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伍 ...
-
殊清已经走出几步,回头交代,“你看着衣服,我很快便回来。”
阿广站着看着殊清离去的背影,呆呆看了一会儿,才慢慢坐下看顾衣物。他将她的衣物仔细的翻转烤着,以确保每一个角落都能被烤到。待感觉差不多时,他又拿手试探了一下干否,刚刚被火烤完的衣物暖暖的,贴在皮肤上极其舒服。殊清的衣物大部分都是单色粗衣,颜色不鲜亮,也无纹路,比起他穿的并没有好多少,唯一好处只是易洗易干。她唯一明亮的衣饰是贴身亵衣,暖黄色,碧绿色,和藕色,但也都很简洁,上面没有任何彩绣和装饰,但料子是丝绸的。
阿广从殊清识字和贴身衣料判断殊清应该家境不差,更何况她曾提过她有职务在身,那必是一般人家以上了。只是她穿的这粗衣,他摸着总觉得粗糙了,她应穿柔软一些的料子。
殊清没多久便抱着收获回来了,阿广见到她,便立刻收了自己晾在架上的衣服,也没去管干没干透,便收进了自己的包袱内。他站起了身,灭了火,待殊清走到跟前,两人已经准备好了上路。
殊清在路上惯了,可以走上大半天不需要休憩,但阿广刚开始风餐露宿,殊清怕他不惯,便总是走上一两个时辰就停脚歇息。她没有明说自己的体贴,阿广便以为这就是她平日的步调。
霍家村实则比阿广估摸的近,未入夜两人便见着不远处的人烟。殊清欢喜,拉着阿广加快了步伐。
一到村里,阿广就退到了殊清身后。男不言外,清闲贞静,守节整齐,行己有耻,这贞德他看的十分重,也守的十分牢。殊清一直是明了的,但现下见着了还是忍不住在心中微微叹息。人一旦活的太为他人,就没有余力善待自己,不能走自己想走的路,不能看自己想看的花,自己这一世终究算白走。殊清并不希望这个人活到了最后没有一点点人生属于他自己。
于是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将手伸向他,说道,“阿广,我手冷。”
他未多想就将她的手包覆住,确实有些凉,他便将双手都握到自己掌中搓了搓。她很自然就退到了他身侧,瞧着他笑了笑。
这时路过的村民发现他们,扬声问了句话,阿广一见来人里有女子,便又退到了殊清身后。殊清无奈,但想着来日方长,他爹教他的愚忠是如何一点一点积的,她亦能一点一点慢慢将它磨掉。
打定主意,殊清转身面向村民,和善的向对方表明了来意。
对方两女一男,一对夫妻,另一个是未婚嫁的妹妹,自然是不方便收留他们的,于是领着两人往村长家走。有外来人来,无论借住谁家,总归还是要跟村长知会一声的。
天开始黑了,村里在田里忙活的人们也慢慢开始收拾工具回家,其中一位健壮的男人抬眼看见这两人,立刻丢了锄头奔过来,嘴上喊道:“阿广?”
阿广应声转头,对着来人的面容想了会儿,随即讶异道,“虎子哥?”
那男人立刻露出笑容,欣喜道:“是啊,你咋来这了?”
“欸,虎子哥是嫁到霍家村吗?”虎子出嫁的时候阿广还小,只是知道虎子哥嫁去了外村,却知道的不仔细。现下遇见了以前十里村的人,一下觉得亲近,阿广不自觉就窜到了殊清前面与人兴奋的交谈起来。
带着他们去见村长的三人见到这两人是虎子的熟人,就把这任务交给了虎子。虎子应下来带着他们继续往村长家走。
寒暄了几句,阿广才想起来给虎子介绍殊清。
他腆然着脸,对虎子说道:“虎子哥,这…这是俺媳妇。俺跟着她来的。”
“你好,我是殊清。”殊清有礼道。
“啊,妳好。”对妻家以外的年轻女子说话,虎子还是有点尴尬。
殊清见自己在那两人有些不便说话,阿广也不会逾越走在她前头,便找了个借口说,“阿广,风有些大,你走在我前头吧。”
“啊。”阿广听她这么说,立刻从包袱里掏了件薄衣给她披上,“妳先披着,俺给妳挡着风。”说着就站在前头去了。
殊清有些哭笑不得,对着虎子看来的视线不好意思的一笑。
虎子也笑了,这简单的一个互动已经足以让他看清很多。这女人是个好女人,知书识礼的样子,又体贴众人,阿广木讷看不明白她的体贴,他却明了了。
虎子也跟着去了前头,问起了家常,“阿广,什么时候办的亲事?”
“就前几天。”阿广谈起亲事又腼腆起来。
“咋这么晚才办?俺记得你今年也该二十有三了?你爹妈没催?”
“八年前去了。”
“啊,对不起……”
“没事儿。”阿广安抚道,毕竟那么多年了。
虎子比阿广年长许多,嫁到霍家村已经有十来年,十里村的变化他一无所知。
村长家到了,虎子跟村长交代了一下就把人带回自己家了。
虎子的妻家是一个长相有些清冷的女人,家里除了虎子还有三位夫婿,膝下有两个孩子,一女一男。女孩是长女,是虎子所出,今年有八岁了。
那女子欢迎道,“难得有虎子的熟人来到俺们村,你们且放心住下,虎子会把他屋给你们腾出来。”
“麻烦了,请问如何称呼?”殊清问道。
“俺叫霍心,妳叫俺心姐就行。”女子只是长相清冷,性子倒十分友善。
“那我们就叨扰妳几日了,心姐。”
“嗳。”霍心应了一声,“你们可以先跟着虎子去屋里休息一下,晚饭过一会儿就好。”
殊清道了谢,便遵从主人安排。
虎子的屋已经有人收拾过了,阿广在门边拉住虎子不安的问道,“虎子哥,你把屋让给咱们,你晚上睡哪?”
虎子竟然有些脸红,“你放心,俺跟心儿睡。”
“啊……”阿广闻言也红了脸。
“你不知道,你们没来之前,俺已经很少跟心儿同屋。你们来了,挺好。”他语句里不难听出一丝落寞。自己是霍心的第一个丈夫,也是最大的,又给霍心生了个女儿,地位一直是有的,但终归没有后来的几位新夫婿年轻。而即便霍心再如何公平,即便霍心对他有感情,这感情到底也被瓜分成了几份,总有冷落了他的时候。他不是怨,只是总希望她能多些时间属于自己。
“虎子哥……”阿广不知该怎么劝慰。
“你们赶了几天路也该累了,先歇着,明儿咱们再叙旧,一会儿饭好了俺来叫你们。”有朋自远方来,又能与妻共眠,虎子此刻连步伐都是轻快的。
阿广送走虎子,合上了门,准备开始收拾行囊。
殊清倒了杯茶,喊住他,“阿广,先别弄了,来,喝茶。”
阿广乖顺的接过,看了眼殊清,想到刚刚虎子哥说的话,心里忽然有些难受。虎子哥的妻家有四房夫婿,不算多……虎子哥就已经……。殊清……殊清这样的家事怕是有更多。有多少呢?以后若是生活在一起,她又有多少时间可以分给他呢?
啊,心悸的更难受了。
殊清见阿广的面色有些不好,有些担心的问道,“阿广?身体不舒服吗?”
他快速摇了摇头,将茶喝下了。
殊清抓过他的手,又摸了摸他的额头。阿广看着她眼里的关心和专注,心想,这样的关心和专注,他还能独占多久呢?
“阿广?”殊清见他还是心不在焉,便又唤了声。
“俺没事。”他拉下她的手,朝她笑了笑。
“这几日你太奔波了,可能累着了,你先好好歇息几天,我们再慢慢上路。”看来她还是走的太着急了,没有顾好他。
阿广正想摇头,外头虎子已经在喊人吃饭了。
殊清拉着阿广的手,柔声道,“走吧。”
霍心一家七口已经整齐的在饭桌前坐好,等着他们入席。
霍心坐在中间,左边是虎子,右边是女儿,然后才是其他房夫婿和儿子。看菜色和大家的衣着能看出霍心家境算宽裕,在村子里应是算得上不错的了。
霍心莫约而立过半了,虎子看来是正夫,应是年龄与霍心最接近的一位,剩余三位年龄稍小,但也都近而立之年,儿子是第三位夫婿所出,跟坐在父亲身旁,规矩的低着头。虎子的女儿显然是霍心在主要教育,跟自己的生父虽有互动但不是特别亲近。
整顿饭因为两位客人的到来而稍显安静。男人们都不敢随意说话,连虎子跟阿广也没有对话,偶尔只有霍心和殊清两人聊上几句。
饭后,殊清找机会单独见了霍心,递了银子过去。
霍心推辞了一会儿,见殊清道,“心姐,我们可能要打扰好几日,我今日看阿广身子不太舒服,想他好好养几日,可能还要麻烦妳给做点补的,这银子希望妳一定收下。”
霍心这才收下了。
又笑道,“清妹子还真是疼夫婿。”
殊清不以为意,“他跟着我离乡背井、风餐露宿,我没什么能给的,总要对他好些。”
“是啊……离乡背井……”霍心似乎被殊清的话触动了什么。除了三位侧夫婿,只有虎子是从别的村嫁来的,虽不远,但到底不是自己的老家,这么多年她也从未带他回去过。这么一想,心里便有了愧疚。
殊清回到屋里时,见阿广已经准备好洗澡水。
她带上门,任阿广替她宽衣,他将她的外衣仔细叠好放到柜上,拿来热脸巾替她抹脸。然后,房间里陷入了短暂的尴尬。
在外时殊清不介意在他面前宽衣解带,可当环境变成狭小的屋子,这样就显得太过暧昧。而阿广也是,他虽然也可以像在野外时那样背过身子,可房间太过狭小,他根本走不了几步,两人裸裎相对对他而言还太困难。
两人都在犹豫着何去何从。
外头已经很安静了,大约是都各自歇下了,这寂静让屋内的气氛更加紧张。
殊清忽然道,“阿广,你也去洗漱吧。”
阿广回神,会意转过身往角落的水盆去,刻意放慢动作的抹了一次又一次脸。
殊清趁他背对自己洗脸时快速的进入木桶,并将贴身亵衣挂在了木桶边上,方便拿取。她洗的很快,一是场面旖旎,二是她怕水冷了阿广没有热水可用。
她起身前回头看了一眼,见阿广整张脸都快黏到脸巾上去,又觉得有些好笑。她擦干自己快速穿好亵衣,才出声唤他。“阿广,你可以洗了。我乏了便先去躺着了。”
殊清往床上躺好了,侧身背对,甚至还放下了床帐。
阿广见状松了口气,又隐约觉得两人这样太过生疏。
他很快将自己收拾完,又出去将水倒了,才回屋。他掀开床帐,见殊清还是侧着身,不知睡着没有。
他脱鞋躺到外侧,试探的唤了声,“阿清?”
她没有回应,阿广心道她真是累了。他将床帐重新拉开勾好,又伸手仔细将被褥给她盖好,才闭上眼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