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苏]阿翔观察录》梅心竹影

2、第 2 章

　　红衣小球仰头笑嘻嘻地瞧着小孩儿，不防脚下真的一滑，然后骨碌碌地就滚了过来。小孩儿吓了一跳，连忙追上去一把抱住，扶起来给他拍打身上的雪。小球还是笑嘻嘻地瞧他，说没关系的，不疼。
　　陵端老大不爽地看他俩，阴阳怪气地自鼻子里嗤了一声。
　　这就是那个百里屠苏吧，路都走不好，执剑长老看中他哪一点？
　　阿翔这才把眼光从小孩儿身上移开，去看小球。百里屠苏？名字那么奇怪，小孩儿还这么紧着他，多半是个重口味。
　　小孩儿转过头看陵端，脸色如旧，只是眼神稍微冷了那么一点。还没说话，小球，啊不，屠苏，就把头朝陵端转了过去。打量一番，问小孩儿道，师兄，这是谁呀。小孩儿回他，这是陵端，是你二师兄。屠苏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我只有一个师兄，哪里来的二师兄。
　　陵端一口气还没吞下，又给噎得瞪起了眼。嘿你个混小子，赶着我叫二师兄我还不要呢！屠苏被他一瞪，不由自主地缩了一下。小孩儿安抚地拍拍他肩膀，眼光在陵端身上一扫，没事的话，自己练剑去。
　　阿翔看得眼睛酸了，轻轻眨了眨，瞥见陵端气哼哼地拂袖而去。
　　小孩儿一句话能压得他不敢还口，好厉害哦。阿翔觉得自己眼里都是粉红的星星。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王霸之气？
　　师兄这么好。屠苏扯扯小孩儿袖子，满是疑惑。为什么他气跑了？
　　小孩儿蹲下来，示意屠苏趴到自己背上，一本正经地回答他。因为陵端不是我亲师弟呀，所以有些隔阂，也是正常的。
　　屠苏乖乖地趴上去，手臂在小孩儿脖子上缠着。阿翔毛一抖，特别想叫出来。百里屠苏你要掐死他啦！
　　小孩儿站起来，把屠苏往上掂了掂。你还没休养好，再不可到处乱跑了。屠苏点了点头，小脸贴在小孩儿后脑勺上。
　　阿翔看出来他们要走，不禁急了。这冰天雪地的，自己不会飞不会捕猎，很快就会冻饿而死。死了就看不到小孩儿了，那怎么行。因此使劲往上一钻，大声叫唤。可惜全身无力，叫出来如同蚊呐。
　　眼看着小孩儿越走越远，阿翔的心也越来越冷。濒临绝望时，忽然听见屠苏的声音。呀，师兄，这里有只小鸡仔！
　　屠苏的声音原来这么好听。阿翔昏过去前想。就不计较你叫我小鸡仔了。

　　阿翔一脸生无可恋地蜷在杆子上，呆呆望着窗外。
　　它现在已经知道了小孩儿名叫陵越，是天墉城的大师兄，嫡亲师弟只得百里屠苏一个。它还知道了他们的师尊也就是执剑长老名叫紫胤，掌教真人名叫涵素。紫胤仍然长久地闭关，所以教导屠苏的任务全在陵越身上。
　　但它还不知道为什么后山不给别人进了，也不知道屠苏为什么不去和其他弟子一起。
　　因为它也不关心。它只是盯着窗外练剑的师兄弟二人，心里嘀咕个没完。
　　百里屠苏你怎么那么蠢，手的方向完全反了好吗！你老实说，是不是为了让陵越亲、手、纠、正，才故意错那么离谱的？还有那个剑啊也是可怜，明明自己才是被练的主角，结果被他们拿着跟玩似的。哎呀百里屠苏你能不能好了才半个时辰就一头汗，还坐那等着陵越给你端茶倒水，你自己没手没脚？是不是还要喂啊！陵越你还冲他笑！
　　都不冲着我这么英明神武的海东青笑。等我翅膀硬了，扇不死他，哼。
　　阿翔突然伸直了脖子，看见出落得越发漂亮的芙蕖哒哒哒跑过来。
　　大师兄大师兄！呀屠苏你这么快就学到这里啦，一定是大师兄教得好对不对？
　　芙蕖捧着脸看陵越，眼里闪着星星。
　　陵越笑笑，不是，是屠苏聪明得很。
　　如果舌头足够灵活，阿翔一定会呸出口来。聪明？方才一个姿势就摆了一顿饭功夫好吗！亏你夸得出口。
　　芙蕖眼里的星星闪得更亮了。那大师兄好幸运哦，可以教这么聪明的屠苏。我爹呀，教二师兄，都快被他气死了。
　　屠苏也笑笑，并不追问。
　　阿翔特别想学会翻白眼。好你个百里屠苏，天天晚上缠着陵越讲故事，那日在雪地里，还会呛陵端，怎么在芙蕖面前就跟哑了一样不说话。
　　芙蕖显然已习惯了他的寡语，又或者是本来就没把他回应与否放在心上，只是对陵越问长问短，没话也要扯出话来。
　　陵越随口应着，望了一眼天色。不早了，芙蕖你回去吧，不然山路难走。
　　芙蕖万般不愿一步三回头地乖乖听话。
　　阿翔嘎了一声，以示欢送。
　　屠苏听见它叫唤，挠了挠头看过来。阿翔把脑袋转到一边。
　　你别看我呀你一看我陵越就会跟着看我，陵越一看我，我……我小心脏会受不了的。但是如果陵越没看我而是看着你，我也受不了的。
　　阿翔，吃肉。
　　头顶好像爆出一声叮咚，阿翔还没转回脑袋，嘴巴已经伸到盘子里了。
　　百里屠苏你是全天下最好的主人，嘤。
　　当然如果陵越没去给你熬粥而是来喂我的话就更好了，嘤。

　　阿翔吃饱喝足，昏昏欲睡，却偏偏强撑着。太阳落了下去，室内已燃起了烛火，映在旁边的水盅上格外晃眼，因此也还撑得住。
　　陵越太惯着百里屠苏了，阿翔愤愤然，竟然还在帮他擦身。不是早休养好了吗？
　　水珠在陵越的擦拭下渗入毛巾，将屠苏稚嫩的躯体显露出来。他习剑时间尚短，还未能练出肌肉，加上年龄还小，瞧来十分无力。陵越边替他擦后背够不着的地方，边谆谆嘱咐门中规矩。虽然每天都要说一遍，总是怕他忘记，故而不厌其烦地详尽阐述。屠苏也不厌烦，乖乖地每天答应。
　　阿翔就那么看着听着，满心想他们没睡自己也不能睡，却奈何眼皮沉重，怎么也睁不开。
　　水声也渐渐小了。屠苏应该已经穿起了衣服，正往床边走。而陵越应该已经挂好了毛巾，正要出门倒水。
　　一步。两步。三步。
　　就像万里无云的晴空猛然间打了个霹雳，就像奔腾的潮水遇见堤坝陡然倒卷直上。
　　斗室震动，耀眼的红光照得烛火黯然失色。
　　阿翔从杆子上震得掉了下来，惊恐地朝红光中央看去。
　　屠苏眉心深锁，面容扭曲，额间那一点印记简直将要炸开。红光将他整个人都裹住了，就像那天被飞舞的雪花裹住的陵越。只不过并没有剑气可以从中凌厉刺出。
　　二郎神附身了吗，阿翔想，哦不对二郎神的眼睛不是红的。
　　痛苦的嘶吼回荡在室内，屠苏如同受伤的幼狮，正对着冷酷的鬣狗毫无用处地挥舞着爪子。衣服被扯破，才擦洗干净的身体沾染了不知几时出现的艳红。
　　阿翔心里一跳，才发现陵越死死地抱着屠苏，连声叫他醒来，因为过于用力遏制挣扎，手背已被屠苏掏出了血。
　　陵越，陵越，你快帮帮他啊你这么能干！你可是大师兄，怎么无法减轻你嫡亲师弟的痛苦？
　　阿翔缩在角落里想要跳脚。
　　一道紫光乍然划过，屠苏晕倒在陵越臂弯。
　　师尊。
　　陵越揽着屠苏行礼，被紫胤摆手免了。
　　震动停止，阿翔也总算舒展了一下翅膀。随后觉得身子一轻，是紫胤俯身拾起它，放回了杆子。
　　阿翔凝视着紫胤。
　　鹤发童颜，气质出尘，一举手就能解决陵越怎么也对付不了的难题，还会这么温柔地把自己送回去！
　　阿翔闭眼睡去，建立了一个全新的鸟生目标。
　　自今日起，做一个合格的紫吹。