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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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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入了秋还是带着一股子燥热的劲儿,我从地铁上下来的时候,身上带着一股子汗臭味儿,我准备进办公室之前先去卫生间喷些香水遮盖这股味道,没想到在电梯里就见到了久违的刘得龙。
他并不喜欢我,我和尤易北都觉得好像和他八字反冲,他依旧比较客气的对待我大概因为我对业务太熟悉,他总得靠着我去应付很多事情,所以才容许我仍旧留在销售部经理助理这个位置上。
“经理早上好。”我毕恭毕敬的说道。
“上头要近几次的业务的内部收支和来往账目核对的资料,真是麻烦,等下你送到我办公室。”刘得龙稍掩鼻,年轻的他凭着天生的资本心高气傲着,如果说这个世界是公平的,其实处处都会让你觉得上帝造人和安排命运的时候真的偏了心。
“好的经理。”我往后退了两步,人与人之间的厌恶往往是相互的,他讨厌着我,我自然也嫌恶着他,这之间的差别是他是光明正大的,而我只能背地里偷偷摸摸的说他的坏话。
下了电梯他径直的走进办公室,我转了个弯儿进了卫生间,补了补妆喷了些许的香水,我重新整装待发,对着镜子扬起一个模式化的笑容,然后我要带着它一整天面对所有我接触到的人。
把账目资料打印出来之后,我敲开了刘得龙办公室的门。
他一向没什么正经事,我敲开门的时候他依旧没有放下手中的时装杂志。
“放桌子上吧。”刘得龙接过我顺便给泡好的咖啡。
尤易北说过,流水的的销售部经理,铁打的销售部经理助理,就是说的我,我总是尽心尽力的把经理伺候的舒舒服服,才得以在这个最没有存在感的职位上待上那么久。
我正要转身的时候,刘得龙难得的叫住了我。
“新来的那个刘小阳,你叫她来我办公室一趟。”刘得龙说话的时候嘴角微微挑了一下,这种霸道总裁爱上我的玛丽苏即视感是怎么回事。
我抿了抿干燥的嘴唇,出了办公室,从面试的时候,我就看得出来,刘得龙对这个小女孩有好感,并不是上司对下属的那种,而是异性之间的一种特别的喜欢。
大部分的男人都是喜欢漂亮的女孩子,似乎是有这么一种说法,内在美决定两个人在一起多久,而外在美决定两个人是否在一起,在这个看脸的世界里,我生活的举步维艰。
“向南姐。”刘小阳的马尾辫一甩一甩的,精力充沛的很,一点也不同于早期疲惫的我。
我瞟了眼她的桌面,只一天就把原本单调乏味的办公桌打扮的生机盎然的,我看了看她那两条活泼的小金鱼儿,一红一花看着煞是喜庆,到了新环境的它们也是兴奋异常的游来游去。
“经理叫你去一趟办公室。”我想了想补充道,“以后我说经理指的是我们部门的经理,我说尤经理的时候,才是市场部门经理。”
刘小阳吐了下舌头,甜甜的说了声谢谢,甩着活泼的小马尾进了经理的办公室。
我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一只手就搭上了我的肩膀,想也不用想我就知道这人是谁。
“诶,那就是新来的小妹妹啊?”尤易北说着话放下了一杯豆浆和一根油条。
“你要喜欢就收网,我给你助攻。”我把管子插进杯子,喝了一口,胃一下子就暖和起来。
“见机行事吧。”尤易北紧紧的盯着销售部经理的办公室,透过百叶窗的缝隙,能隐隐约约的看到刘小阳姣好的身形,他这副模样怎么看都是草原上等待着猎物的鬣狗,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猥琐的很。
我趁这功夫把油条扔进了垃圾桶。
“诶,浪费可耻啊。”这一下子的功夫,还是被尤易北抓住了。
“我不喜欢吃油条,你不是知道嘛。”我嫌恶的白了他一眼。
“这不是今儿楼下包子卖完了,再说了,瞅你这样还吃肉包子呢,这肚子看着有几个月了吧,什么时候休产假啊?”尤易北同样回了我一个白眼,他的眼睛狭长,翻白眼不利索,为了给我翻白眼,他苦练过一个星期。
“这不等着你给我们娘俩批假么,不管你认不认,这孩子我都得生下来。”我喝完了豆浆,最后两口吸得声音很大。
“成,生了下来是不是我的我都养着。”尤易北拍了拍我的肩膀。
这空当刘小阳从办公室出来了,尤易北站直了身子,他倒三角的身材配着剪裁精致的西装,像是杂志里走出来的老模特,如果他肯把胡茬处理掉,我可能会把那个老字去掉。
刘小阳一眼就看见了尤易北,尤易北微笑着冲着她点了点头,刘小阳一阵脸红,忙不迭的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我没好气的拍了下他的腿:“她可是良家妇女。”
“你这才叫良家妇女,人家那叫黄花大闺女。”尤易北扭捏作态,他果真人前一副人样,人后一副狗样。
“她叫刘小阳,没什么资历,说是因为挺喜欢你选择了我们公司,本来是准备录用另一个挺有工作能力的人,但是这个刘小阳刘得龙挺喜欢她的,最后就给录用进来了,你们这剧情,要来一场旷世畸恋么?”我已经习惯一边工作一边和他搭腔,我们两个说话都不带什么表情,给人的感觉就只是讨论公事,尤易北还会故作模样的指指点点的,他修长的食指在我面前比划的时候,我总有一种想要掰断他的冲动。
尤易北挑了挑眉毛,笑容慢慢的沉了下去,他向来不太喜欢关于他家庭的玩笑,我反应过来于是没有再说话了。
尤易北是个很有城府的人,我很庆幸他没有把他的城府用在我的身上,但是我不知道会不会有一天他就把这些主意都使在我身上,如果那样的话,我也没什么法子,只能得过且过,我看不透他,我们说说笑笑,打打闹闹,可是我从来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的过去我一无所知,他的未来也与我无关。
我只是很庆幸,在我疲惫的时候,有个人懂得怎样令我欢喜。
“向南姐。”尤易北进了办公室之后,刘小阳才到了我面前,她扭着手指,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我着实是不喜欢这般不爽利的性子。
“怎么了,有什么不明白的么?”我话音刚落地,就来了电话:“你等一下。”
我和客户讲了有十分钟的电话,刘小阳一直呆在我身边,本来还有点局促,后来干脆的在我面前玩起手机来。
我挂了电话之后有点生气,现在的年轻人拿着手机放不下了,恨不得和手机通体一心,手机本来是给人使用的工具,反倒让人变成了手机的奴仆,“你把手机收起来。”
许是我声音不太友善,刘小阳一下子委屈起来,怯生生的把手机收进了口袋,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尽是可怜,于是我放平语气耐心的跟她说。
“公司里不要随便的玩手机,一是耽误工作,二是让别人看了也不好,客户过来之后一看我们公司是这种工作态度,有损公司的形象,知道了么。”
刘小阳点了点头,她穿着缀着蕾丝边的粉色毛衣,踏着一双黑色小皮靴,和这里的感觉格格不入,谁也没规定上班就一种要中规中矩,许是我在这个格子间里坐了太久也沾染了那种多管闲事的迂腐的性子。
我见她不回话,便继续问道:“你刚才想说什么?”
刘小阳看我语气和缓下来,也就舒了口气,“经理说下次接待客户,让我和你一起去。”她一瞬间满血复活,大眼睛里满是兴奋和好奇。
“你才进来没多久,先把公司的业务熟悉之后再跟我一起接待客户,现在还太早。”我生硬的收回了目光,准备着自己的工作,刘小阳没有离开,她犹豫了一阵。
“可是经理说让我和你一起去啊,经理都说让我和你一起去啊,向南姐。”刘小阳一直絮絮叨叨的,也不回去工作,办公区只有她一个站在我身边手指不断的绞着毛衣边,格外的突兀。
我有的是时间和她耗下去,所以我就任她在那里站着。
“咋了?”尤易北来了短信。
“没事儿。”我忙里偷闲的回了个短信。
“刘得龙说啥是啥。”尤易北回的很快。
我看了眼短信,把手机扣着放在桌子上。
只要是你上面的人,你就有义务无条件的服从和听命,我承认我就是个没有一点骨气和原则的狗腿子,骨子和原则是什么,能吃么?
“下次跟着吧,等下给你传客户的资料。”我才说了前半句的时候,刘小阳就兴奋的挽住了我的手,我并不喜欢不熟悉的人忽然与我这么亲近,一次两次的我就忍了,一而再再而三的我真的觉得厌烦。
“谢谢你向南姐。”刘小阳打了个响指,浅浅的梨涡配着水灵的眼睛,标准的美女的配备,我配合的笑了笑,也算是做了回应。
对于这个事情我心里是有些生气的,尤其是尤易北也不庇护我,任尤易北怎么找我都没有回话,我把我最后的任性都用在了他的身上。
下午的时候他就没有再找我,上楼开了个短会之后就回家了。
我今天按时下班,和老江一起出的公司,他急着接孩子匆匆和我道别就淹没在了人海,我赶上了下班潮时候的地铁,本想等下一班,硬生生的被挤了进去,我身边是一个彪形大汉,我被挤压在他的胸前,他身上有一股子难闻的馊臭味儿,我偏过头去又是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浑身尽是劣质的香水味儿,她不知道被谁踩了一脚,骂骂咧咧的抱怨着,我看着她肆意的发泄自己的情绪,竟也有一丝说不出来的羡慕。
这个城市是一个你随便在街上扔块砖都可能砸到皇亲国戚的地方,我战战兢兢的在这儿为人处世,尊敬着每一个穿戴整齐的陌生人,过去认识的人说我的脾气变得越来越好,我不过是不敢脾气不好而已。
到家的时候,天色已晚,我拿出冻在冰箱里的武昌鱼,果然串了一股子冰箱味儿,我在武汉读了四年的大学,但是没吃过一次武昌鱼,除了贵还有个原因是我本来就不喜欢吃鱼。
我曾经有很多不喜欢的东西,可是现在我都得学着接受。
而我有很多喜欢的东西,现在也都不得不努力地割舍。
我一个人做了一整条鱼,蒸了一小锅白米饭,坐在电视前,看着新闻,我并不以为这样的生活寂寞,或许很多时候我不以为都是我自己强加的心理暗示,我一个人坐地铁,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看电视,一个人睡觉,我忽然看到了好笑的东西,已经习惯无人诉说,只得把他装在脑子里等待着时间流逝,把他遗忘。
我不寂寞,我打电话给妈妈的时候,我努力的不让自己的声音颤抖,而我妈也终究走进了她那个年龄的妇女普遍存在的更年期,开始了逼婚大计。
“妈你不也是二十八才生的我嘛!”我总是没好气的这么说。
而我妈也会同样没好气的,甚至带着人格侮辱的回复:“你妈我之前还生了你哥呢!你是不是因为丑才嫁不出去!”
真是丝毫体会不到母爱的伟大和家庭的温暖。
“妈,咱不着急,这事儿看缘分。”我总是用这个理由搪塞我妈,事实证明,我妈吃的盐比我吃的米都多,她必然不吃我这套,也就是我地偏皇帝远,我妈打不着我,所以没法像我表姐那样,急匆匆的给安排相亲,急匆匆的结婚,急匆匆的生小孩,急匆匆的离婚了。
但是也不代表她真的就没办法,妈妈是一种神奇的存在,她可温暖可严厉,我做错什么一边骂着一边给我补救,我土鳖的出不了门她才觉得我打扮的漂亮,她说妈给你自由然后有什么都给我安排好,而我就算不听话的走了自己想走的那条路她也会一边担心一边为我鼓掌,妈妈是生命中最神奇的机器猫,想要吃的有吃的,想要穿的有穿的,现在她想要给我找对象。
“闺女,妈单位有个庄叔叔你知不知道,就是他儿子考上邮电的那个,对对,现在也在北京,前些天他回来让我给碰见了,特别好一小伙子,我问了是单身,也在北京,我已经把你现在的照片给人看了。”
“诶,妈你哪儿有我照片?”我记忆中我妈除了打电话根本不会用手机,不会是把我小时候模仿还珠格格的照片给人看了吧?
亲妈就是亲妈。
“就你身份证复印件啊。”我妈在电话那头笑的花枝乱颤的。
身份证照片,还是复印的,我望了望天,感觉今夜阳光分外明媚。
“我把你电话也给人家了,待会我把他电话给你,你俩联系联系,我觉得挺好,两家人知根知底的,他说这周末想约你见一面来着,估计这会儿还没到北京,也就还没联系你,你好好的,别给搅合黄了,要不妈削你,信不。”
“就那照片,还有联系我的心?”我抿了抿发干的嘴唇,继续望天,心想那人心可真大,“母亲这样真的好么?我周末有约呢。”我努力地去想庄叔叔的儿子长什么样,我父母都是银行职员,银行职员的孩子们都在他们下属的幼儿园读书,年纪差不多的孩子大多都彼此相识,可是我脑海里除了一堆流着鼻涕的小屁孩,根本不记得什么。
“你一个大龄剩女谁会约你,就这么定了,到时候我跟你庄叔叔再聊聊,要是合心意就先这样。”
“母亲,诶母亲?”没等我回话,我妈就挂了电话,我再打回去,就已经关机了,过了一会我收到了我爸手机来的短信,是一个电话号码,我于是给我爸打了电话,结果我爸也关机了,我爸一定被招降了,真是靠不住他。
我没有存那人的号码,没过多一会儿我就把这事儿当饭后闲谈给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