华，把江氏企业打理得井井有条。你又体贴又包容，让我可以静下心来看待这个世界，温柔对待身边人事。是你让我知道，这个世界上除了对世俗的名利、荣誉、地位的追逐外，还有纯净单纯的美好。在你面前，我完全不用伪装自己，不用为了迎合而掺杂虚假的东西。”

　　他听了，面上泛起哀伤，“你这么说，让我很感动。可是，事实就是事实，我哪有你说得那么好。企业有职业经理人在打理，我所做的实在有限。而比起纯净单纯，你更喜欢追逐、享受成功。在你飞速前行的路途中，只有在你愿意停驻时，只有在你奔波忙碌之余想起我时，我才能适时出现在你身边。我永远都融入不了你的生活，我只能在一旁关注着你，期待你能回头看我一眼。”

　　“你在怨我忽略你？”她恍然道。
　　他摇头，更加感伤，“你这么说，才是误解我。”
　　“那你……”她更加疑惑。
　　“你是我生活的全部，我却只是你的调剂；你是我全部的爱恋，足以让我刻骨铭心，你却说，世上没有什么是可以刻骨铭心的。”
　　“天哪，那只是随口说说的。”

　　他只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没有我，你的生活照样丰富多彩，五光十色；没有你，我……”
　　他还想说什么，却被手机铃声打断。
　　于清欢掏出手机，瞧见来电号码，说道，“对不起，我接个电话。”说着，便走到一边，对电话那头交待几句。回过身，见江海东一直盯着自己，颇有些不自然地走过来。
　　“你有事？”
　　“没事。”她讪讪地。

　　“瞧，我真的成了你的妨碍。我明白你不可能完全属于我，我不能自私地把你绑在身边，束缚住你的羽翼，不让你飞翔。可我真的不愿就这么慢慢地让你离我越来越远，最终完全失去你。”
　　好一阵子，谁都没说话。矛盾了许久，于清欢决定坦白说出来，“海东，我想你觉得我们之间缺乏公平，我们之间的感情不是对等的，你付出得太多，却得到的太少。那么，你觉得我们让这份感情冷却下来，给彼此一些时间、空间去寻找另外的可能，怎么样？”
　　“你是这么认为的？”他震惊。

　　“是啊。”她想都不想地回答，“我知道我们之间的问题。实际上，不只是你，我也在考虑我们之间的关系该往何处去。你不想自私地束缚住我，这让我突然意识到，我也不该自私地困住你。毕竟你没有责任与义务永远守候着我，只单方面付出全心全意。我需要你的时候，你永远在我身边，而你需要我的时候，我却总是在忙别的，这不公平。”
　　她怜惜地轻抚他的脸颊，“好在，我们都意识到了问题，又好在我们之间没有任何承诺，除了感情外没有任何牵扯，也不用承担社会、家庭的责任。”
　　迎着她盈盈如水的目光，海东的心却往下沉。她轻轻说出的话语，却重重地烙在他心上，　　“海东，那我们不如放手，给对方自由。与其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他脸色一白，胸口象压着块巨石，“这是你解决问题的办法，相忘于江湖？”
　　“不然呢？我真的不想再耽误你了。你已经快三十岁了，男人也有青春呢，哪能这么陪我耗下去？”见他不说话，一脸严肃，她拉起他的手臂摇了摇，开起了玩笑，让他放松些，“喂，我想，你们集团内部待字闺中的女孩，肯定对你这个神秘又迷人的老板有不少遐想吧？就连社交圈中，也有好多名媛对于传说中低调、英俊的你很好奇呢。如果你想，我介绍你认识。”

　　他好半天说不出话，只听她继续滔滔不绝，“我想既然今天说起了，不如许多事情摊开来讲吧。你干净、美好、无瑕，而我早就与这样的词汇绝缘了。那些外面的交际应酬、逢场作戏、无数艳遇，虽有八卦报纸的捕风捉影，但并不是空穴来风。虽牵涉不到感情，但也是及时行乐，放纵疯狂。你说了许多配不上我之类的话，可你比我纯洁高贵多了。以大众的逻辑，自惭形秽的应该是我。许多事情你可能不是不知道，之所以没有捅破这层纸，是想粉饰太平吧。”
　　她握住他的手，语气诚恳，“海东，不要再委屈自己了，是我对不起你，是我辜负了你。你的深情，让我受之有愧，也让你自己不堪重负。我早已是对爱情婚姻天长地久之类的东西不抱什么指望的人，而以你的为人，以你的善良，你的责任感，你对爱情的忠诚，你是永远不会对我说出诸如放手、冷却的话的。所以，还是由我开这个头，让我们各自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好吗？”
　　他不说话，只呆呆地看着她。
　　“海东，我们对事情的认知不同，可以说是两个世界的人。你说，我们离得越来越远，也对吧。能与你一起度过这段日子，我很感谢。但我不想你不快乐，我更不想让你受更深的伤害。”

　　他难以言语，有一种疼痛在胸口不断膨胀，让他觉得快要爆炸了。她的话语字字句句传入耳际，更点点滴滴敲在心头。
　　而她，在心底曾转过多次的念头终于找机会说了出来，显得十分兴奋，尤收不住话头，“海东，我们不做恋人了，仍然可以做回朋友。我想，我们之间少了爱情的牵绊，也许会更快乐呢。”

　　“不做恋人，做朋友？”他痛苦地低喃，剧烈的疼痛从胸□□裂开来，袭遍全身，将他炸得粉身碎骨。
　　江海东身子陡然变得僵直，重重地倒向沙发靠背，双手紧抓住胸口，沉重地费力地喘息着，看着清欢大惊失色、焦急万分地俯过身来，听她大声喊他的名字。
　　他嘴唇抖颤着，想叫她别急，却发不出声音，只觉得好痛好痛，喘不过气来。他无力地歪倒在沙发里，双眼兀自大睁着，却已是一片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